《蝶钟蝶》沙窦shadow

16、十六：但迷冷烟

　　莽山的事，在决意公开之前，自然不能在旁人面前提起，因此暂时一副待客模样的弘昭王府表面上一切安然。
　　君书影放下手中书卷，来到庭中 ，正见到一束倩影在视野中一晃而过。他定睛望去，院中那几棵玉兰树下，洛凝正在为小思南舞着剑。
　　戚贤王喜好文墨，平时府上一定少有武技之嬉。思南便因此极少见过剑舞刀戏，而此刻洛凝柔腰轻扭，带一柄柳剑舒展张弛，在玉兰投影下别有风味。出剑有力，收势刚中带柔，不输男儿风采，亦剑怀女子柔情。
　　思南拍着小手叫新鲜。洛凝眉眼一笑，反手挽出一朵剑花，剑尖轻轻立于玉兰枝头一抖，无声断下只含香半绽的白玉兰，托于剑上，缓缓递到小世子眼前。手擎剑不抖，剑含芳不颤，玉兰稳坐剑上，宛如出闺少女。
　　思南想伸手去拿那朵玉兰，又恐剑刃尖利，一时犹豫。在他的记忆中，模模糊糊的还残存着暴徒的刀光。他抬起小脸，正对上洛凝的微笑，还有玉兰的淡淡花香。
　　君书影看着思南小心翼翼从剑上捧起那朵花，还去把玩洛凝的长剑。洛凝任他摆弄观摩，只用手抄着剑柄，不时操剑避一避思南乱摸的手指,好免得让剑刃不小心伤了他。
　　“洛凝她不是恶徒。”
　　君书影记得那夜，任渊信誓旦旦地对自己如是说。他说教中有人要加害洛凝，目的是不希望洛凝登上蛊司之位。
　　“长生教要对瑶城开战 ,若是洛凝上了蛊司之位，她是不会允许战事暴发的，这便势必影响教中高位的计划。可假如按照考核程序,洛凝必定名列前茅,将成为众心所向。所以我想，才会有人想要洛凝的性命。”——说起自己的伙伴如何优秀之时，任渊那骄傲的模样君书影也尚未忘却。
　　此时，任渊应当还在莽山。不知王兄那边，天罗所派之人的审问进行的如何,已是强弯之末的天罗，是否还有拼死挣扎之势?
　　想到这里，君书影的神情又显出严肃来。他早已听说，前线情形有望大胜，墨随之或许马上要拿着天罗的降书归来，皇兄此时一定不希望再生事端、陡增烦恼吧。
　　“五舅!”思南先瞧见了君书影，小跑过来，将玉兰花举起来给君书影看。君书影只点了点头，直起身来，又看了看洛凝。
　　“很漂亮。”
　　君书影柔声对思南说。
　　洛凝站在一边，手中的长剑还没有归鞘。她看着君书影和君思南的身影，有些入神，却不知道自己的魂儿是要飞去了哪里。
　　……
　　“将军，这是天罗主将派使者递来的降书。
　　墨随之刚刚褪去了半臂衣物，想让军医替自己裹一下箭伤，见司虔谦带着一纸兽皮制成的降书进帐，马上起身上前，从部下手种接降书。
　　\"那么，天罗的使者呢?”他问。
　　“已在旁的帐中寄下了。”司虔谦见墨随之臂上纱布尚未缠紧，松脱了下来渗出血渍,而将军本人只顾端着降书，面色飞红，似乎浑然不觉，司虔谦刚想伸手为其扯牢，就忽然听见墨随之激动地叹了一声。
　　“好!小心礼遇他们，谨慎有诈。”墨随之深知不到最后一刻还不能放松警惕，但当着帐内部分将士们的面，大家都能听得出将军的声音显然精神了许多，带头上阵，大战负伤之后的疲劳仿佛一扫而光。
　　“是。”司虔谦缩回手，抱拳还了个礼。
　　墨随之用力拍了拍司虔谦的肩膀，深深的似乎是在对自己那最得力的手下说话，也是在对帐内帐外的所有士兵讲话。
　　“新进的驻军马上就会来这里，接领天罗土地。只要送降书回京，我们就真的胜了。”
　　“兄弟们，我们能够回家了!”
　　按照规矩，该先派一人快马加鞭回去报信。墨随之看了看帐内，叫了声“冷烟”，一个个子偏矮小些的士兵就站出来了。司虔谦和冷烟二人，是尽心尽力、浴血奋战的，墨随之很器重他们，军中上下没人不知道。眼下冷烟没带着什么重伤，要连日赶路在最短时间赶去皇城中也大能撑得下来，这个光荣的命令看来就是他去领了。
　　于是，报喜讯的冷烟拣了快马,一路奔瑶城而去，直朝京城。
　　冷烟接受墨随之之命时，兴奋至极。要知道这是莫大的光荣。到了皇帝脚下，自己也算第一个英雄，报喜的喜鹊总不会被人驱赶的。因此他快马加鞭，不到一日，已越岭翻山，到了莽山脚下。
　　过了莽山，再行几个时辰，便可入瑶城。算下来，一共也才两日多些，便能将喜报送到了。
　　冷烟心里揣着一股劲儿，自是不和疲乏，可纵是□□良马，不休不止飞奔大半日也累了。到了山腰上，冷烟不得不在一口山泉边停下,让马歇一歇。
　　这附近可有长生教的村落!冷烟有些紧张，但直许是胜仗归来，又有些无所畏惧。他骄傲地拍着饮水的马的脖子，亲昵地蹭踏炽热的马鬃。这马肯定心里也憋着高兴呢!要不怎么奔得比杀敌还卖力，如驾云腾风，这一会儿功夫就到了莽山?家不远了，京城不远了。
　　冷烟也后知后觉的有点儿口渴了，便也在那眼泉边伏下，用手棒起泉水,送到嘴边啜饮几口。也许是因为口干的缘故，泉水入喉，冷烟竟觉得它有着淡淡的甜味。
　　“喝够了，上路吧!“冷烟抹抹嘴，拍着马肚子准备上马，忽然腿一软，脚底打滑从马蹬上摔了下来，骏马也轰然歪倒，瞳孔模棚，往外呼呼地喷气，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冷烟一下子手足无措，想喊叫大声找人帮忙，舌头却也麻木了，只有舌尖上还尚有一点泉水的回甘。
　　难道………莽山这鬼地方，就连水也有毒吗?
　　就在冷烟同马匹相倒泉边动弹不得的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随即，是一个快活的声音:
　　“难道你不知道，旁边长有蝶眠草的水源不能直接喝吗?”
　　冷烟正提心吊胆来人是敌是友，一张面孔倏然在面前放大数倍，一道骇人的伤疤极大地冲击了他的眼睛。
　　“我叫任渊，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