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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火与沙 ...

  •   战争结束了,现在你能看到生与死——即是说暴力造成的死——的唯一地方,就是斗牛场了。
      ——海明威《死在午后》
      他已经注意那里很多天了。
      其实刚开始对那里的印象也只不过是游行时候漫不经心的一瞥罢了。那时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胜利后的狂欢上。要知道那一场的胜利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他获得了两只牛耳,以及被众人抬出斗牛场的殊荣。对于一个斗牛士来说,除非他是在用性命和那头疯狂的畜生周旋战斗,不然在一生之中也难得有几回这样的经历了。无论如何,这些总比那里更值得关注吧?那里只不过是塞维利亚这座城里不计其数的窗口中的一个而已。
      但那又真的只是“一个而已”吗?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惟独去注意那个平凡的窗口?它应该只是记忆天幕中一闪即逝的流星,没有理由成为主宰光热的恒星。但事实却恰好相反。他茫然了,这似乎比斗牛场上的抉择更难。
      那到底是怎样的叫他难以忘怀呢?只不过是一间镶着黑玄铁镂空的小窗,再被一簇瀑布似的翠绿藤蔓结结实实地遮掩住罢了。好吧,即使是那扇花窗上的图案精美绝伦,点缀着的植物赏心悦目,也就都让它们去吧。最关键的是,他从那里看到了什么样的人啊。这叫他想起来就一阵眩目。上帝喜欢捉弄他创造的人类,自然也包括了他。或许那扇窗后的人一辈子也不曾露过一次脸,除了那个神圣的时刻。在那奇妙的一天,当他坐在人们的臂膀上抬头飞快地扫过那栋建筑时,意外地看到,绿荫掩映的小窗里,一双玉手缓缓掀开了浓密的叶帘,接着就出现了它的主人来——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美艳绝伦的女子。乌鸦羽毛般的漆黑卷发,致密有型的嘴唇以及那双攫人心魄的眸子,在某个瞬间对他倾城一笑,他就不再认识这个世界了。
      是偶然还是必然?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这样问自己,可终究得不出答案。
      从此他就再也放不下那天平生里第一次叫人魂不守舍的邂逅了。这个普通窗口里的漂亮姑娘,成了上帝送给他最好的礼物。很可惜的是,匆忙中他没能记清那幢宅子的具体位置。但绝望也并没有缠上他。只要他留点心,他就几乎能天天见上她一面。有时是在城中央的广场上,有时是在酒馆边的小喷泉旁,而一轮到他举行演出,她一定不会落下任何一场。他终于知道,她是这样迷恋着自己的艺术。但她确实太穷了,只能坐在场地的最边缘,总是用两只手衬在膝盖上,一双清亮的眼睛闪也不闪地紧盯着场上的他。她是多么专注地欣赏着他的一举一动啊。他后悔了,为什么自己没能早些遇上她呢?
      可这又能怪他吗?诚然,盛容几千人的斗牛场,她怎么可能抢到进入他视线的机会呢?他所看到的,只有包厢里身着丝绸长裙的贵妇,胸前挂满勋章的官爷以及满场飞奔的记者和评论员。马德里的日报会称他是“最年轻最伟大的斗牛士”,而那些爱大呼小叫的女人说不定会叫更多上流社会的人物来观看他的演出。然后又会有数不清的庆功宴在等待着他,他会被夸赞,被吹捧,只要得到了赞助,就会有后半生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可这些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吸引力?他的血气方刚,他的孤芳自赏,又岂是这群庸俗之人可以理解的?他有时候会以为,他之所以能够成功地玩斗一头公牛,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相似。他们都曾为生存而奋斗,可最终不过沦落为他人的视听娱乐罢了。更可悲的是,一旦反抗,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死亡。诗人们在路途上不顺畅,大喊几声,就成了千古的篇章。他呢?大不了就是几声惧怕死亡的惨叫。所以,积极也好,消极也好,怀才不遇也好,归隐田园也好,他都得忍着,斗他的牛去。除了和死神频繁见面之外,斗牛士别无长处。他很郁闷地这样想。早在选定要投身这个行当的时候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大家都是在拿血和金子跟死神打着赌。没准儿什么时候让他赢去了,自己也就得心服口服。不过,对于那些自认为还被幸运女神的翅膀庇护着的人们来说,这暂且是场值得的盘局。可有谁又是真正掌握着自己的命运呢?他自嘲地笑了笑,生死难料啊。
      谁又能保证,自己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和公牛一样疯过去。然而到了那个地步,自己也就不再会有恐惧了吧?人和动物最大胆的时候就是在他们发疯的时候,不过那样,他们离死亡也就不远了。其实他比表面看上去要脆弱许多倍。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他也万分地恐惧死亡。但是一个好的斗牛士是不应该胆小的。他是个好斗牛士,一半也缘自他完美的伪装。没人知道,他曾经在上场前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泣。因为他看上去是那么不可一世,英勇无敌。唉,说到头,最矛盾的还是他自己。
      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他惊奇地发现自己正把那个女子定义在知己的位置上。他固执地认为,一个贫穷的女子坚持来参与斗牛这项血腥运动的观摩一定有她与众不同的原因。或许她才是真正精通这门艺术的人。她欣赏的不是虚假的动作,而是在乎着内在的力度;她爱上的不是英俊潇洒的外貌,而倾向的是举手投足的气质。又或许……一时间他被自己的遐想冲昏了头。但事实上他还没和她讲过一句话呢!他倒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用什么样的由头才说得过去?我会有机会的,而且一定要有。他对自己说。
      四号的公共斗牛日。他听见号角在外面吹响了三遍,该自己上场了。他站起身来戴上帽子,优雅地从助手那里接过长剑,走出门去。五月的西班牙大地上刮起了狂暴的热风,干燥又猛烈,黄沙漫天。阳光如利剑,刺穿他的身体。他下意识地用手遮在额头上。
      场地的另一头,他看到了它——一头全身闪着银光的黑色纯种萨拉曼卡公牛,喘着粗气,用那双可怖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同时他也看到它的背上正鲜血淋漓地钩着四支白色的花尾短标,肚子一侧还有两个血洞。这都是长矛手和短标枪手的杰作。的确是杰作。他们消耗了公牛的体力,却保留了它的一身的好肌肉;他们挫磨了它的锐气,却使得它能更有分寸地配合剑杀手做出完美的动作来。他觉得自己捏着穆莱塔的手心在出汗,这是杀戮的热度。
      又是一场完美的演出,他对自己说。
      在这接近两个小时的表演中,他总共做了三次单膝下跪和两次“蝴蝶”,还有一次几乎是从公牛身上跳过去的。最后当他将锋利的剑刃从公牛的两胛间直插入它的心脏里的时候,一股刺鼻的,带着浓浓腥甜的血气冲入了他的颅腔,叫他颇想作呕。出于本能的,他抬起头去躲避这股气味。不过他所看到的马上又让他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小窗里的那个女子,正坐在最上面的一排石阶上,全神贯注地盯着这里,就像一尊唯美的雕塑。他像个孩子似的羞涩地笑了,无论她是否能看到。
      死牛后来的去向以及人群疯狂的欢呼他已经顾不上了。现在他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和她说句话。他在如洪流般的观众中来回穿梭,却始终也无法接近眼前那个飘飘忽忽的影子。那一排石阶就犹如遥远的地平线,是他永远也到达不了的目的地。等他好不容易来到她曾经待过的地方时,那里却早已空空荡荡了。他企图能从空气里嗅到一点她残留下来的气息,可是什么也没得到。
      他只好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场下。助手正在门口等他。他已经丧失了说话的气力。他知道再过不久,擎着照相机和话筒的记者就要围上来了。他有一百二十个不情愿看到这样的场面。
      先生,先生,这是多么出色的一场演出啊。
      他心不在焉地应和着,一面推门往里走。稀薄的空气压迫着他的肺,让他颇为绝望。为什么上帝又要剥夺他赎罪的权利呢?他仅仅是想亲口和她说几句话而已啊。他闷闷不乐地打开窗子,希望能让黄昏的温暖来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外面就是斗牛场前的小广场,夕阳的余辉均匀地涂抹在每一栋建筑和每一座雕塑上,使他们看上去柔和又恬静。观看表演的人群已经散去,偶尔也会有三两对情人,依旧爱意缠绵地徘徊着不愿离开。古老的歌谣正被人轻轻弹唱,那曲音犹如袅袅青烟在半空中弥漫开来。他这才感觉到战斗后有多么疲惫。带着点儿嫉妒,他探出半个身子,想要仔细寻找那制造天籁的流浪歌手。
      可他又看到了什么啊。乌鸦羽毛般的漆黑卷发,致密有型的嘴唇以及那双攫人心魄的眸子,还有倾城一笑——那正是她啊。他浑身一激,跳起来就往门外跑。刚进来的助手被他推了个趔趄,一脸不解地望着他飞本而去的身影。
      先生,等等啊。一会儿上校的女儿要来看您,她说一直都想见见她崇拜的斗牛士。上校还说……
      那就告诉她,我要走了,对不起,这回是真要走了。这也是他能留给那位小姐最好的话了。
      他再也感觉不到身体有任何一丝的沉重和劳累了。他飞快地横穿了整个广场,一直到她的面前才放慢了步子。此时她正抱着一把六弦琴,坐在角落里,独自陶醉于那带着点薄薄凄凉的旋律中。在她的脚边上放着一只碗,里面躺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钱币。很显然她是靠卖艺来维持生计的,自然不可能富裕。可他不信,她是纯纯粹粹为金钱而生的女子。或许一会儿,她要思忖着怎样用这些钱去换个面包做晚饭,又或许,她会用它们添块布料,补一补自己破旧的裙子。但那些都是琐碎的事。而眼下,他看得出,她只想一心一意地和乐神交流。
      他向她打了招呼。她很腼腆地笑了,睁大了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他。这让他心如鼓擂。他努力平静下来,向她的碗里放上一枚子儿。
      你唱得真好。他说。
      谢谢您,先生。
      你一直都看我的演出,对吗?
      她的脸绯红得像天上的云霞,羞涩地点了一下头。
      你住在这附近对吗?他想起了那消魂勾魄的经历,我记得那是头一次看到你。
      她的表情哀伤了起来。不,那只是栋没人要的宅子,我才住进去的,为的是方便来这里弄钱和看演出。您大概看不出来,我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塞维利亚人。先生,我是吉卜赛人,一辈子都没有个固定的住所。吉卜赛人相信,流浪就是他们的宿命。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温和地说。
      您不知道,或许再过两天,您就没法儿在这里看到我了。我要走了,警察已经告诫我好几次,不允许在这里卖艺。我得回去,到城南的吉卜赛人聚居地去。那里的所有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
      但明天我还会有演出。他不禁叫喊起来,你不会来了么?
      不,她小声说,无论我到哪里,只要您还演出,只要您不嫌弃,我一定会去。
      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了。因为她的最后一句话,他一夜没合眼。没有好好养精蓄锐,他并不觉得这是错误。午夜里刮起了大风,他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一点点地脱离躯壳,乘着这风浮上了天幕。飞去哪里呢?他想,应该是去她那里。
      翌日,他赶了个大早,提前两个小时守在斗牛场里的一角。听着人群由远而近的喧闹,眼睛一直停在西北角上,那是她要出现的地方。
      终于离开场不到一刻了。助手过来提醒,他将红披风攒在手里走到就绪的位置上去。
      场地里是热闹非凡。人们或摇着扇子,或擎着帽子,找座位安定下来。孩子们兜着橘子满场叫卖,女人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挽住男士们的手臂,俨然是一副争相夺宠的架势。而他终于看到,她果然准时到来了。
      把我的红披风献给那位女士。他吩咐道。
      看到斗牛士和助手出场,人们立刻不再喧哗。而在一片惊异的目光中,助手绕到看台的最边上,毕恭毕敬地把披风交到她手里。这高尚的礼节表明,他将以为她的名义刺杀这头牛。他站在场中央向她深鞠一躬,想象着她脸上现在正呈现着一片怎样的好光景。
      斗牛,这一台三幕戏终于上演了。第一幕,审讯。他在围栏后面仔细观察着助手与公牛周旋的情况,以此估计着公牛的品性。这是由龙达送来的牛,两支角又粗又直,跑起来跟火车头差不多。它不是只会直线型进攻的家伙,似乎老谋深算,常常出其不意地弄得大家很狼狈。最可怕的是它的精力太充沛了,长矛手的刺杀几乎不起什么作用,还被它从马上掀翻在地,差点给踩死。第二幕,判决。短标枪手在它身上扎的花标都给甩了出去,它还追着他们跑了个大半场。而第三幕,该有他来执行了。他觉得嗓子里干得厉害。天空里好像有张脸,他认得,那是死神,他在等着自己。
      不行,我怎么可以惧怕。她还站在上边看着我呢!
      想到这里他又一次抬头去看她。尽管隔了半个斗牛场,他还是感觉得到她焦虑的目光。她在为他担心呢,他浑身躁热,摆了一个自信满满地笑容,走进场去。
      和那头牛对视的一刹那,他就彻底明白了什么叫仇恨。
      它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向他冲过来,路线叫人难以捉摸,他慌不迭地躲闪着,大失斗牛士的翩翩风度。穆莱塔一点作用也没有起到,反而像个无赖的累赘。他也曾试图做几个引导动作和“蝴蝶”,但不是中途夭折就是根本无法施展。观众席上开始出现嘘声和窃窃私语了。他们不满了,更令他不安的是她的失望。他甚至不敢用眼睛去证实。她手里还捏着自己的红披风呢。这让他心如刀绞,同时更为自己的无能而羞愧。让恐惧见鬼去吧!他操起穆莱塔向公牛冲去,明知欠火候却偏要硬顶,结果谁都预料得到。他被愤怒的公牛高高地挑上天空,又重重摔在黄沙地上。血从他的手肘上流出来,像雄雄烈火在沙上燃烧。人们呆住了,连牛也停止了冲击,看着他静静地从地上爬起来,不哭不叫,只是蓦地一下,那眼神在瞬间里充满了不屈与坚定。他跪下去,抬起右手连续挥舞出无与伦比的死亡招式,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公牛冲过来的前一刻几乎是腾空又做出一招“蝴蝶”。看台上的人沸腾了,而他只感觉得到其中那一束独特的目光——那是她,她一定在为自己骄傲吧。看我等会儿如何去找她要回红披风,顺便告诉她,他希望她能留下来。
      接下来的事似乎顺理成章了。她为他增添了无穷的动力。穆莱塔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成了他艺术的化身。他一口气做出了十几个变幻的动作,获得了全场的喝彩。现在他和公牛的位置完全颠倒了:他是王,公牛是臣。他主宰它的命运。畜生,他在心里骂道,刚才你弄折了我的手臂,而现在我要取你的性命!太可笑了,人难道还斗不过一头动物吗?牛仿佛看出了他眼里的杀气,忽然迟疑起来,四只蹄子在沙地上刨出一个坑,尘土飞扬。他也紧紧地盯着它,一边从助手手里接过长剑,一边调整着穆莱塔,摆出一个最完美的姿势。
      看他像一个真正的剑杀手那样刺杀这头牛!
      没有一个人出声了,大家全都屏息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他看见公牛的眼睛发红,毛发倒竖。要冲击了吗?他将剑尖顶在脸的前方,后脚尖踮起,忽然化作一道风影向牛掠去。而那头龙达的公牛也不甘示弱,低下脑袋用全力向斗牛士撞来。
      卡斯特梅罗先生!
      他的心里狠狠一紧。是谁,谁在叫他?他不抬头也知道是她,那清亮的声音只属于她。可是她怎么知道他的真名!他的艺名是戈蒂,而她却知道自己的真名是卡斯特梅罗!
      这是不是表明……不可能!
      但他已经来不及想了。他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接着身体里的血就像被抽空了一样,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他被抛入了午后刺眼的阳光里,然后又坠落下来,丑陋地蜷缩在地上。这一回,血的颜色红得发黑。
      手上还拽着长剑,他艰难地蠕动着。这些软软地从身体里留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它们沾上了沙子,显得那么恶心。原来我死的时候就是这么……难看。
      我会记得的,在一场表演中,我因为分神而被公牛捅死。
      观众在看台上发出惊恐的吼叫。助手冲上场来,大叫着喊医生。那她呢?她在哪里?但愿她不要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这一切的缘起又是什么?他困得没法思考。如果把这些也告诉她,她又会作何感想?
      在眼皮合上的前一刻,他最后一次想起了那个永远也说不出口了的理由:
      姑娘,谢谢你一直看我的演出。老实说你真像我妹妹,我甚至多么希望你就是她。但她在三年前陪我训练时被一头发了疯的公牛捅死了。

      附:
      Muleta:穆莱塔,哗叽或绒制心形红布,打褶,并对折覆于细头铁杆之上,铁杆头细的那一端有尖铁,头粗的那一端有开槽的柄;红布打褶构成一个尖头,尖铁就穿过红布打褶成的尖头,而红布散开的那一端就用一指旋螺钉固定在铁棒的粗的那一头,这样铁棒就撑起了红布的褶。这穆莱塔让剑杀手自卫;使公牛疲劳并调整公牛脑袋与四脚的位置;与公牛表演多少有艺术价值的一连串的招式;以及帮助斗牛士刺杀公牛。

      Mariposa:蝴蝶;一连串红披风过肩的动作,斗牛士面对公牛,一步一步、弯弯绕绕后退,红披风先在一侧飘动,然后转到另一侧,可能是模仿蝴蝶的飞舞,以此引动公牛。这是马西亚尔·拉兰达发明的,但这种调离手法要完成的很好须对公牛有很深的了解。

      ——引自海明威《死在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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