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9、刘大恩人 ...
-
天空忽然开始下起雨,飘落到树梢窗棂上。
少年诶呀一声低喃,顺便检查了窗户,又拨了拨屋角火盆,然后走到林瑜晏榻前恋恋不舍地看了他好一阵子,这才起身开门:“诶?这个我可得给大夫人带过去。大夫人吩咐过,瑜晏写的这些都要留着,虽然我看不太懂,不过大概也明白肯定不少提起你呢刘公子。”说着将案上高伯乾正盯着发呆的竹简卷起,握在手中,冲着林瑜晏晃上一晃:“等会儿药好了我再来。”说罢退了出去。
若不是少年手中晃悠起那竹简,林瑜晏险些忘记,这会儿情绪忽然波动,心惊肉跳的看着高伯乾平静沉闷的脸。
刚才高伯乾听见少年所言,生生掰断手边笔杆。在听的过程中他也是数度哽咽,胸口翻滚的怨气被几次压下,指甲抠到掌心里也毫无知觉。心中疼痛让他几度失控。
已经腿脚跪坐麻木的高伯乾始终一言不发,他想起身却显得十分困难,手指僵硬,止不住地发抖。他唯有用另一只手覆盖在膝盖上,支撑着方能直起身来。
纱帐忽然散开,低垂着在高伯乾身前轻轻飘动,高伯乾伸手掀开帷幔定定地看着紧张的林瑜晏。高伯乾小心翼翼地走到林瑜晏榻前居高临下而视。林瑜晏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在竹简上写的是什么了,他害怕是一些不好的不该让高伯乾看见的东西,然而对于方才的事高伯乾只字未提,万般温柔的蹲下身,伸手轻轻抚摸过林瑜晏的脸颊,那些疤痕越发扎手。高伯乾冰凉的指尖萦绕在林瑜晏发间,他,痴痴地眷恋。高伯乾轻柔间拨了拨林瑜晏额前碎发。因为害怕手指冰凉之感会带给他寒意,只虚虚顺着林瑜晏脸部轮廓描摹一瞬,慢慢停留在他的肩膀上,最终含一口湿气,轻轻放下。掌下是林瑜晏皮包骨的肩膀,隔着几层衣裳都能摸到骨头。看着高伯乾慢慢跪倒在榻边,“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从看见案上的断笔开始,林瑜晏就以为高伯乾会发脾气或因竹简上的字而伤心,都料到了就是没料到高伯乾这样不痛不痒隐忍不发的朝自己道歉。
忍不住林瑜晏喉咙哽咽起来,伸手一个劲儿的想把高伯乾拉起来。双手却被高伯乾推搡开,反手紧握于掌心:“林小公子。”高伯乾并非故意这样刺激林瑜晏,而是他觉得这样叫林瑜晏他会开心点。
“我去年离开之时托方夫人给了你一个锦囊,可还留着?”高伯乾在林瑜晏的拉扯下才缓慢直起身坐在榻边。瞧见林瑜晏点头,高伯乾突然笑了一下,闭上眼睛喃喃地说,“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林瑜晏摇头,他记得那锦囊是空荡荡的。
“啊……好……好的。”高伯乾睁开眼睛越发压抑,扯着一个微笑,询问着林瑜晏:“能把那锦囊再给我吗?”
对于这个请求,林瑜晏摇头拒绝了。锦囊虽然破旧,却是刘承送给自己的,如今唯一一样能够证明刘承曾经存在过的东西,林瑜晏舍不得。
高伯乾笑着点头,一边塞着被角:“你喜欢,便留着。”
说到这里,高伯乾心下不禁黯然,林瑜晏却略带歉意地抽回了手愧疚地看着高伯乾。
此时此刻,高伯乾什么也不想说,他只想享受这阔别已久的时刻,红着眼眶,动身抱住了林瑜晏瘦骨嶙峋的身躯,声音微颤:“瑜晏,咱们回家吧。”
“啊。”林瑜晏也回抱了高伯乾,闭上眼睛听高伯乾在自己耳边低声耳语,“我再也不回去了。再不回去了。活了半辈子,终于到家了。”
相比林瑜晏数度哽咽,高伯乾抱着林瑜晏的身体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早已泣不成声泪流满面,但高伯乾仍强打起精神轻拍着林瑜晏的背安慰他,“我守你一辈子。”林瑜晏在这一瞬间心碎一地,经历苦难坎坷不会流泪的他此时竟也泪流满面,林瑜晏尝不出自己眼泪蕴含的味道,他也想说“一起相守终生”这样的蜜语甜言,可是哪里还能说得出来。
待那少年回来,房子里热闹不少。少年一口一个刘公子叫的林瑜晏心中别扭,可高伯乾却笑着应承着每一句‘刘公子’。这孩子人小鬼大,甚至敢直呼高伯乾‘刘承’,毫不避讳。也难怪刚进入时,高伯乾对少年直呼林瑜晏‘瑜晏’二字心中不爽。那些醋都是白吃的。
“还是那么挑食。”高伯乾不由摇了摇头,用衣袖擦着林瑜晏嘴角。少年在一旁插话:“这已经很好了,刘公子不知道,他好些天一粒米都未进了。”今日林瑜晏吃得确实不少。高伯乾温和的冲林瑜晏笑,亲自喂他吃了不少的饭,才叫他喝药。
“他一病,喂药就要连哄带骗,喂完药我都觉得自己脱胎换骨好几回。这药也奇,甚是苦涩,光闻闻都想哭。”少年拧着眉头,绘声绘色的唠唠叨叨,跟个小大人似得。
不满的林瑜晏敲一下子少年的额头,少年立刻夸张抱头直往林瑜晏怀里钻,吆喝着:“瑜晏不给揉揉,那就刘承来!”说着直起身举着颗脑袋就往高伯乾面前凑,半中央的就被林瑜晏挡了回去。少年不满的吐着舌头。
在襄平县里,高伯乾置办好宅子不多久就将林瑜晏接走了。日子可谓是一步登天。从前若说是皇帝的生活,如今就是玉皇大帝。高伯乾在身边不久,林瑜晏就养精神起来。往日那些病症还在,就是每日药罐子泡着喝着,好多了。高伯乾每每只恨自己不能待他受苦。偶尔的林瑜晏一举一动总能撩拨起高伯乾的情欲,可二人只是亲亲吻吻并不深入便被林瑜晏刻意躲了过去。高伯乾不怪他,不勉强他,总是想:也许瑜晏对自己曾经所作所为产生惧怕,如今高伯乾也不敢勉强他了。
换一下身份想一想,如果林瑜晏能说出话来,喊得是‘刘承’的名字,自己何尝不会痛心疾首无言以对精神受挫呢。
日子七平八稳的过,然而一切不过是:徒有其表,败絮其中。
聚茗馆里不少好东西都没收拾到新宅子来。高伯乾并不急,想它日有空再来一点一点搬运。家里置办的全是新的,觉得该换个气象,那些旧物难免触之伤情。
“你的簪子。”晨起的时候,高伯乾为林瑜晏梳洗打扮后替他在发冠中带上金簪,林瑜晏听着他的话,冲着铜镜里的高伯乾微微一笑,高伯乾在镜子里的脸笑起来很奇怪,语气平稳的称赞道:“这簪子挺好看。配着玉冠。”林瑜晏一脸疑问,开心的摸摸头上玉冠金簪,高兴的换上漂亮的夏装。
“院子里有趣儿的等着你呢。”听闻高伯乾这话,林瑜晏蹭的一下就窜走了。
果不其然,院子里站着少年和摆好的棋盘,少年站在树下兴奋的喊道:“刘承,瑜晏。”喊叫着二人名字,看那二人携手翩翩而来艳羡不已。
自然而然的林瑜晏走时把那能说会道的少年也带走了。少年正站在大院子的树下感慨着,“瑜晏,你瞧那鸟,瞧瞧,看见没?我告诉你哇,我现在就跟那鸟儿是一样的。想飞到哪儿就能飞到哪儿。你说对不对?刘大恩人!”说话间朝着高伯乾挤眉弄眼作个揖来答谢‘刘大恩人’君恩深厚。
听闻他总是一口一个刘承一口一个刘大恩人刘公子的,林瑜晏想阻拦,却都被高伯乾阻拦。身边高伯乾自然的接着少年的话与他玩笑。并不在意那些虚无的称呼,在高伯乾心里,这一刻林瑜晏在身边,他是谁都无所谓。
偌大的院子里,刚刚入夏,大树下草席上静静坐着林瑜晏和高伯乾。这二人正苦思冥想对弈。
“诶诶诶!”手中棋子还没走下去,少年就叫喊起来,夺过林瑜晏手中棋子大言不惭到:“你笨死了!下这里吃它。”
“你确定?”高伯乾再三询问少年意思,只见他摆摆手,肯定到:“我后边好几步都想好了。”话刚说完,高伯乾一颗棋子落地,直接将死!林瑜晏低咳两声,愣少年一眼,心想:还有比这还蠢的人吗?少年是随意走走玩玩,高伯乾和林瑜晏可是下了赌注的人。
三战两胜,若是林瑜晏输了明日就要在家中呆着,赢得那个上街去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