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之歌》_清平

6、暗潮汹涌

　　今天李闻歌没有过来。
　　宋绮依旧坐在台阶上张望着隔壁的门口。
　　他们动作很快，房子内里的各种硬件已经都焕然一新，虽然依旧人多手杂，但已经可以看出来，会是一间很漂亮的房子，宋绮望望自己背后依旧杂乱堆放着家具的废品站，不禁叹了口气，默默转身回去把东西又整理了一下。
　　这件小柜子可以放在床头，这个小瓶也可以留着养花，这两件可以给周江哥收衣服，这件可以和餐桌并起来。
　　宋绮一件件挑选着准备留下的家具，周江送完了莫瑜，刚刚回来。
　　“挑的怎么样了？”
　　“左边的留下，右边的转卖。”
　　周江看了看，不分还好，这么一分类，右边的那些“待售”品实在看着寒碜，不乏有老朱坐塌下去的椅子，缺了一截腿的桌子，以及秃了顶的柜子。
　　“这些还能卖的出去吗？瞎子也看不上这个啊。”周江摸了摸订着塑料餐布的桌子，揩了一手油，发出来反胃的“恶——”的声音。
　　“你不是说，能卖好多钱。”
　　“不管了，拿去再说，你去古董铺那边那条二手街，天桥边上那条不安全，我去。”
　　“不安全，那就别去那边了吧。”宋绮有些担心。
　　“你懂什么，这叫广撒网，再说了那块虽然不安全，但这磕碜东西好卖。”
　　宋绮还是皱着眉头。
　　“万一，你碰上那些光头……”
　　“放心吧，忘记哥哥当年是怎么胖揍他们的了？”
　　宋绮闻言笑出声，想起了刚刚遇到周江那会，那时他一个人抽烟喝酒，看着冷冷的，不苟言笑，不近人情，还有几分人模狗样，不认识的兴许还要叫他一声帅哥，没想到这两三年过去，模样没怎么变，气质却彻底变成了老流氓，嘴巴越来越贫，再寻不到当时那清清冷冷的帅哥模样了。
　　“那你小心点。”
　　“放心。我找了那边一个顺路的兄弟，待会东西放他车上，他载你过去。”
　　“那你呢？”
　　“我挑点小件的，肩挑手扛，怎么不行？”
　　“周江哥，要不……”
　　“没事，放心，哥哥我卖了钱给你小子买新衣服。”
　　宋绮眼角泛着泪花。
　　“哎，不对，让李闻歌给你买，他不差钱，我还是攒着给小瑜看眼睛。”
　　宋绮翻了个白眼。

　　宋绮在旧货市场蹲了一天，临到快要日落西山了手里的东西还是一件都出手不了，心想着要是这会在学校门口变魔术，指不定还能赚个几块钱。
　　就在宋绮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戴着墨镜走过来他身边。
　　“什么价钱卖？”
　　宋绮有些紧张，眨了眨眼睛。
　　“您喜欢的话随便出个价就行。”
　　宋绮想着要把这些东西再放回家就头疼，不管多少只要卖掉就行。
　　“十万，买你全部，够吗？”
　　宋绮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盯着那男人，然后又扫视一圈自己面前的这些破桌椅，咽了口口水。
　　“太……太够了。”
　　“送货上门？”
　　“可……可以！”
　　宋绮说话变得结结巴巴，十万对他来说，是笔天文数字。
　　男人拿出纸笔低头写着地址，写好后连着一叠现金递给宋绮。
　　“明天下午送到这个地址，我结尾款给你。”
　　宋绮接过地址和钱，不住的点头。
　　那男人前脚刚走，周江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小绮，结束没有，我让人过去接你回家。”
　　“好，东西还是要先搬回去。”
　　“没关系，卖不掉就算了。”
　　“卖……卖掉了。对方说明天让我送过去。”
　　“嘿，这什么人啊，收他跑腿费！”
　　“他出价很高。”
　　“多少？让哥哥看看值不值得跑一趟。”
　　“……十万。”
　　“多少？”周江开始吼叫。
　　“十万！”
　　“我靠。最近老朱家是遇上菩萨报恩来了？就他那破家具，能值这么多钱？”
　　“周江哥，要是真能卖出十万，我能不能……”
　　“上！说什么也得上！”
　　“真的？”
　　“你这笨脑瓜子，就该接受一下学校的锤炼，念完出来什么偷鸡摸狗抽烟喝酒就全学会了。”
　　“你说什么呢！”
　　“哈哈哈不跟你开玩笑了，既然啊你想上学，那就去上，哥哥当年遭过的读书的罪，得让你也体验体验。”
　　宋绮握着电话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好了，不跟你说了，已经叫人过去接你回家了，明天哥哥陪你一起去送东西。”
　　“好。”
　　宋绮满足的挂断电话。
　　他一直有个愿望，就是上学去，他以前不知道学校是什么样子，自从遇见了周江，他经常闲聊的时候会提到自己小时候上学的事，后来又一起去送莫瑜上课，渐渐地开始心生向往，他想知道那一排排整齐的大楼里是什么样子，想知道老师都会教些什么，他从小的写字认字都是跟着马戏团的小胡子医生学会的，还不曾上过一天学。
　　如果这次能挣到钱，说什么他也想要去学校看看。

　　等宋绮回了家，周江已经在等他。
　　宋绮惊讶了，周江在餐桌上准备了好几个菜，不再是以前敷衍了事的晚饭。
　　“周江哥……”
　　“嘿嘿，快去洗手，哥哥今天虽然没碰见你那种大客户，但也是小赚一笔，还有些没卖完，抽空再去，今天先给你改善伙食。”
　　宋绮兴冲冲的跑去洗手，餐桌上又开始连环盘问周江校园生活是什么样，周江自己也没上过几天，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说不出个所以然，让宋绮更是好奇。
　　仿佛啊，这学校生活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二天一早，宋绮就早早起床，把那些旧家具好好擦洗干净，生怕送过去人家反悔，周江送完莫瑜，也跟着宋绮开始收拾。
　　可没一会，昨天桥洞跳蚤市场那边的人就打电话给他，说是昨天来还过价的一个买家又在找周江了，听说是下定决心要买了，让周江再把东西拿来。
　　“让他等明天，今天下午我陪我弟弟去送货，来不及给他带去。”
　　“周江哥，人家明天说不定就反悔了。”宋绮听到周江的电话内容。
　　“那你下午一个人去送货能成吗？”
　　“你放心，反正有车拉着我，又不要我抗去。”
　　“真的能成？”
　　“放心放心，你不是还要帮你的小瑜攒钱，多卖一件是一件。”
　　“好啊你小子，学会开我玩笑了。”周江敲了敲宋绮的脑袋。
　　“快去吧。”宋绮笑笑。
　　“那好吧，那你送完早点回来，有事打给我。”
　　“好。”

　　约定时间一到，宋绮便马不停蹄的搭车去送东西，他循着纸上的地址找了好久才找到地方，他去敲敲门，昨天那个男人出来开门，他今天没戴着墨镜，露出了闪着精光的一双眼睛，微微扬着嘴，脸上堆着细纹，请宋绮进门。
　　宋绮看看男人的家，装修的富丽堂皇，丝毫看不出哪个地方需要自己那些二手家具的样子。
　　“先生，东西我都卸在院子里了，需要我帮忙拿进来吗？”
　　宋绮还是礼貌的问着。
　　“不用，你也辛苦了，进来喝杯水我把钱付给你。”
　　男人揽着宋绮的脖子，将他带进门。
　　“坐，喝水。”男人帮宋绮倒来一杯茶水。“我去拿钱给你。”
　　“好的，谢谢。”宋绮握着茶杯，没有动口。
　　男人从卧室里拿来一个黑色的袋子，鼓鼓囊囊装着东西。
　　宋绮站起来，准备拿了钱回家。
　　“别着急，我突然觉得还是你帮我把东西搬进来吧，好像有点重。”
　　“好的。”宋绮二话不说，去院子里开始搬东西。
　　载他过来的司机师傅帮他卸了东西就离开了，他现在一个人搬东西，略有些吃力，但还是一件一件慢慢搬了进去，搬完之后全身都汗流不止，男人让他坐下歇歇，宋绮便坐在沙发上，他眼前的茶水还摆在桌子上，宋绮搬完东西的确口干舌燥，便握起杯子一饮而尽。
　　“先生，东西都帮您搬好了，我也该走了，您答应的尾款……”
　　“在那。”男人指指他放在地上的黑色手包。
　　宋绮走过去，准备拿了钱离开，突然他身后的男人却一把抱住他。
　　“你其实是个娘们吧？”那男人冲着宋绮的脖子说话。
　　“你干什么！”
　　宋绮用力的挣开男人，却脚步不稳踉跄一下摔倒在地上。
　　他刚想要站起来，却头昏脑涨，晕的厉害。
　　“想去哪啊？小娘们？老子花钱买你回来，你现在想走吗？”
　　“你说什么？”宋绮努力的想要站起来。
　　“你以为老子花十万买你那些垃圾吗？老子是买你，你这张脸值这个价。”男人说着便上前拉扯宋绮。
　　“滚开！”宋绮用力的甩开男人，把他推在地上，想要从口袋摸出手机。
　　“不识好歹。”男人骂了一声，站起来大步向前将宋绮的手机抢来，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宋绮全身已经开始没有力气，眼睛也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但还是用尽力气推着男人，那男人被惹的不耐烦，大力的将宋绮摔到墙上，掐着他的脖子，一巴掌扇过去。
　　宋绮的意识已经出走，除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耳朵也开始耳鸣，只能模模糊糊看见男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耳边确是尖锐的耳鸣，什么都听不见，慢慢的眼前也开始变得漆黑，最后的一瞬间，他在黑暗中看见了李闻歌。
　　李闻歌站在楼梯前，对着他说：“宋绮梦，你还没有遇见最好的，跟我来，我带你去找到。”
　　宋绮牵住了李闻歌伸出的手，走进一朵巨大的五颜六色的云彩里，回到了蝉鸣的那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