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智擒姆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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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刻钟，天空中忽然炸开几道烟火，居望随即往楼下去找花楹。
“大宗少师，姆赤的蛊鬼现身了！”花楹躲在楼道拐角，一见他便遥遥指了指不远处桌案上。
一只玄色赤环蛇正在桌案上卷着安放着蛊虫的银盒，身侧已有两个被撬开的盒子，其中蛊虫不见踪影。
“确定是这只吗？”蝎王在袖中用大鳌蹭了蹭居望的手腕，蠢蠢欲动。
“对，那畜牲有人血味。”
“抓住它！”居望说完放出蝎王，与花楹的三尸蛊一同冲向蛊鬼，而后从小门转出佛塔。
“各队准备如何？”
“回少师，皆已就位！”
“好，射箭发令！”
“喏！”
三道火箭冲天而起，隐藏在烟火之下。
各坊得令而动，除了光福坊因火灾哭喊不断，其余贼人皆被禁军悄无声息的抓住，并未惊动百姓。
夜太深了，即便是没有宵禁的京城也难见闲人，一队队禁军押着南诏叛徒悄然退下，一场没有公之于外的大戏就这样落下帷幕。
“蛊鬼”被三尸蛊与蝎王撕咬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挣扎着，花楹上前又撒了把药粉，暗黄色的粉末沾染上蛊鬼的伤口，发出呲啦的腐蚀声。
居望远远看着，脓水从放置蛊银盒的祭台流下来，染了一地恶臭，花楹耳朵上、脖颈上、手腕上的银饰反射出莲灯昏黄的光，在令人作呕的气味中跟着主人莫名癫狂的舞步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这奇异的一幕与圣洁的佛塔毫不相干，居望闻着飘散而来的恶臭，压抑住了喉中涌出的想要剧烈干呕的冲动。
“少师”禁军统领手握银盒扬尘而来。
“黎统领，辛苦您了。”
黎庭运行了个礼，将银盒双手递过去，他的脸无疑是凶恶的，神情又无疑是恭敬的。龟背鱼鳞甲冰冷而可怖，他的声音却不适应的扯出温柔又小心的调子。
“分内之事，当不得辛苦，少师才是，辛苦了。”
京城最凶神恶煞的黎统领，笨拙的学着温柔小意。居望知道是因为什么，他朝这位据说是姑姑曾经的弟子回了礼，轻声问道：
“可有伤亡？”
“仅有几名士兵中了蛊，托少师福，已经解了。”黎庭运垂着头，垂得很低，低到护心镜上映出他扭曲凶恶的脸。
“百姓那边呢？光福坊怎么样了？”居望温柔担忧的问着，仿佛没看到黎庭运过分谦卑的姿态。
“提前准备好了的，没有百姓伤亡，只是屋子烧没几间。”
“记得赔偿安抚一下。”
“好。”
这场对话草草结束，居望的事还没做完，顶着深沉的天从黎庭运面前轻风般飘远了。
待那浅淡的草药味散了，黎庭运才直起身子，他的眼睛很好，好到在这样深沉的夜里，也能看清居望即便是披的斗篷也十分瘦削的背影。
“他和将军真像啊。”像到他匆匆一瞥，便不敢再抬起头。
“只是太瘦了。”身侧的副官附和道。
“也太冷了些。”
～～～
这一场戏，七十一人落网。蛊师们都被及时控制住，只有少数人受了轻伤。
大理寺的牢狱已经备好，下饺子般将这些人一个个分关了进去。居望先去找了后文宣，两人再一同前往大理寺狱。
有三人疑似姆赤，需要后文宣亲自去辨认。
大理寺的牢狱阴冷潮湿，又在黑夜里点着最暗淡的油灯，油灯照不清那些人的脸，甚至照不到每一间牢房里发霉的稻草。
一排低矮又紧凑的牢房被粗木分隔开，引路的人也拎着灯，每每路过一间有人的牢房便要说上几句这人的生平罪过，再在到达下一间牢房前草草落下结局。
居望耳朵很用心的在听，眼睛更加用心的从牢房前扫视到能看得到的一切。
原来，这就是居家几十口人被斩前的最后所在。
一定过得很难吧。
疑似姆赤的人被关在最里面，因为害怕那诡异的蛊术而将人打晕绑严实了。
两名禁军将昏迷着的蛊师手脚都压住，引路的狱卒才敢进去让提灯照亮不知多久没见过光的深牢。
而后一愣。
这里的三人竟然都是女子？！
是了，狱卒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南诏的蛊术确实以女子居多。
居望与后文宣则不意外，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后文宣上前在其中一人的脸上摸了一圈，才朝着居望点头。
“是这个。”
“嗯，单独拎去关上吧。”
“记得把他衣服首饰全摘了，头发最好也剃掉。这要命的死鬼婆，叭了不叽的，造孽的伤人。”后文宣皱着眉碎嘴子样补充道。
居望没听懂他后面说的意思，疑惑的看过去。
后文宣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笑。
“没忍住，爆了几句土话，骂她的。”
居望点点头，倒没追问他骂的是什么意思，微风似的转身，徐徐离开了。
后文宣后知后觉的跟上去，他无法看破居望那一贯温和的神情下到底是个什么光景，他只是无由来的，从居望身侧感受了压抑的悲凉。
蛊师其实对情绪是很敏感的。
他垂下头，试图在这个比自己还小上不少却已经身居高位的少年少师上看出点什么。
冷淡的眉眼，含笑的唇角，雪似的脸颊与血似的唇，矛盾又致命的容貌，比南诏的第一美人还要吸引人。
他的唇怎么能这样红呢？
上次似乎不是这样的。
这是个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离开大牢后居望礼貌的朝他告辞，没有丝毫留念，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假面。
宫门当然是关着的，但是侧面的小门，早已有人等候多时。
“先生… …”
刻意压低的嗓音有些失真，汤治担忧的面容随着距离的缩短愈发清晰。
拎着琉璃宫灯的小孩在等他。
居望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他没有看汤治，而是看向了他手中的琉璃灯。
其实没有很亮，可是现在是黑夜，很暗很暗的黑夜，于是这盏灯就显得格外明亮温暖。
居望忽然觉得眼中有些涩然。
他是真的不累吗？他是真的不害怕吗？
汤治没有在原地等他，而是拎着灯，在昏暗中跌跌撞撞的跑向居望，用并不成熟的身躯将人抱住，而后很轻很轻的拍了拍居望的背。
仿佛只有汤治能想起，居望也不过是个还没满17岁的少年人。
～～～
几十个贼人罢了，即便是几十个特殊的贼人，其实也当不得女皇等到这半夜。
可女皇还是在等着，不仅她，汤泽也陪同在一旁。
汤治和汤泽或许会猜测女皇是心中担忧，而汇报着这一切的居望却另有想法。
女皇在意的恐怕并不仅仅是京城的百姓，更多而是南诏蛊术本身。
在居望真正进入朝堂后，与女皇日渐密集的接触让他发现，汤佑无疑是个好皇帝，可她也仅仅只是在做个好皇帝。
她选贤任能、平衡权力、制约朝堂，不是因为她想这样做，而是因为一个皇帝就该这样做。
女皇一次又一次的公正但冷漠的处理事件让居望明白，汤佑爱护百姓，不是因为内心的怜悯或者喜爱，而是理智告诉她——百姓是她的责任。
那双凌厉的凤眼中，在玩弄权力时透露出来的并不是享受，而是厌烦。
这种厌烦居望太过熟悉，熟悉到女皇即便只是在大臣们争论得最凶的时候才会泄出一二也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和女皇，在某些时候上或许是一种人。
这次的事女皇之所以这么重视，居望也不觉得是因为事成之后南诏许诺的大笔进贡。
居望大胆猜测，南诏蛊术对于女皇而言，恐怕是一个难以泯灭的阴影。
二十年前，南诏之乱中，还是太女的汤佑，失去了毕生挚友，也就是他的姑姑——镇国大将军居织烟。
“事情便是如此了，不知圣上要如何处置她们？”居望将今日之事盘顺说完，忽觉有些不对。
今日实在是，过于顺利了。
“南诏使臣已与我商议好了，将她们押回去一是不便，二怕多生事端；待口供一一录完，拿回密术，这些人便就在我大宗行刑。”
居望抬首看向一脸肃然的女皇，最终没有开口。
但愿是他多想了。
“这次的事，居卿辛苦了。可有什么奖赏是想要的？”
来了。
他接下这件事，为的就是这个，轻吐了口气，居望朝着女皇跪了下来。
“为圣上解忧，不胜荣幸。但求圣上让臣再“病”上几日，依旧是被南诏蛊虫毒伤的太子少师。”
这要求十分奇怪，连女皇都不解其意，她看向汤治，只见汤治也对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女皇沉吟片刻，虽不解其意，到底答应下来。
“那这几日，你便依旧在含冰殿“养病”吧。”
“多谢圣上。”居望毫不意外的俯身谢恩。
“孤乏了，你们也都回去吧。”
“臣告退。”/“儿告退。”
几人陆续离开，居望则同汤治一起回了含冰殿。
“先生方才是有什么话想说嘛？”
居望一怔，就听汤治继续道：“就是母亲说怎么处置人的时候。”
原来是那时候啊，他不过走了片刻神都被汤治察觉到了。
居望和煦的朝他笑了笑，声音温柔，“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事情太过顺利，心中略略不安。”
雪又落了下来，汤治看着居望过分红艳的唇，在琉璃灯暖黄的光中又抱住了居望。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智擒姆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