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半仙》一枝云

43、冥火咒 二十六

　　相反，如今天罡武馆的所作所为，只收权贵子弟为徒，拒穷家子弟门外，却是在逐渐败坏当年叶方建立起来的名声。

　　方仲武轻嗤一声，酸声酸气道：“也罢也罢，神剑山庄乃天下武学名门之首，叶捕头又得崇郡王器重，如今是瞧不上我们小小的天罡武馆的。”

　　他说着啐了一口到江面，飞身往上，拦截已经爬到第六层木桩的顾瑾，与顾瑾缠斗起来。

　　下边，樊追见秦归始终避他，而上面已有人爬到了第六层木桩，不由有些心急起来。一共九层木桩，再与秦归纠缠下去，恐怕要叫别人夺了先机，当下便对几根木桩外的秦归嘲讽道：“想不到秦捕头是这样缩头缩尾之人。”

　　秦归不以为意地摊摊手，樊追瞪他一眼，终是放弃追他，飞步往上爬去。

　　木桩越往上，留下的人越少，大部分集中在第六七层，有人刚要再往上一层，马上就被旁边的人给拉拔下来，你牵着我，我制着你，如顾瑾方仲武和樊追这样的高手，要独力往上爬时，旁的几个单独不是对手的便联手起来把他们拉下，谁也没讨得太大好处，不时又有咚咚落水声，场面实在精彩。

　　“秦大哥哥，上呀，金花要被人抢啦！”

　　身后江面，琳琅尖脆的声音穿破人群哄闹传过来。秦归回头，不远处那艘游船上几个熟悉的面孔，他母亲苏岚音沉着脸看他，与旁边欢呼助兴的琳琅和石头成了鲜明对比。

　　秦归摇摇头，往另一边崇郡王府大船看去，一眼就望到了白衣似雪的鱼千灯，其他人在他的映衬下都模糊起来，只见鱼千灯淡淡地笑着，与他点点头。

　　他敛了敛精神，几步往上层木桩飞踏上去。

　　旁边几个正缠斗得不可开交的英雄好汉，见袖手旁观多时的秦归往上攀去，都收了手，几人默契地迎上秦归，以身阻拦，企图凭几人之力把秦归拉下水，秦归被围困几个木桩之间。

　　一道人影闪现，叶无双由上层木桩返下，一掌把一个汉子击飞落入水中，与秦归合力击退不断爬上来的人，两人分立相邻的两根木桩，叶无双问道：“你并非喜欢争抢之人，为何突然要抢那金花？”

　　秦归边打退爬上来的人边道：“你不也一样，我倒十分意外你会听崇郡王之命。”护崇郡王安全是她职责所在，但崇郡王让她抢金花一事，她本可以拒绝。

　　叶无双看了眼已经爬到第七层的顾瑾，默不作声，用力地把一个攀住她鞋面的汉子踢翻到水里：“我爱抢则抢，岂非听人之命行事。”

　　“难道你有什么想要的么？”

　　“这金牡丹难得，我就想要这金牡丹。”

　　秦归哈哈笑道：“你若是爱花之人，我便是好色之徒。”

　　他边说边击退身边几人，与叶无双合力往上爬去，倒也很快步上第七层木桩。樊追和方仲武同时往他和叶无双这边看来，两人脸色徒然大变，同时朝这边几步飞踏过来阻止。

　　四个人缠斗之时，那顾瑾已爬到了第八层的木桩上。

　　崇郡王府的大游船上，韶华看着只是干着急，忍不住一直跺脚，本是腹语却不知不觉喊出声来：“无双你快点，那顾大胖子要抢到金花了！”船上人多，两岸声杂，众人专心致志地望着水面木桩上的精彩打斗，也无人注意她的声音。

　　鱼千灯倒是听到了，幽幽一笑，也不说什么。

　　他回头望了眼身后屏风帷幔后的那桌，本还坐在里面的芙阳郡主被水面的精彩吸引，早已走出来观战，那些侍婢也纷纷忍不住出来探头探脑地看，屏风后只剩一道蒙着面纱的清瘦身影，独坐桌边不动。

　　水面那边争斗愈加激烈，爬得越高，那掉下来的人也就摔得更惨，若有人掉下来，水上救护队便及时上前去把人捞起救治，抬上江岸。

　　樊追和方仲武默契的很，两人都是冲着秦归来，步步紧逼，每一步都想要秦归落水，秦归一度被他们两人压到几乎身贴水面，借着旁力又起身来相抵。叶无双在一旁观察樊追和方仲武一招一式，对秦归喊道：“你招招避开人家要害，人家却招招冲你要害来，你再心软便要沉尸入水了。”

　　她知秦归本事，年幼时一道跟着师父叶方习武，叶方对秦归疼爱有加，说他是难得的习武之才，可惜秦归从来对自己的天赋不以为意，学武向来是吊儿郎当，加之心善性直，与人交手总是以守为主，意不在伤人，却不知别人都想置他死地。

　　“沉尸入水？那倒不至于。”秦归无畏地笑道，挡开方仲武的拳头，那拳头震得手臂一阵发麻。他横眉扫过去，一些少年时的画面从眼前闪过，眸光不由犀利起来。

　　那方仲武被秦归眸光扫得一怔，差点被叶无双踢下水面，几个翻滚立在下面第五层木桩上，再次翻蹬上来。

　　头顶，顾瑾以无阻拦之势，已爬到了第九层木桩，离那中心木桩上的金牡丹只有几丈之余，人群爆发出空前欢呼为他呐喊助威。

　　崇郡王府游船上，韶华又气又急，忍不住眼中盈泪，谁赢都好，可别是那顾胖子赢。

　　鱼千灯在旁淡定安慰：“韶华姑娘莫急，且看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

　　樊追和方仲武这才注意到头顶的威胁，两人同时抽身踏着木桩往上飞，已爬到第九层的顾瑾正要拼了全力去够那金牡丹，只差毫厘，却见樊追和方仲武左右夹击过来，他只得出手抵抗，生生又被他们两人打落回第八层，却也不甘于此，咬牙死死的抓住樊追与方仲武一人一脚，便把他们两个也拖了下来。

　　秦归看了眼头顶那三丈余高的柱子，柱子顶上的金牡丹被阳光一照，金光夺目，他扭头对叶无双道：“无双，差不多该结束了，我助你一程，送你上去。”

　　叶无双英眉一扬，心里怀疑更甚，秦归果然志不在取那金花，她还来不及多想，秦归已踏了木桩过来，她若不顺势为之，两人就要撞个正着，便也踏着木桩飞起，顺势踏在秦归肩上借力，一股踏实的力量从他肩膀传来，如踏平地，她轻松地跃过第九层木桩，伸手一抓，金牡丹落入怀中，整个人也立在了中心最高那根圆木桩顶上。

　　江面两岸顿时爆发出热烈欢呼，但取了金花，也要能安稳把金花拿下来才算，空前呼喊声中，樊追、方仲武和顾瑾三人如三道闪电直冲叶无双而去。

　　“走水了！走水了！”

　　隐约听到这一道突兀的声音，立在最高处的叶无双回头看去，崇郡王府的大游船上升起一股浓浓黑烟。秦归顺着叶无双有些异样的目光也扭头看回去，那黑烟和火光如此迅速，眨眼已是火光冲天。

　　江面抢夺金花太过精彩，大游船上的人方才察觉，纷纷惶急走动，有些直接跳入水面，一时场面慌乱，各种呼喊叫喊声不绝，黑烟弥漫。

　　秦归眉头紧锁，忙三下并作两下踏水点船往火光那边去。

　　叶无双也不管什么金花了，把金花一股脑儿丢开，从高柱上飞跃下来，任由顾瑾、方仲武和樊追三人去争抢，直奔大船。

　　混乱中，浓烟滚滚，卷席住整艘游，船上人奔走哭喊呼救，噗通噗通翻落水中，水极深，大片落水的人，水里顿时如煮水沸腾。落水者众多，水上救护队竟一时捞不过来。

　　韶华在浓烟中被人撞倒在地，她看不清路，被人踩了几脚，想要爬起来又被人一脚踢翻在地，她手腕传来剧烈疼痛，知道是骨折了，却不及多想，因那烟雾已呛得口鼻难忍几乎喘不过气来，从底舱传来的火烧热气熏面灼人。

　　胳膊被人一提，一股力量把她从船板上拉起来，嗅觉灵敏的她只嗅到一股淡淡的沉香木气息，那是叶无双身上独一无二的气味。恍惚中腰间被提起，韶华只觉得自己飞了起来，她一颗心也悬起，双脚在空中荡了几荡，破开烟雾被带到几丈外的一艘船上。

　　还没回过神，只见叶无双已飞身重回那浓烟滚滚的大船上，很快就消失在浓烟中。

　　船上苏岚音和韶华她娘林氏急忙上前查看韶华伤势，船正以最快的速度撤离江面，远离那大火中的崇郡王府游船。苏岚音扶着韶华回头看那着火的船，方才看见自己儿子命也不要般扎进火中去，这会儿一颗心已当空悬着，看着那水里饺子般扑腾的落水者，对那开船的喊道：“别急着上岸，调头救人！”

　　大船这边，火已从舱底窜上来，烟雾中人群慌忙逃窜，生死关头人人自顾不得，那崇郡王也被人推拉拥挤，身上有些功夫但一时施展不开。突然有人抓住他衣袖，把他从人群中拉出去道：“王爷请跟我走。”

　　秦归上了船，第一时间找到鱼千灯，两人掩鼻穿过火光走到船尾，只见一艘小船正在驶离，往江面东边的港口驶去，船坞里隐约可见崇郡王和王妃身影。

　　“师父！”大船边上一艘渔船靠近，早些时候就被秦归安排混迹小船中的常鹤船夫打扮，朝秦归与鱼千灯挥挥手中的竹笠，秦归带着鱼千灯飞跃下去稳稳立在船上。

　　“跟着前面的船。”

　　常鹤扳浆划船，逐渐离开宽阔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