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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冥火咒 二十七 ...

  •   神川自西向东斜穿整个神都,川水往东到了东郊湿地,江面渐见狭窄,分出许多旁支汊道,船只多从最大汊道出入港口,旁的几条小汊只容丈余宽的小船,寻常只有神都郊外渔民划艘小渔船在湿地捕鱼兜虾,水面小岛众多,两岸林草茂密且水路复杂,不熟识水路之人在其中周旋几天几夜也未必出的来。

      常鹤划着渔船,在一处复杂水路处慢慢停下,前方已望不到那艘他们一直跟着的船,进了汊道后好像凭空消失,水路不似马路还有迹可寻,船过水面无痕,不知去向。

      船在水面完全停下,四下寂静无声,秦归和鱼千灯一人站在船头,一人站在船尾观察。秦归趴在船头,半个身子伸延出去,几乎贴着水面在听细微的动静。

      常鹤想开口问什么,鱼千灯比了个嘘的手势让他别打扰秦归,常鹤就动也不敢动了,只是看着秦归贴在水面认真听了半响,神情专注,而后起身指着四条水汊中靠左边的一条道:“往这条走。”

      “师父怎么知道是这条?”常鹤问。

      秦归没有马上回答,待船划了两盏茶的功夫,水路越来越窄,两边茂密芦草斜斜垂探到水面,船过响起沙沙声响,秦归折了枝芦草递与常鹤道:“你看这芦草有折损痕迹,痕迹还很新鲜,前边定是有船刚过不久。”

      常鹤恍然大悟般,精神奕奕,想了想又道:“可你方才贴船听水,如何听得出?”

      秦归道:“水面相比马路,乍看无迹可寻,可细看水波,静听动荡,也能辩位。”

      常鹤佩服道:“还是师父厉害。”

      鱼千灯在船尾笑道:“想不到秦捕头还有这等功夫,竟似渔家人一样熟悉水况。”

      秦归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理了理身上衣服道:“年少时常跟着我师父来捕鱼,师父是个闲云野鹤般的人,师娘去世后他越发不爱管武馆事务,常带着我和无双到这江水里偷闲,捉水鸡,捞河鱼,有时在这弯弯绕绕的水路里玩上几天也不打紧,他总有办法出去。”

      “你师父,可是天罡武馆的叶方?”鱼千灯问道。

      “正是,千灯大人认识我师父?”师父是十年前去世的,那时鱼千灯还未到神都。

      鱼千灯神思轻荡又平静下来,嘴角牵起淡淡笑容:“听过他的名声,天罡拳因他才能在江湖门派中有一席之位,是个值得敬仰与信任之人。”

      秦归想起去世的恩师,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看,前面有船。”常鹤突然道。

      只见芦草开阔处,他们追了许久的那艘小船斜斜泊在小湾里,那小湾看着有些人工开凿的痕迹,丈余长的木栈伸处水面,小船系在木栈上,人便是从那木栈上岸的。

      秦归面色重又覆上严肃,待船靠近木栈,三人踏上木栈走上岸,才发现岸上别有洞天。

      一条曲折小路往前延伸,放眼望去皆是梨树,这时节神都里的梨花都几乎开败了,这小岛上的梨树却还满枝雪白,白中透着青黄透亮的细蕊,显得花儿白得清透,树下落了不少梨花,也是洁白清透不染尘埃。

      梨花香沁人心扉,往前走片刻,两间竹屋映入眼帘。竹子已泛黄,屋檐窗柩有新番痕迹,屋前屋后仍是栽满梨树,看着是有人居住过的打扫痕迹,廊下整整齐齐垒着一排排的酒坛子,秦归和鱼千灯相视一眼,默不作声。

      呯的一声,屋内传来什么碎裂的声音,接着,传来女子怨恨之声——

      “十年,你当真变心了。”

      秦归让常鹤屋外守着,他和鱼千灯步入竹屋时,只见崇郡王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郡王妃面对他们,见他们进来大大吃惊,蒙着面纱只看到一双睁大的凤眼,那凤眼妩媚无双,如手艺精绝的匠人雕刻出的天外飞仙之眸眼,流转间顾盼生辉。

      一双眼睛,已能摄人心魄,面纱下的脸,该是如何绝美?

      地上一壶撒碎的酒,背着秦归和鱼千灯站着的女子,一袭窈窈绿衣,乌青发丝垂低低拦腰束起,头上一支白玉梨花簪子,背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玉壶回头过来,见着秦归和鱼千灯,脸色也是徒然一惊,之后却突然冷笑起来,笑着笑着声音渐大,颓然地垂着双手惨笑道:“我便是知道今日不成功便成仁,那日街上与两位大人相遇,你们问我女儿醉,隐隐知道终有这天,两位大人实在是好本事。”

      她说着又转身回去,幽幽地望着郡王妃,眼中盈起热泪:“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拖拖拉拉舍不得下手,也不会拖到今日。”她指着昏迷在地的崇郡王,忿忿道,“你变心了,兰洛,你竟放不下这恶贼淫贼,当年若不是他强抢了你去做王妃,拆散我们,我们早仙居野外,不问世间之事,这幽竹屋是我为你建的,可你终究要负我。”

      郡王妃垂眸颔首,眉间看似满是忧伤。

      几日前,鱼千灯让秦归在游花节做好准备,并让他注意玉壶一举一动时,他是有些惊的,一时不能把凶犯与玉壶联系在一起,但鱼千灯只说待到游花节那日揭晓,他也不再问。

      他本无意去参与抢金花,离开大船去抢金花是为了让潜入船上的人“方便行事”,却也想不到会是放火烧船,更想不到此事崇郡王与郡王妃也牵扯其中,尤其是这向来神秘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郡王妃。

      听玉壶一言,惊讶郡王妃和玉壶相识已久,早有私情,而那崇郡王当年娶郡王妃的空前铺张盛大背后,竟还隐藏了他拆散有情人的强娶豪夺的故事。

      倒是像崇郡王的作风,早些年他行事甚是嚣张。

      鱼千灯覆手而立,缓缓开口叫了玉壶的名字:“玉壶姑娘,就此罢手罢,伤人者亦是自伤。”

      玉壶大笑起来,笑声里有些癫狂和悲伤,她虽未喝酒,却有种微醺的醉意,身子因悲愤而轻轻摇晃着,指着地上昏迷的崇郡王道:“千灯大人,玉壶钦佩你敬重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人生比酒更苦呢?”

      她酿酒,却不喝酒,因为酒的苦不能盖过她的苦。

      为何人生比酒更苦?这句话像针刺着秦归。

      那股浓稠的悲伤浸透每一个人,鱼千灯沉默着,没有回答。

      这是无法回答的问题。

      郡王妃突然开口道:“千灯大人,秦捕头,那赤焰部的手下和洪苍是我杀的,跟玉壶没有关系,我跟你们走。”声音透着些微的低沉,不似一般女子清透,却更婉转温柔,如梦如雾一般。

      “慢!”

      玉壶大喝一声,拾起地上一块碎裂的酒坛碎片,比着自己脖子对郡王妃道:“我不用你帮我揽罪,冥火是我请的,洪苍是我杀的,我只要你回答我,你到底要不要了结他?今日不是这恶贼淫贼死便是我死,你做个了断吧。”

      “玉壶……”郡王妃双眼流露悲痛,她看着地上的人,再看玉壶,想要上前阻止她,可刚往前迈一步,玉壶就后退一步,那手中的碎片往自己雪白的脖颈处压得更深一些,无人不相信她的绝情。

      秦归心一提,沉着气,脑子迅速转动着要怎么阻止这场面,要怎么不让玉壶伤到自己,他脚底随时发力,做好了若有机可乘就及时夺下玉壶手中碎片的准备。

      鱼千灯却微微凝了眉道:“冥火是你请的?你如何请的冥火?”

      “千灯大人不必知道我如何请的冥火,洪苍确是我杀,他中了我下的冥火咒燃得只剩一把骨头。此人居心叵测,是那恶贼淫贼的狗腿,他知我要杀那恶贼淫贼,托人去给芙阳郡主通风报信,我便随着那人到五里河客栈杀之。”

      鱼千灯眸光深深地盯着玉壶:“除煞天门弟子,没人能用这冥火咒。”

      玉壶怔了怔,握着那碎片的手也松弛了:“我……”

      “是我。”郡王妃看向鱼千灯,眸光幽幽道。

      她伸手取下面纱,面纱下的面孔让秦归为之一震。

      那脸,并非能用倾国倾城形容,美则美,却不单单是女子的秀美,还透着男子的俊美,若说有人能兼具女子和男子的两种美而如此和谐,也只能在她这张脸上看到,说不上来的魅惑之感,一时间让人移不开眼。

      再看她身形纤细高挑,肤色苍白,与石头所描述的相差无几,秦归顿时恍然大悟,眼前的郡王妃并非女子,她,不,应该说是他——是男儿身!却一直扮作女相。

      崇郡王十年前娶兰洛时,定是知情,却依旧让他以男扮女身的身份嫁入王府。

      且他说他是煞天门弟子……

      “千灯大人若不信,可看这里。”兰洛拨开他颈后长发,那玉白如雪的颈后刺着一朵不知是什么花样的花朵图案,那花如血丝盛开,亦如血丝攀附在他颈后,乍看像刺青又不像刺青,像是生长在他皮肤血液里,颜色暗红如血,衬着他异常苍白的肤色,显得格外妖娆。

      鱼千灯双瞳微动:“煞天门弟子血印?你何时入的煞天门?”

      他深知煞天门已绝迹三百年,自员外府灭门一案到冥火咒出现,都与这煞天门牵扯,也只有煞天门弟子能使出的杀人手段。

      难道那人觉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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