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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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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谢尔盖迫切的想找到阿纳托利,但坦白来讲,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和为人们所知的任何一个神一样,更别提阿纳托利还是刺客之神,只要他不主动现身,没人找得到他。
“……就是这样,所以您看您的庄园……”柯琳娜摸不透谢尔盖到底是什么想法,谢尔盖婉言谢绝了帝国打算赔偿给他的另一片庄园,自己在地图上挑挑拣拣确定了一处房产。
某小区的一套独栋小别墅,以及离别墅不远的一家未装修好的店面。
庄园他不喜欢,他就喜欢这种狭小的、简陋的、伸不开脚的、自力更生的环境。
他也不喜欢坐等吃山空,他自己在花店里摆弄花花草草就挺好的,最好再养一只猫,得空了就在躺椅上晒太阳撸猫。
他不需要大房子,不需要安逸舒适,不需要管家仆人,不需要自以为是的为他好。
谢尔盖在花店招牌上刻了一行字,不对,应该是刻了一串暗号,早就解散多年的刺客组织的暗号,看上去像某种神秘而优雅的花纹,但事实上传达出的意思非常凶残:再不来找我就鲨了你。
写给谁看的不言而喻。
正如千年前他在那座庄园门口竖起的告示栏,刊登的报纸,雇佣佣兵四下打听那个刺客到底身在何方,自己还能不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他。
不过和那时不一样的是,这次他等到了。
毕竟某不愿意透漏姓名的刺客真的怕死。
某不愿意透漏姓名的刺客:。
于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暖洋洋的微风吹拂着店里的花花草草,清新的味道弥漫在不大的花店里,玻璃门被推开时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站在门外的人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谢尔盖抱着猫从二楼下来,卡在喉咙里的“欢迎光临”怎么都吐不出来。
直到那人走进来站在谢尔盖面前朝他张开双手,两人在阳光中紧紧相拥,这是一场跨越一千五百年的重逢,一个食言了一千五百年的约定。
阿纳托利将下巴抵在谢尔盖发顶,怀里的青年埋在他的颈窝,过了半晌湿漉漉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领,阿纳托利本来准备了一箩筐的话,好话孬话流氓话,到这一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尔盖……”耳边低沉又磁性的声音响起,谢尔盖又把头往里埋了埋,他本来是打算先发夺人兴师问罪的,没想到眼泪不争气的先流下来了。
“我回来了谢尔盖。”阿纳托利抚上谢尔盖的长发,轻轻地顺着脊背拍了两下,冰蓝色的眼中满是柔和,似有泪意在酝酿,无意之中波光一闪,一滴眼泪欲坠不坠的挂在眼角,最终还是蜿蜒而下,顺着下颌的弧线落在谢尔盖的衣服上。
这么多年心里的委屈的愤懑一时间烟消云散,消失的一干二净,原来他就是为了等这句话,才苦苦熬了那么多年。
“……欢迎回来。”谢尔盖的声音沙哑难听,在阿纳托利听来却悦耳无比,他遗憾没能在最终任务后回到谢尔盖那里对他说我回来了,又庆幸自己的死讯没有传到谢尔盖耳朵里,起码死的连尸体都没了,谁也不能确定他到底是生是死。
他终于还是当了一回狂战士,把所有目击者都拖下了地狱。
温暖的阳光中,谁也没有说话,彼此的体温安抚着狂跳不止的心脏,那些阴暗的、难言的、苦涩的情绪渐渐化为蜜糖般甜美的甘泉在心底流淌。
自觉跳到躺椅上晒太阳的猫舔了舔爪子,看来主人今天没心情撸猫喽。
午休时间很快过去,谢尔盖的花店也来了一些客人,最近恰好是鲜花节,年轻的男男女女们就指望在鲜花节脱单呢,于是谢尔盖忙的脚不沾地,还要抽空看一眼椅子上撸猫的阿纳托利还在不在。
被注视的阿纳托利捧起猫顺了顺毛,声音低低的说道:“看的真紧,对不对?”
“喵~”
“我得自觉一点,是不是?”
“喵~”
阿纳托利笑了笑,晃花了进来卖花的人的眼。
眼见着阿纳托利起身,谢尔盖以为他要走了,心里一急就要走过去拦人,就见银发美男子热情好客的招待了来买花的年轻人。
“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花呢?”
“就……我有一个朋友想告白……”
“好的,”阿纳托利挂着得体的微笑,“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性格呢?”
“……比较腼腆。”年轻人面色通红,却还哽着脖子努力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想在鲜花节告白,想挑一些寓意好的,和她相配的花,就算告白不成功,也能把花当空气清新剂搁家里的那种。”
年轻人,你连掩饰都不掩饰了啊。
阿纳托利为他推荐了几种花,又将挂在花下的话语展示给他看,有条不紊的样子一下击中了来凑热闹的女孩儿的心脏。
“老板……那个小哥是花店新招的员工吗?”女孩儿含羞带怯的脸上一片诱人的红晕,谢尔盖温和的笑一滞,“不,他是我的朋友。”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有阿纳托利的花店总会多出更多收益。
隔壁买面包的小姑娘总是说当谢尔盖和阿纳托利同时在场的时候,就连教堂里最恪守规矩的修女都要动心来买一束花。
而且真的有修女来买花。
不过那是阿纳托利和谢尔盖第二次见面之后的故事了。
还是在那座城,那个黄昏,谢尔盖的花店被卫兵砸的满地狼藉,周围的商人们缩着脑袋不敢出声,有替他说话的居民被围起来打了一顿,在地上蜷缩着呻吟。
逢魔时刻,谢尔盖狼狈的在城中奔跑,因为一个很可笑的原因,他被卫兵盯上了。
大贵族的女儿看上了谢尔盖,要谢尔盖给她做男宠,谢尔盖不从,大家都觉得他不知好歹,又鄙夷他以色侍人,爱慕那位小姐的小贵族为了给自己心爱的女人出气贿赂卫兵找上了谢尔盖,于是谢尔盖的花店就被砸了,而他本人也在被打的边缘徘徊。
如果能甩掉卫兵,他就不会被打,如果被追上了,只打一顿恐怕不大可能。
贵族嘛,打死一个平民而已,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谢尔盖曾经和这样的贵族为伍,虽然他只是边缘人物,但是他还是感到不齿,当时他能对平民们伸出援手,现在又有谁能对他伸出援手呢?
水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过,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这些天刚被养的有些红润的面色也隐隐发白,心里无可遏制的腾生起一片阴暗。
就在这时,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胳膊,谢尔盖整个人被拉入狭小的房间。
城里有很多这样的房间,是周围的居民们用来放杂物的公共房间,但只有附近的居民有钥匙,这会儿又会是谁呢?
口鼻上捂着一只带着半指手套的手,鼻端嗅到淡淡的血腥味,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微不可闻,夕阳胭脂色的阳光透过木门的缝隙落在那张脸上。
就在不久前,给谢尔盖留下深刻印象的一张脸,因为他给谢尔盖了很多钱。
“唔!”谢尔盖发出意义不明的一声呜咽。
阿纳托利竖起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指在唇上:“嘘。”
“那臭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嘶……我一定要打死他!”
“那边没有吗?”
“没有,都搜过了。”
“咱们去西边看看。”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阿纳托利这才松开了手,眼见谢尔盖脸侧有几个清晰的指印,他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对不起,我太用力了。”
谢尔盖终于呼吸顺畅,连连摆手,“没关系,是我要谢谢你,不然今天我就被打死了。”等他抬起头时,却发现笼罩在夕阳下的少年目光柔和。
“我叫阿纳托利,谢谢你。”迟了好几个月的感谢,终于送到了。
“我叫……”谢尔盖正打算分享一下自己的名字,阿纳托利就又笑了起来,“你好,安吉。”
“可我唔”不叫安吉……
阿纳托利又将手指抵在谢尔盖唇上,“你好,安吉。”
谢尔盖和他对视,两双同样以蓝色为主色调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最终还是谢尔盖先败下阵来,“好吧,安吉就安吉吧。”反正也就只有阿纳托利会这么叫。
这是少年们的第二次相遇,在温暖的夕阳中,刚躲过一次追杀,马上,月亮就要升起来了。
后来阿纳托利带着谢尔盖离开了那座城市,将谢尔盖带到了一个更加和平的城市,这里只有几个不成气候又懦弱的小贵族,城主爱民如子,无论怎么看都是比上一个城市更加宜居的地方。
谢尔盖重操旧业经营着一家花店,阿纳托利偶尔会去见见他,他们不怎么聊天,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甚至有的时候阿纳托利衣角的血迹都没擦干,但是他们一个不问,一个不说,这种和平而诡异的关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保持着相当的默契,一直到谢尔盖二十二岁的时候,阿纳托利每年都会抽空来的惯例被打破了。
听说外面很乱,但这座小城就像童话中的伊甸园一般美好,没有被战乱波及,和平的像是假的。
刺客和佣兵们达成了统一战线,刺客组织的刺客以最快的速度消耗着,很快就人手不足了,安插在几大主城中的情报员有的死于非命,有的被押入大牢,还有的因为胆怯临阵脱逃,组织的生存变得越发艰难。
阿纳托利正是因此才很久没有去见谢尔盖,他不能把危险带给他,等他处理好一切,可以带一束只生长在山里的花送给谢尔盖,想必谢尔盖就会很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