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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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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是不是该去探望一下唐副师座?”死啦死啦询问地抻着脖子看着虞啸卿,但他的提议很快被否定了,“不必,副师座的病需要静养,别去烦他。特别是你,一天到晚不折腾出点儿动静,很怕别人不知道天上地下还有你这么一号惹祸精。托你的洪福,连我都被人端上饭桌成谈资了,虞师现在有这么响当当的名气,你功劳不小啊。”
虞啸卿不满地话中带刺,他当那是指责,可死啦死啦当那是褒扬,笑嘻嘻地说,“谢师座夸奖。”虞啸卿当场气结,“龌龊,从现在开始你给我收敛点儿,出门多带几个人,免得挨了黑枪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谢师座还惦记着卑职这条烂命。”“你是我的人,就算死也得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栽在宵小手上。”“是是是,师座此言甚是。”死啦死啦晃着脑袋学着唐基的腔调得瑟,把虞啸卿气得看上去很想不轻不重的给他一下。
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只是泄愤似地哼了一声,他很清楚再跟这个货纠缠下去,就没个头儿了。为免进退失据,虞啸卿很聪明地转移了话题,“那两个兵,你有什么打算?”“啥?”死啦死啦看起来好像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虞啸卿很有耐心地补充道,“我是说,一个伤了脑子,现在痴痴傻傻的,一个缺了条腿,只能蹦来蹦去的,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跟着你征战疆场了,你想怎么安排他们。”
虞啸卿的话让我立刻警觉了起来,果然人家连底都摸清了。死啦死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能怎么样,放他们回家呗,我倒是挺羡慕他们的,有家可回,有路可退,如果坏了脑子断了腿就可以换来这样的机会,那么让我死了也值了,哎哟……”还没等他说完,虞啸卿手里的马鞭已经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腿上。
死啦死啦跳踉着蹿到一旁,委屈之余,他似乎很后悔离着那个暴力的主儿太近,眼巴巴的瞧着,至少到现在他还没闹明白,为什么师座大人会反应如此激烈。莫名其妙挨打的还没喊冤枉,打人的却一副苦大愁深的愤怒。
虞啸卿阴沉着脸,用犀利的目光瞪着我的团长,一字一顿的说,“门儿都没有,你想都别想,既然穿上了这身军装,有些事就不是你可以决定的,就算是生死都由不得你,给我记着。”说完这句话,气乎乎的转身就走,死啦死啦愣了愣,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反而顶着雷地往前追去,“师座,师座,您留步,我有话说,师座……”
虞啸卿并不理会,只是丢出一个字“讲”,依然走得虎虎生风,“师座,借点儿钱呗。”死啦死啦紧紧跟在后面,恬不知耻的伸着手。前面正龙行虎步的人猛然刹住了脚步,顺势转身,死啦死啦没料到虞啸卿会突然停下,差点儿一头撞进他怀里。
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那位早已习惯地揪住他的领子把人扯到了一旁,毕竟这里不是师部,人多眼杂的野战医院,师座大人多少也要顾及自己的军容形象。他压低了声音,不可置信地问,“你他妈说什么,再说一遍?”他现在很恼火,但理智还是让他压住了怒气,死啦死啦却不慌不忙地死样活气的笑着,“师座慷慨,借点儿钱呗,江湖救急嘛。”
“救你个鬼,现在还敢说你缺钱,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了。”死啦死啦依然无辜,“师座,不会见死不救,师座有大慈大悲之心。”“你……”虞啸卿接下来的话,让一辆从外面开进来运送药物的卡车打断,里面的人纷纷出来帮忙搬运东西,一时间人声鼎沸。虞啸卿松开了揪着死啦死啦的手,还好心地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嘱咐道,“别在这儿说,明天到师部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踏上了车扬长而去。
死啦死啦站在车子扬起的尘土中,吃着汽车尾气发呆,直到那车和人都完全融入暗夜,我才捅了捅木雕泥塑一样的死啦死啦,歪着头想了想这才说,“你又想干什么?”死啦死啦哼哼着,“没什么,缺钱。”然后他就向着那顶熟悉的帐篷走去,留给我一个孤独的背景。
半山石给了我们一个值得高兴的答复,横山的病已经基本上痊愈了。死啦死啦也就此做出了一个决定,明天下午就送他们走。不辣高兴得在地上连蹦了三圈,虽然只剩下了一条腿,他已经习惯于蹦跳着过日子,竟然比两条腿的时候蹦得还欢脱。
但很快他就不再蹦跳了,因为我们的安静让他觉出了气氛的异样。他问,“烦啦,就你那张损嘴以前真让人恨不得把它缝起来,今天怎么了,哑巴了?明天老子就和小山子回湖南了,你再不损几句以后可就么得机会啦。”他见我还没有吭声,表情也在瞬间黯淡了下来,但还是硬扯出笑纹,“王八盖子滴,你再不说话,老子也许这辈子都听不到了。”然后他把脸转向死啦死啦,张了张嘴,却又没说出什么。
倒是死啦死啦先开了口,“不辣,小山子,从明天开始你们就自由了,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别像我们一样,把日子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明天我们都会来送你们的,今天好好休息,以后的路有得你们走了。”我也赶紧插了一句,“就是啊,不辣,还真没见过比你命更好的,打仗的时候你脑壳比山上的石头都硬,虽说丢了条腿吧,还换来了后半辈子的自由,王八盖子滴真运气。”
不辣咧着嘴嘿嘿地傻笑着,“烦啦,你也嫉妒我吧,不是谁都能这样好运气的。”他骄傲得像是一只趴在一块大蛋糕上的独脚老鼠,透着股让人心酸的得意。当我们开着车走在回程的路上时,我的心里突然间涌上一阵悲凄。不辣丢了腿子才换来完整的自由,我们又需要舍弃什么才能走上属于自己的未来呢?
念及至此,我赶紧把这种念头扫出脑袋,这种不着边儿的事,还不是现在就拿出来操心的时候,有些事情,会比这个更让人伤脑筋。我盯着前面的路说,“你说虞啸卿今天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哪句啊?”死啦死啦一边悠然地开着车,一边不经心地问。“就是那句,让你别遭了暗算的话啊。你说他是知道了迷糊的事,还是另有所指啊?”
这件事从刚才就在我心里划着魂儿,如果是前者,就算他知道了有迷糊这么一号,凭他和死啦死啦现在的交情也不会把迷糊怎么样的,我们只要小心行事就行了。可如果另有所指的话……那么事情也许就复杂了。死啦死啦毫不介意我的忧虑,“管他呢,现在这些都是不值当操心的,如果真有人能干掉我的话,就什么都清静了,老子谢他。”
我气得直哼哼,“行了吧,挨打都不长记性,让虞啸卿听到又得抽你,他现在可舍不得你死,人家还用得着,你这坨臭皮囊还有用武之地,您老就塌塌实实地好好活着,我们就烧高香了。”死啦死啦歪着头看我,“烦啦,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贼兮兮的看着我,我翻着白眼珠看他,“我怕行了吧,怕你这个祸害又想出什么妖娥子折腾我们,哎哎,你别瞧着我呀,看路看路啊,真想害死小太爷啊!”
第二天一大早,死啦死啦就火急火燎地一头扎进了师部,他又重操旧业,开始在虞啸卿的虎口下要饭,看来今天又免不了鸡飞狗跳。这种好戏我当然不想错过,一路跟着蹭来,和张立宪他们一起站在廊沿之外,支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活脱脱儿的一群八卦婆娘。
死啦死啦不管这些,他是来要饭的,可那要踢破门的架势却像是讨债的。他站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吼了声‘师座’,没等里面的人给任何回应就直接闯了进去。‘得,这是又开始犯混了,那位爷能惯你这臭毛病吗?’我在心里偷偷地嘀咕着。
我的揣测没过几秒就得到了印证,就听里面传来一声暴喝,“出去。”死啦死啦又灰溜溜地从里面滚了出来,跟着他一起溜达出来的还有一个笔记本,不过很可惜的没砸着那个家伙,死啦死啦从地上把本子捡起来,小声地嘟囔着,“师座这回终于顾及到小节了,有进步。”“你就贱吧,一会儿说话小心啊。”我在一旁小声地嘱咐着,他冲我嘿嘿一笑,那没心没肺的德行不找抽才怪呢。
里面的人可不是个能等的主儿,“你他妈还在磨蹭什么,滚进来。”死啦死啦被这一嗓子喊得,脸上立刻端出满满的委屈,让出来的是你,让进去的也是你,可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是师座,他只能像球儿一样乖乖地又滚了进去。
我在心里窃笑不已,好久没看到的热闹,我们都快忘了那两个天打雷劈的冤家在一起绝对和无聊搭不上边儿。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张立宪和余治,他们竟然和我一样在微笑,不知从几何时,他们也学会了围观和坐视,精锐和炮灰的界限在他们身上已经所剩无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其实真就是谁离谁更近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