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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九十二章 ...

  •   虞啸卿此时正伏在桌案上写着什么,死啦死啦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研究着正在奋笔疾书的人。昨天,天太黑,匆匆忙忙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日子没见,虞啸卿竟然憔悴了不少。眼下的暗影比以前深了很多,嘴唇竟然裂出了数道血痕,两颊深陷让那冷线的线条更加明显,除了那十足的气场犹在,竟然让人不自觉得生出几分怜悯,看来,他的日子真的不比我们好过多少。

      被人这样盯着任谁都不自在,虞大师座更不高兴,“看够了吗,有事儿说事儿,你给我相什么面。”死啦死啦故意大大叹了口气,还真就顺着虞啸卿这个杆儿不怕死的往上爬。“师座今年命犯太岁,小人当道,仕途必会有些波折。但师座乃福大命大之人,每及危难必有贵人相助,化险为夷,只需从长计议,劫数当尽之日,必是师座飞黄腾达之时。”

      虞啸卿重重的摔下手里的笔,顺手抓起了放在一侧的马鞭。死啦死啦一看大事不妙,立刻见风使舵,“师座,师座,昨天的事儿您想好了吗?”“昨天?什么事儿啊,你有跟我说过什么事儿吗?”虞啸卿开始装傻,在死啦死啦面前有一下没有下地踱着步。死啦死啦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仍露出一贯的可怜兮兮,“师座英明,师座慷慨,借点儿钱呗。”

      “你还敢跟我提钱,那好,今天话既然说到这儿了,那么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批的条子在这里是一个样儿,怎么到了军需那里就变了样呢?6变成了8,7变成了9,难道这些数儿都是自己商量好的说变就变啊。狗胆包天,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玩儿这种把戏,不知道要吃官司,还敢跑到我这儿来借钱。”

      虞啸卿的语气由轻松逐渐变得严厉,目光中的戾气让死啦死啦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两步,焉头耷脑的看起来有些颇为后悔自己就这样冒冒失失送上门了。但他这副德行并不能消除虞啸卿的怒火,反而招惹得他越来越生气。“军需那里的事儿,我先不追究,至少我还知道你的钱花到哪去了,借钱是怎么回事,不说明我们就新账老账一起算。”

      死啦死啦偷偷瞄了眼低气压的虞啸卿,那语气和黑着的脸让他知道,难怪昨天要让他今天到师部来,合着是要兴师问罪啊,如果应对不好恐怕那位爷是绝不可能善罢干休的。死啦死啦看似为难的咬了咬嘴唇,这才嗫嚅着说,“师座,这都是小事儿,根本不值当您费心的。”“别跟这拐弯没角的,你又想住禁闭室了是不是啊?”

      死啦死啦对于虞啸卿的提议立刻表示抗议,“师座,您现在不能关着我。”“我不能?”虞啸卿当时就被气乐了,“好吧,那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就让你知道能不能。”“您也知道,我那两个兵天残地缺的,就这样走出去恐怕日子过得连猪都不如。我是想您能不能借我点儿钱,至少让我这个曾经的团长,尽点儿弟兄的情义。”

      死啦死啦一口气说完,然后眼巴巴地瞧着自己的上司,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哀伤,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伪装的,这让虞啸卿的面色不禁缓和了不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赏金不会这么快就花完吧,至于到我这儿来借钱吗?难道都贴在流水席上了?”

      死啦死啦听虞啸卿这么说,忽闪着贼溜溜的眼睛,笑得那叫一真诚,“师座圣明,卑职要的不多,您借我这个数就行。”然后他试探着举起了一个巴掌,“五十?”虞啸卿猜度,然后在死啦死啦的沉默里立刻恍然,“你别告诉我是五百啊。”那货终于有了回应,“要不然都说师座慷慨呢。”

      刚刚平息的怒火以最迅速的方式勾起,虞啸卿气得大吼,“门儿都没有,一个子儿都不借,你说你要那么多干嘛,卖房置地娶老婆生孩子啊。”“师座——”死啦死啦还想力争,却被虞啸卿举起的马鞭吓得一个高儿蹿出多远,那位依然余怒未消,“滚过来,我告诉你,别想用这样的烂借口从我这儿骗到一分钱。”

      死啦死啦垮着脸,窝在墙角没吭声,他也不想再听我那团长的胡柴,继续说,“凡是为我民族,为我国家流过血的将士,虞某都不会亏待,能从鬼门关里闯出来不容易,他们应得的我一定会给,把这个拿去。”他一指桌角上一个不起眼的包儿,显然是事先就准备好的。死啦死啦疑惑地歪着头看他,“这是他们的奖赏,不是给你的。”虞啸卿随即解释道。

      死啦死啦的脸上立刻绽出了个大大的微笑,“我替他们谢谢师座。”“行了,”虞啸卿不奈烦地扬了扬手,“送走了他们,也了了你一桩心事,但你听着,要懂得见好就收,有些人能不招惹就别招惹,有些事要从长计议知道吗?滚吧,没事儿别在这儿惹我生气。”虞啸卿的话中有话,颇有些山雨欲来的意思,最近一段日子他总会耳提面命地如此嘱咐,不过,既然他不想说,我的团长就知趣地不问,他们自怀着心事,各自烦恼着。

      从师部出来,死啦死啦立刻带着收获的两百块大洋,又拐上了张立宪和余治,还征用了运输物资的卡车,这才带着一干老炮灰往野战医院而去。大家都心照不宣,昨天晚上,死啦死啦向张立宪交待了大部分内容,当然是习惯性地绕过了横山的来历,对于他们来说,知道的越少越好。

      张立宪立刻拍着胸脯表示,‘自家弟兄当尽心尽力’,恰恰上峰又给师里一批物资,需要去运回来,正好可以利用这样的机会,送不辣他们出禅达。我们把自己要死不活的摊在车厢里,抬头看着被我们匆匆忙忙抛在身面的云彩,我用手遮挡着太阳那滋生万物的温暖,那种耀眼的光亮让我的心融入其中,躁动而渴望。

      我的弟兄要自由了,他会有个新的方向,不管是什么,至少不用再这样浑噩。可我们呢,光鲜而霉烂,魂祭了南天门上的数千亡灵,而心呢?我们又能给谁。车子一路奔驰在山道之上,终于在一个叉路口停下。阿译站在车口上欢乐地喊着,“不辣——”

      不辣的金鸡独立是越来越有功力了,连丧门星都由衷地佩服。他也看到了我们,正站在车下用力地向这边挥着手,一条腿儿也蹦达得跟弹簧似的,红扑扑的脸庞不知道是激动还是被强烈的日光晒的,反正配上一脸灿烂的笑容,竟然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我们纷纷爬下车来到不辣面前,阿译激动得差点儿就把他扑倒,他的笨手笨脚,永远追赶不上大脑的频率,连子弹炮弹都嫌弃他的迟钝,所以他依然手忙脚乱的活在我们中间,成为炮灰们取笑的对象。不辣一如既往,欢快的冲着阿译傻乎乎的哈哈大笑。以前阿译会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这样的次数多了,反而释然,阿译现在跟着我们一起笑得傻兮兮的。

      多久没有在一起这样的欢乐,恍如隔世,又恰似昨天,只是身边已经所剩无多,脸上的笑容掩不住心里的酸涩,未来的路还不知道要有怎样的凋落。不过现在不管这些,今朝有酒今朝醉,就算无酒也欢乐。

      横山安静地看着我们,现在的他就像脱胎换骨一般,虽然大病初愈,但眼神里已经有了复活的神采,如今他被半山石调教得已经不再像个小鬼子的作派,却透着读书人的斯文和气质。死啦死啦说得没错,日本人的文化和战斗素养都强过我们。

      他此时背着一个大包,不辣解释说,是细心的石军医送给他们在路上吃的东西和必要的生活用品。我们也准备了礼物,里面有虞啸卿给的大洋,同样也有着水和食物还有瓶酒,这是我们所能给予的全部心意。

      没人说再见,因为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再见,我们把他们送上了车,死啦死啦说,“不辣,去过你们一直想过的日子吧,永远别回来,当没有过这些弟兄,忘了我们,你才能有个像样的生活。”
      不辣嘻皮笑脸地看着我们,依然没心没肺的模样,但我真真切切的在他眼里看到了留恋和悲伤,可他依然笑得很傻气。“团座,还有你们这群王八盖子滴,都给老子好好活着呐,老子一定会努力忘掉你们,如果真能忘掉就太好了。”当车子渐行渐远,站在车厢上的不辣迎着光,仰着头,不时用衣袖在脸上抹一下。风把他宽大的衣服吹得鼓起,空着的裤管飘得无拘无束。从始至终他没再回过头,只留给我们一个飞翔般的身影。

      飞吧不辣,飞向那个有两条河包着的地方,飞向那个有好吃米粉的地方。你用两条腿一路走来,用一条腿蹦跳着离开,我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但你终于自由了不是吗。无论走到哪里,你个王※八盖子滴一定要把日子过得让人眼红啊,连我们的份儿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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