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不好》苏我也

16、凉州的传说

　　他们才安定下来,宋隳之前又遇了那样的事,本是不愿急出门的,情愿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但他那师父小八非要拉着他去成衣铺做新衣裳,想着自己也不能老穿师父不合身的衣裳,于是答应去了。

　　一路上,因他们的容颜而惊艳的人不少,显说没有掷果盈车的盛况,却有“但坐观罗敷”(罗敷，指美女)的意味。

　　好容易才到了成衣铺,又有伙计顷刻围了上来:“二位公子可是要这买布送娘子？”

　　小八摆手:“我带我弟弟来做衣裳的。”

　　闻言伙计立刻喜笑颜开:“那你先选,选好了我叫店里的老师傅来给小公子量尺寸!”

　　十分热情地抱了许多时兴的布料放在柜子上供小八他们翻看。

　　宋隳对布料也略知一二。

　　不过是在馆里跟那些看人高低的公子混久了，渐渐也知道一些了。

　　摸摸那些布的布头,花样倒是不错,就是料子太硬,买了还要用醋泡泡,泡了又一股子醋味,又得拿香料熏熏,委实麻烦。

　　“有没有再软一些的料子？”料子越细,越软,也越贵。

　　小伙计一听嘴都快咧到后槽牙了:“好!好!这就给您拿!”

　　忙性掀了帘子,跑后边去拿,生怕他后悔一样。

　　早前师父就跟他说过，不必担心钱的问题，她有的。

　　这些时候,小八早跑另一边去看布了,拿了一匹淡绿色的布给宋隳看:“灰灰,你看这个怎么样？”

　　宋隳瞥见了她爱不释手的样子，顺从地接过那料子摸了摸:“倒是个好的。”

　　再细细瞧上一番,发现那料子还有暗花:“...还过....”

　　“师父,这是女子做衣裳的。”

　　“你瞧,这还有芙蓉花。”

　　小八顺着他的手凑近仔细看:“确实......不过，乍一看还以为没有。”

　　她突然地靠近让宋隳有些不自在，尽管自己早被她看得差不多了。

　　小八十分尴尬地将那匹布放了回去。
　　但心里依旧念着,不时地望上一眼。

　　做了衣裳，小八打算再去逛逛,于是拉着宋隳去了一家最热闹的茶馆。

　　大堂正中间有个台子，上置一长桌，一扇，一醒木，一盏茶。

　　一位年近四十的说书先生，身着素色、隐条的长衫，面容清瘦，一绺白胡子。

　　说书先生旁立着一位漂亮姑娘,举着托盘,低红着脸。

　　而茶馆的绝大部分男人都是听着说书先生的声儿,目光如狼似虎地盯着那姑娘。

　　一身水蓝色衬地美人如出水芙蓉,淡雅娴静。

　　小八和宋隳去了二楼找了一隅坐着,叫了一壶茶，一碟花生米,一碟茴香豆。

　　“有人问老夫,敢不敢讲一回这阑江河伯的故事。”

　　说着,拍了一下醒木，震惊四座:“那今日,老夫就冒死给大家讲一讲这河伯的曲折。”

　　“好!”
　　众人十分感兴趣,河伯历来就在阑江里,他们大都听说过,但都零散得很,或避讳而不敢谈。

　　今日终于有人敢说,他们就敢听。

　　“话说五百平前,天降大雨,洪水顷覆阑江堤口,整个凉州城片刻就被淹没了，随处都是浮尸,幸存的人就躲在山上,但山上也有无数猛兽,幸存的便更少了。当时，整个凉州,近一半的人都一死。”

　　“一日,一位奇女子说她在江口见到了河伯,若凉州城能与河伯结为姻亲,水患就无虑了。”

　　“而后,这位凉州城的恩人穿着凤冠霞帔坐上竹伐,消失于莽莽江河中。”

　　“不过三日,大雨停了,洪水不再泛滥,凉州,终于得救了。”
　　说过这里,说书先生十分感慨地呷了一口茶。

　　“然而,不过安稳了二十余年,阑江,再次决堤。”

　　“这次又一位善良的女子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成为了河伯大人的新娘。大水再次得到控制。”

　　“自那以后,每二十年,凉州都要选出一位少女,作为新娘,以水嫁的方式嫁给河伯。”

　　“不过奇怪的是,”先生的声音陡然变得玄奥,“除了头两位姑娘,后面几十年的送去做新娘的姑娘都又出现在了凉州城。而且大都疯了……”

　　“当时的人们十分害怕,这是河伯不满意啊!”

　　“于是人们以前两位姑娘为参考,选出了更为美丽的女子献给河伯,但还是遭到了拒绝。河伯退回了新娘。”

　　“于是,城主不得不将凉州城第一美人——自己的亲生女儿送了出去!”

　　“然而这一次,河伯没有再退人!”

　　“此后的几百年,且凡凉州城内最好着的姑娘都会被选作新娘,水嫁出嫁，从此杏无音信。”

　　说书先生捻着胡须,唏嘘不已。

　　静默了会儿,有人打岔:
　　“老头儿,你这会子感叹,你自己女儿也貌美如花,连春花楼的花魁也赶不上,今年,怕非她莫属了!”

　　说着又猥琐地笑了起来。

　　说书先生一时气极,对方竟将自己女儿与花魁相提并论,赤裸裸地在侮辱自己女儿!

　　但他又能怎么办，对方是李府公子,又是常客，他一个平民得罪不得。

　　只能在众人轻桃的哄笑声中忍受辱骂。

　　“这位公子可不对了,”小八嘻笑着开口,“前有凉州城的恩人与城主的女儿,想来,能选上的女子,都不会差。而且你可曾听说过凉州将妓子送了河伯还是在你眼中,城主的女儿,也与妓子无二？”

　　历代城主皆一家，那个城主的女儿,也是现城主的祖上，小小李府在城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你分明是在曲解本公子的意思!”

　　李公子气红了脸，这要是传到城主耳朵里,他爹还不得揍死他!

　　“哦”小八轻笑,右手撑着栏杆便从二楼翻了下去。

　　从容地步到李公子跟前,拾起他置于桌子上的竹扇。

　　众人皆被她的举动一惊,瞧清她的客貌又是一惊。

　　公子如玉,举世无双。

　　“学不了文人的风雅,倒会附庸风雅。”

　　拿着扇子好好地看了看:“可惜这把好扇。”

　　语气十分遗憾。

　　“满脑子污秽,却不以为耻,竟以为是大俗大雅,真是不堪入耳,不敢入目呐……”

　　她揪了揪他的衣角,被他立刻挣开了：
　　“浪费这一身好料子,用来装草了。”

　　这公子倒是讽刺地明明白白。

　　众人立剑哄堂大笑。

　　“你敢骂本公子!!”
　　李公子用手指着小八,对侍从命令道:
　　“给我,办他!!”

　　“是!”

　　小八汗颜，自己怎么又惹得一身骚……
　　都怪这张破嘴!

　　她不想打架，懒得动……

　　“谁敢!”二楼的包间里穿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语气威而不过，即有涵养。

　　“谁!？有本事出来说话!”李公子冲着二楼叫骂。

　　那人发出讽刺地嗤笑：
　　“你方才才骂过我祖姑母，你说呢？”

　　“城主大人!鄙人并没有那个意思，我不过说了句玩笑话，希望城主不要放在心上!”完了完了完了，李公子彻底心灰意冷，被城主大人记上一笔了……

　　“那可怎么办，我现在看你心烦。”

　　“鄙人立刻就走，立刻就走，您放心。”

　　说着连小八都忘了，带着侍从匆匆离开。

　　那如芙蓉一般的女子含着泪冲小八和二楼行礼：
　　“小女岑卿多谢城主与这位公子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