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瑚琏赋（女皇的穿越）》梅里

36、青草不争知吾心

　　“女宿，方才……你口中所说的齐少爷，又是何人？他与太明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太明琏心情正好之际，耳边就传来如许质问，当下便是脸色一黯道：

　　“陶幺，记住你的身份，看来在居墉关，你是一点没记住我的话啊！该问的，不该问的，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主子也是分明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陶幺说过，便是死，为了主子陶幺也是不会有第二句话的，可是主子仍旧把我当作外人看待，便是像那个什么齐公子的事情，陶幺也是丝毫不知，若是，若是那个齐公子有心害主子，岂不是当真要让他得逞了么？”

　　“放肆！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对我说出这一番话的，不要忘记，我才是主子，不需要向你报备任何事情，齐飒的事情我便不同你计较了，可若你当真执迷不悟逾越再三，下次就无需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不需要一个时时对我质疑的属下。”

　　太明琏说完便转身下楼，却是将两人统统甩在了后面，漫说桃花男早已一副不堪负荷模样，便是女宿也是暗自心惊，这主子与少时相较，分明越来越是喜怒无常。而这可怜的陶幺，却又是何人不能欢喜，非要自讨苦吃将一颗真心遗失在这个冷酷的主子身上，也当真是天可怜见的了。

　　想起九年前离开大渊京城的前一晚，太明琏口中那个太子主夫，自己又可不是再未从主子的言语之间听到有关他的只言片语，女宿心中不禁叹息，小姐啊小姐，你究竟还要伤害多少真心对待你的男子呢？

　　转头看去，女宿目露疑惑，照理，若只看这陶幺外貌，何尝不是天下少有的邪魅惑人，更何况以他一手超凡入圣的使毒功夫，当是要什么样的女子不得呢，然而陶幺却当真是个例外，除却对太明琏情有独钟之外，平常时候更是寸步不离左右，竟是再未对其他女子正经看过一眼，委实有些太过古怪。

　　然而女宿所不得而知的原因，却正正是陶幺这一生所受痛苦的最初根源。只因生得太过俊美，十二岁上那年，陶幺被族中一个长他十岁有余的女长辈侵犯，竟是从此落下个厌恶女子的恶疾。

　　可是便是在这般绝望之中，他竟与太明琏相遇桃落谷，也不知是否缘于当时的太明年纪尚小，却又自是一派仪态万千模样，陶幺的女子厌恶症竟是在太明琏身上从未发作过一次，委实令陶幺啧啧称奇不已，也因此，陶幺更是认准了太明琏，每日里除了半步不肯分离之外，便是如燕赤鹄那般从来就跟着太明琏之人，也是教他防之又防。

　　然而陶幺所没有料到的，却是太明琏手下何曾全部显露过真正面目来，除却那些个不时要尾随太明琏，天南地北去游戏闯荡的几人之外，余下的可不当真是统统隐没在了这茫茫人海之中了。即此，对于太明而言，此番齐飒之事，也不过便是那九牛一毫的一桩小事罢了，何尝需要你陶幺这般大惊小怪，更何况，便是我太明琏手下之人几多隐匿，难道还需向你一一陈述不成？

　　简直笑话！

　　做皇帝惯了的人总是这般唯我独尊，容不得旁人稍有刺探，然而可叹陶幺一片桃花心终是付诸在了那萧瑟秋风之中，眼前那决然而去的身影，可曾会有一天，只将目光倾注在自己的身上？

　　“齐少爷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小姐不喜欢被束缚，所以从来只在背后默默支持小姐，齐少爷是大渊第一首富，凉越齐家嫡系中唯一的少爷，但他自与小姐相识以来，便只一心为小姐打拼，那些个小姐从来便不甚关心的财产家当，也多是齐少爷在后边帮衬着，哪怕这么多年来小姐总是居无定所地到处游戏人间，齐少爷也是从未有过一丝抱怨。”

　　女宿稍缓一下，看住陶幺继续道，

　　“不是女宿要为齐少爷说话，但是在这个世界上，除去夫人之外，若说哪一个为小姐做了最多，只怕没有一人可以与齐少爷相比的。女宿今日对您说这些，并不是要您放弃小姐，只是，女宿想要提醒您，小姐虽说天资聪慧非比凡人，但显而易见的，小姐确是对男女之事显得十分漫不经心，如若您当真想要绑住小姐，女宿便要在此奉劝一句，您还是三思而行吧，欲速则不达，有时候，退一步反而会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啊。”

　　很长一段时间的静谧，两人虽是仍旧立于楼梯之上，但其间氛围却分明已是大相径庭。陶幺沉沉呼出一口浊气，眼睛盯着自个儿的脚尖，声音却是透出一股子不安，不断且续对女宿嚅嚅道：

　　“那个齐家少爷，当真对太明这般好……那……那他可也是与我一般，存了那份心思了……宿儿，那个齐少爷有我长得美吗？我已是表现得这般明显，为何主子还是毫无知觉，恐怕……恐怕主子这般厌恶我，不是因为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因为我太过放肆，而主子心中其实早已经喜欢上了那个齐家少爷罢？”

　　“主子是不是喜欢齐少爷我不知道，但齐少爷对主子好确是事实，齐少爷现在管着耆那门，就是咱们如来门的大掌柜，在我看来，若是没有了齐少爷在背后支撑着，便是算账也能教主子烦闷到想找人打架去了罢。”

　　“那他们究竟……”

　　女宿瞥一眼站立不安的陶幺，心中叹息不止，只得再次言道：

　　“小姐在此方面向来迟钝，便是当真对谁人有了好感，怕也是不自知的，更何况主子的私事，又怎会同咱们做属下的说呢。”

　　女宿自是不会提起，那大渊朝的当朝太子正是太明琏的未婚夫一事，而就那时看来，太明琏显然也是对那人很有好感，但既是多年不见，太明琏也未再提起过一言半语，那么在她看来也不过就是些前尘往事的意思罢了，而她也便当作从未记得就是了。

　　“齐少爷向来称呼主子九妹，便是九师妹也略去不说了，这样您可晓得主子同齐少爷之间的关系了，便是八少爷，也向来是称呼主子九师妹的，只齐少爷素来与人亲厚，做事更是每每教人心中温软罢了，您可不能随随便便把人误会了。”

　　原来，那齐飒本就是迦叶罗寺不戒大师所收的第六个徒弟，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嫡长金孙，但却是生来就体弱多病，长到五岁，终是卧病再起不了床。

　　齐家老太君差点儿哭碎了那颗老心，为了这唯一的一线血脉，素服冷食三日，取出那供奉在祖宗祠堂里，几乎同大渊朝历史一般年代久远的御赐玉牒，进宫面圣求了御医来看。

　　谁知老天爷当真不公，十几位太医连日奋战，至第三日午时才陆续步出房门，却是当即一句“请老太君早做准备”，竟是一丝办法也无。

　　齐家家大业大，却是竟要在此断了香火，老太君一下缓不过气，两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然而谁曾想，却正是这当口生死之际，那顽劣不知清规戒律的不戒和尚，却是从郁鸣山游荡到了这凉越交界处，也便是这齐府的本家所在。

　　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这凉越齐府本就是大渊第一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天下自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那不戒一听此事，好事兼凑热闹的心便蠢蠢欲动起来，到了那齐府内院一瞧，却是发现府中众人俱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心下自是大奇，莫不是那齐家少爷已然亡故？那他来此还有什么瞧头。

　　不戒转念一想却是不甘就此回转，心道，来都来了，便是瞧上一眼那齐家排场又如何。

　　待不戒寻至齐飒屋前，却是惊动了那守在院中的侍卫，齐家重金所聘的武师，自然也是个个功夫不俗，与那不戒和尚一战，竟是一时不分轩轾，直打到将才醒不久的老太君引来，双方才俱是停手。

　　那不戒实是毫无佛门规矩，见了众人也只是一个简洁到不能再简洁的自我介绍，然而那老太君一听却是有如见到救命神仙一般，对着不戒便是跪倒在地，连呼不戒大师慈悲为怀，定要救那可怜的孙儿一条小命。

　　可叹不戒自出家以来，还未曾被外人如此尊敬礼待过，当下便是头脑一热信口应了下来，也不觉若是自己医不得，可不是食言而肥了么。

　　进得房中，不戒自是将那齐飒细细看过一遍，这一瞧，倒是瞧出一些不寻常来，这小子虽然很是体虚不健，但那身子竟是一副难得的上佳练武之材，当下不戒便是动起了歪心思，借口只能将这齐飒收为弟子带回山上，再辅以迦叶罗寺独门的内功心法才能救得，竟是生生骗来了自个儿第六个徒弟。

　　那齐府老太君本是存了最后一丝希望盼能救回孙子一条命，此番听不戒讲来，竟只是拜个师父便能活命，哪里还有不欣喜若狂的，只说去那佛门圣地清修静养也未尝不好，却是不曾料到，这一去，唯一的宝贝金孙却是当真仿若被卖了一般再无要回来的可能了。

　　话说回来，那陶幺听得女宿此一番言语，心中却并未因此平静下来，显然这师兄师妹的，比之他与太明琏之间单纯的九年主仆关系，其中之亲密无间、两小无猜，何止深了一倍两倍，实是令他感怀忧虑啊！

　　“若夫壮士慷慨，南北东西，骋耆奔欲，陶幺竟连如来门背后还有着耆那门一事也未知，可想而知主子确是不信我的，罢了罢了，谁叫我自个儿偏要作贱自己，喜欢上那样一个没有心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