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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7洞庭湖之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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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一景盛夏
“铛——”
绵长的余音回荡在整个场地,一个身着黑衣的小厮站在中央的圆台之上:“接下来上场的是一只鹿,不同于其他的鹿,它的皮毛是白色的,它曾经有一双世上最美的角,现在在那位大爷手里。”
顺着手指的方向,高台之上有一位富态尽显的中年男人,模样并不出众,只眉心一簇水蓝色符文颇为明显。
男人身边围绕着数位身姿妖娆的舞姬,喂葡萄的,捏腿揉肩的,头戴黑纱,媚眼翻飞,一身黑色衣裙,露出莹白纤细的腰肢,看的人热血喷张。
那人抚摸着旁侧桌子上的鹿角,莹蓝的鹿角镶在白玉之上,融为一体,因鹿角偏上发白,越到末端越蓝,十分精美。
那人显摆的将鹿角放在身旁,众人羡慕不已。
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啊!
台上的小厮又发话了:“传闻,越是奇珍异兽,脾气越暴躁,今日我们就来见证一番。”
“铛——”
锣盘被敲响,小厮倏然不见,那高台被机关隐没,场地之上一片黄沙灰土。
生锈的铁门咯嘣的响着向两侧打开,一束光照了进来,继而是漫天白色。
简玉萝逐渐适应了眼前的光亮,只见木栅栏从地面抬起,从坑洞中露出被削尖的末端,木头吱呀的响着,升到半空便停了。
向远处望去,露天的圆形空地,上面以同心圆的方式层层升高成为看台,此刻看台上坐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被放出来,她好奇的看着外面,圆台之上一层一层往上,密密麻麻的人头,有一层是嘉宾席一样的场地,黑压压一片。
她走出困了她许久的小黑屋,此刻,觉得仿佛在做梦,人声鼎沸,一声比一声高的吼叫。
刚踏出黑房子,背后的木栅栏哗的扎进地面,她被吓得连忙转头,砰的一声,灰尘四起。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场地是圆形的,围墙有三丈高,有些墙壁上布满了尖刺,上面沾满了黄色褐色的不明物体,有些墙壁上是大小不一的孔洞,两指深,还有些墙壁上,横亘着未被打磨光滑的岩石,粗糙至极……
这里的情景,让她有了不好的念头。
看到在座所有人的目光,更是确定了她的想法。
“吼——”
远处传来一声吼叫,这是她每日听的不下数十次的声音,她看向对面,一片烟雾,她心头猛跳。
脚下的石块开始震动,沙砾都在颤抖,简玉萝看了看脚下,换了个地方站,还是抖。
“吼——”
伴随着呼啸而来的是奔腾的踏地声,从烟雾中奔跑出一只似牛似虎的巨兽,比她高了一倍不止。
她突然就明白此情此景,为何如此熟悉。
是斗兽场。
巨兽头上的角被磨的尖尖的,它一鼓作气朝她冲过来,简玉萝紧张的就想抱头蹲下。
呼啸的风声和粗喘的呼吸声扫过,高台之上一片欢呼声,她睁开眼,猛兽的角插进了背后的圆孔中。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轻手轻脚的往远一点的地方撤。
巨兽朝着围墙猛踢了两脚,甩头将角从墙上拔出。
简玉萝瞬间汗毛倒竖,命悬一线的紧张感聚集到头顶,她回头看了一眼,没成想正好与巨兽四目相对。
她看着一双红色的大眼睛,屏住呼吸,下一瞬,撒开腿就跑。
看台上口哨声鼓掌声,叫好声,不绝于耳。
她一路狂奔,撒开腿拼了命的绕着场地兜圈子,巨兽吼叫着冲她急速奔来,毫无减速的趋势,单拼体力,她完全比不过,拼速度,那四条如虎一般的爪子,矫健敏捷的身形,她也比不过。
粗重的呼吸声,还有腥臭味越来越近,她一个闪身伏地,巨兽没能傻猪脚,一头撞上了墙。
她没想出办法之前,只能凭借着小巧的身子躲闪,在巨兽下一次冲上来之前,她在地上一个翻滚起身,还未站直便被直接拍在墙上。
身上被尖利的爪子擦伤,留下三道血痕。
这时,敲锣声再次响起。
巨兽停止了攻击,转头望向中央上空,她看到一只老鹰一般的鸟叼着什么东西,在中间盘旋。
那巨兽调转了头,朝着那里走去。
“快去抢啊!小鹿!抢到补给你就能打赢了!”有人在看台上面喊道。
简玉萝不明白,老鹰叼着的东西掉落,巨兽吞下。
场上瞬间安静了。
她似乎听到唏嘘的叹息声,像是在为她哀悼。
巨兽冲着天咆哮了一声,吼声震天,围墙上的碎石刷刷掉落。
巨兽转头,一双眸子通红如沁满了血液,怒视着她,那藐视一切的眼神,似乎在看什么不起眼的蝼蚁。
鼻息粗重,一口气,灰尘满天,什么也看不见。
“魔化了!魔化了!小鹿这回死定了!”
简玉萝耳朵动了动,在声音靠近时伏地身子,可对方仿佛知道她会如此,埋头一个猛冲,只听见皮肉被刺穿的声音,她被向上挑起,然后飞过半空之时,被一掌拍向围墙。
身上被戳破两个血窟窿,汩汩流着血,背后是参差不齐的墙壁,撞击上去时,似乎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好疼啊。
她瘫软在地上,那巨兽往后退了几步,身体前倾,一双如铜铃般的血眸死死盯着她。、
急速冲了过来——
谁也没看到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巨兽被钉在围墙的尖刺上。
原本普通大小的小鹿身形比方才大了两倍。
白色皮毛被鲜血染红。
下一瞬,她双膝跪地,看着巨兽不甘的闭上眼睛。
看台之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
天界。
夜神与花神大婚在即,因此天界与花界十分热闹,时隔四千年,天界再次百花齐放。
四千年未曾见过真实草木的诸位仙家津津乐道,十分期待这次的联姻。
璇玑宫,七政殿。
白色的门被匆忙推开。
“大殿,大事不好了,天后不知如何得知干娘藏身洞庭湖的消息,率领天兵去洞庭湖说要捉拿反贼,清剿余孽。”
彦佑嘴角挂着血,身受重伤,快要趴在地上之时,邝露伸手扶了一把。
润玉闻言合上书起身:“天后如何得知?”
“是穗禾。”彦佑的交代自己如何被跟踪,穗禾为了讨好天后,将消息告诉了荼姚。
润玉皱眉:“此事天帝可知?”
彦佑捂着胸口,喘息道:“自然是知道的,不然,如何让她带领十万天兵?”
润玉不信太微会如此纵容荼姚随便出手。
“我去见父帝。”
富丽堂皇的九霄云殿之上,太微正在批阅奏折。
润玉跪在地上,主动认错:“父帝,我母亲在洞庭湖呆了几千年,未有半分谋反之为,洞庭三万多条生灵的性命,他们是无辜的,天后要将他们屠戮殆尽,未免杀戮之心太重。”
太微看着自己的长子,面上依旧波澜不惊:“龙鱼族早就因谋反而灭族,簌离不过是侥幸逃脱,天后也是顺应天命。”
“可她毕竟是孩儿的生母,这些日子,我劝她放下往日的仇恨,她也答应我了,”润玉伏地叩首,请求道,“我愿为她作保,日后绝不会再生事。”
“旭凤涅槃之日遇害,就是鼠仙受了簌离的指使行事,簌离谋逆,十恶不赦,理应按律惩办,”太微软了语气,看向他,“你身为天帝长子,尊贵的夜神,与簌离来往一事,我知你秉性淳善,定是受了那女人的诱骗,天后那边,我会帮你圆下来,此事不必再议!”
“可是父帝——”
太微挥了挥手,不打算继续听下去。
润玉走出九霄云殿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这就是他的亲生父亲,这么多年,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为了权力,他真的可以不念任何感情。
*
等润玉跟随彦佑赶到洞庭湖时,鸟族在洞庭上空盘旋施法,湖水被接二连三的炸开,无数水族被伤,浮尸千里,天后带人将簌离围了个严实。
两方对垒,按兵不动。
奇鸢将水族拦在湖中,未下死手,可洞庭湖中这些水族旧部与天界有不共戴天之仇,出招狠厉,穗禾在一旁帮忙。
穗禾深得荼姚真传,水族同党不敌其攻势,死伤惨烈,彦佑看着昔日同族落在穗禾手中,连忙上前阻拦。
簌离不敌荼姚,败势已露,若是被击中,受伤在所难免。
润玉立即上前助自己母亲一臂之力,一己之力化解两人的攻势。
见到润玉,荼姚气不打一处来。
天帝最近有意指点润玉,对他的上心使得她十分担心旭凤的地位,上次润玉击退魔界之事,天界不少仙家对他赞誉有加,旭凤却因下凡历劫,意气用事遭人非议。
兽族与润玉又往来密切,难保不站在润玉身后,而锦觅与他的婚约在即,到时花界、水神、风神真成了润玉的后盾,再想拔掉这个钉子就难了。
她正恼怒无处泄愤,穗禾给她递了情报,要是抓了簌离,正好可以给润玉立下个包藏的罪名,一举两得。
她冷声道:“润玉,你要跟我作对吗?”
润玉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地,嘴角溢出鲜血,滴在褐色的泥土上,妖冶美丽,他平息身体内翻涌的灵力,才回头安抚簌离。
此刻被责难,双膝跪地,趴伏在地:“母神,她是孩儿的生母,求母神看在父帝和孩儿的面上网开一面。”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你小时候的魄力都不如!”荼姚冷声提醒,“你忘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润玉抿唇,那些被他遗忘的过去,因为浮梦丹,锁的严严实实。
这些时日,他脑海中总浮现出过往,被剜龙角拔龙鳞的痛苦,也想起自己是如何承受不出痛苦跃出水面,然后被天后言语蛊惑,吃下了浮梦丹。
他愧疚不已,才不敢去见簌离。
“鲤儿!不要求她!”
簌离上前将他拉起,润玉满脸懊悔:“娘亲,都是孩儿的错,孩儿全都想起来了,原来,原来娘亲没有抛弃孩儿,是孩儿受了天后的诱骗,服了她的浮梦丹,这才……”
簌离摇头,按住他,目光怜爱:“傻孩子,娘亲从未怪过你!”
见两人释怀过往,荼姚再度开口提醒:“润玉,你可想好了?你现在是天帝之子,难道要人贼做母吗?”
润玉看向荼姚,语气恭敬,态度谦卑:“母神,孩儿知道,这么多年来,你总在担心我会与旭凤相争,其实孩儿从未生过此心,我与生母分别多年,我现在只想和她一起安静地生活,其余的我什么都不要,我求母神网开一面。”
荼姚丝毫不动摇:“今日你若选她,就不要再叫我母神!”
看她手中再度聚起火焰,润玉润玉卑微放下身段,不断磕头请求:“母神,我求您,我求您放过我娘亲,我发誓,我以后和我娘亲住在洞庭湖,永生不回天界,不会对旭凤造成任何威胁,我求您了,我求您了……”
天界向来飘逸绝尘仪态端正的大殿下,弯下直挺的腰,眼中满是悲伤痛楚,卑微的乞求怜悯,任谁看了无不动容。
邝露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只能拼命抱着小泥鳅,泪水不住的滚落,她第一次知道,玉萝到底送给润玉了什么。
是亲情,是温暖,是世间仅此一份的爱。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一朵蓝紫色莲花浮在半空中,双手推出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
“娘——”润玉额头青筋浮现,嗓音沙哑。
簌离用身体全力挡住荼姚的琉璃净火,将润玉护在身后,继而用尽毕生的修为,凝出灭日冰凌,击中荼姚的肩膀。
润玉惊慌的接住倾倒的簌离,将她抱在怀中,轻声呼唤:“娘,娘,娘……”
簌离任他拉着自己的手,轻抚上他的面颊:“我的孩子,娘有幸和你度过这些时日,早已心满意足了,这段日子是我这几千年最幸福的时光,娘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遇到天帝,可唯有一件事,娘亲从不后悔,就是生下你。”
“娘这一辈子,亏欠你的太多,这些年,娘亲好孤单,灭族之仇恨了太多年,实在放不下,你不要怪娘。”
润玉哭着摇头:“不,我不怪你,我从未怪过恨过娘亲。”
簌离温和一笑,有些欣慰:“剩下的路,就靠你自己一个人去走了,娘恨了这么多年,好累,你就这么抱着娘,抱一会儿……”
“娘,娘,娘,你别睡,孩儿这就来就你,孩儿这就来救你。娘,我能救你,我能救你。”润玉颤抖着嗓音,紧紧的抱着簌离,抬手将灵力输送进她的身体,给她治疗。
簌离的双眸缓缓闭上,再也无半分逆转之势。
在一旁阻拦穗禾和奇鸢的彦佑见状,想上前,可穗禾与奇鸢前后夹击让他分身乏术,措手不及。
在刀戟兵刃相碰的声音下,润玉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掉,一遍又一遍轻声呼唤着娘,好似在叫醒一个贪睡的孩子,温柔极了。
另一旁的荼姚,已经疗伤结束,此时润玉毫无防备,是最好的时机,手心结出印记,朝着两人再度攻去。
“殿下!”邝露的急切破口而出。
润玉背部被击中,好似无关痛痒般,手上依旧未停,抱着簌离逐渐冷却的身体,一遍遍重复着。
无人能理解他的执着,但是从他隐忍的青筋可以看出他的痛苦。
可是,簌离的身体已经在消散了。
“娘,娘,你不要走!你不要离开我!不,不,娘,你还说要看我大婚呢!娘——”
荼姚见并未伤他分毫,继续攻击:“润玉,现在轮到你了!”
润玉毫不理会,紧紧抱着逐渐消散的簌离,再度以身体承受,发丝散乱贴在脸上的泪水,他哭的不能自抑。
四周的天兵承受不了这般醇厚灵力带来的波动,被击飞一丈远。
簌离很快消散在了天地间,化为乌有,他看着,愣在了原地,像失去了家的孩子,茫然无措的看着怀中,呢喃道:“娘……”
过了许久,润玉缓缓站起身,再次承受荼姚一击。
他缓缓转过身,双眼无神的漂浮,在看到荼姚时才凝聚起来,眼眶通红,漆黑的眸子涌满了恨意。
他眉心微蹙,空间静止。
土地蒸发出水汽,湖水面凝出水滴,仿佛大地与河水在哭泣,凝聚出许多小小的泪滴。
这一瞬,润玉脑子里划过在紫方云宫被凌虐的玉萝,她被关在玲珑塔中的画面,被逼到无可奈何跳下临渊台的绝望。
他不争不抢这么多年,为母子两人让路,他的结果就是失去所有爱的人。
水滴全部浮空,继而凝结成冰,带着十足的杀气,朝着荼姚飞去。
荼姚有些惧怕怒气满满的润玉,用尽全力才堪堪挡下润玉的杀招。
若不是方才受了伤,她才不会处于劣势。
眼看不敌,水神从天而降,帮她克制住润玉的术法。
水神以水化冰,将法术引渡到湖面,激起万丈水花。
润玉怔愣的看着他。
“夜神节哀,过去千年,洞庭湖的百万生灵,皆仰赖洞庭君的照拂,今日令堂羽化而去,夜神一怒,恐将浮尸千里,还望夜神千万节哀制怒,以天下苍生为念,承继洞庭君遗泽,为令堂积德行善。”
*
“走吧,没戏看了。”珊瑚挥袖,准备离开。
天禄不解:“刚为什么不帮夜神?”
“不想帮。”
“可是你答应过玉萝……”
“他不是没有性命之忧吗?只要夜神不死就行了。”
天禄见珊瑚冷漠,知道他怨气未消,为了夜神,玉萝真的付出了太多,但是毕竟是小玉萝心尖尖上的人,可惜他没有话语权,也打不过珊瑚,只好闭嘴。
“小玉萝,你的夜神殿下现在很痛苦,你要是知道的话,就快点回来吧!”
云祇没在意他俩之间的互动,看着远处的局势,点评道:“水神太过仁慈,以后终究要被自己的妇人之仁害了,丧妻,与女儿分别,这几千年,能忍下来的要么是卧薪尝胆,要么就是不成气候,男人活到这份上,我看还是算了!”
天禄配合的点点头:“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