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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玄虚 ...

  •   细雨,将窗户纸打湿了,有一种阴冷的气息浸过窗纸穿进了房间里。

      萧道成想,这小道士太天真了!他懂什么叫刁难?他何时被刁难过?他哪里见过自己刁难人的手段?他若是诚心要刁难他,恐怕也早已让他躺在自己身下辗转承欢了,还用得着在这里给他选择的机会?说一堆苦口婆心的废话吗?

      他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由不得你说不!

      好呀!既然如此,他就让对方长长见识好了。

      他用指尖在桌上一圈一圈缓慢的划着,像是要将人圈在他的掌心下,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这么一说,倒真给了我一些想法。”

      突如其来的一阵寒意,如鬼魅般顺着达奚妙辛的脚底攀爬到了她的脊椎上,使得她没由来地哆嗦一下。

      她隐约意识到刚才她在错误的时间说了一句错误的话,可如何更正,已经超出她力所能及处了。

      “那小花娘生得如此妖媚,被一把火烧尽真是可惜了。军中的那些士卒,常年征战在外头,几年都不知荤腥,倒不如赏赐给他们,物尽其用。”

      达奚妙辛乍闻此言,被懵在原地,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了,直到看见萧道成眸中闪逝而过的恶意时,才回过神来。

      等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她难掩气愤:“你简直卑鄙!”

      萧道成对她的辱骂毫不在意,甚至对她被挑起的怒火乐得其见,停下手中的动作,口气悠然道:“这也不叫刁难。”

      “你觉得她哪里好看?是那双眼睛,还是鼻子?我就挖了她的眼睛,割下她的鼻子。我倒是想起来她不怎么说话,看来舌头留着也是没用的了。”

      “这还不算刁难。”

      达奚妙辛听不下去了,气急,扬起手欲往他的脸上拂去。高抬着的手臂却在空中被他截住。

      他的大掌像铁钳般牢牢锁住纤细的手臂,令她甩脱不得,阴鸷的目光直望着她,薄唇轻启:“我能让你也像她那样。”

      她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庞,情不自禁地颤栗起来。

      他欺近她,掌心温柔地抚摸在她的脑后,贴着她的耳朵,道:“再把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剜下来,直到你肯就范,我却失去兴趣为止。这——才是刁难你!”

      他看着那对眼睛里噤若寒蝉的样子,又伸手去摸点在旁边的那粒朱砂痣。他想:就是这一点红痣,总是让他浮想联翩,又挪不开视线。若他要动刀子,第一处下角的地方便是这里。

      他得剜了它。

      “好好想一想我的话,嗯?”

      达奚妙辛被关在房间里,脑子里萦绕着萧道成的那番话。

      那人简直可恶!她咬着牙,想象着将他撕扯成碎片的样子,犹不解恨。居然这样威胁她!她在房间里踱着步子来回地走,心思乱作一团麻,理也理不清。

      要向他求饶吗?

      绝不!

      她性格倔强,本身就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即便是面对拓跋濬,所受情伤之痛,却也不轻易妥协。眼前遇到难题,虽无解决之道,但因对萧道成的胁迫所不齿,便硬着性子,万不肯示弱分毫,一点回旋之余地都不考虑。

      一时间,她亦忘了北魏之行的目的,就连拓跋濬的嘱咐也抛之脑后,浑身拧巴劲儿。挖眼,割舍,切鼻!他的那些伎俩统统使出来!她绝不求饶半个字,也绝不苟且活命,更不会答应他那龌龊事儿!

      她心头火气烧了半个多钟头,发泄了许多,才慢慢地缓下劲来。

      气也出了,狠话都说完了,发觉这现实还是正如蛛网般将她层层捆缚住了,颓丧地叹了口长气,像霜打的茄子般焉儿在那里。

      没精打采了好一阵,听见门外哗啦啦一阵开锁的响声。

      门再次被打开,达奚妙辛见到那白袍和尚笑脸盈盈地站在门口,他眉眼祥和,立在那里便像是一尊佛像般。

      她一见那笑脸,便想起小时候在家乡看戏时,那些戏子脸上带着的面具,红的白的、紫的黑的,浓墨赤彩涂在上头,明明是笑脸却让人觉得分外诡异。

      “听说太宰大人方才来看过道长。”玄虚浅笑道,“真是失礼呀!看来大人还是舍不得小道长。”

      达奚妙辛淡淡瞥了对方一眼,心想若是他听了萧道成刚才来这所说的一番话,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我无意为难小道长,更不想与太宰大人作对。只是圣上手谕在此,不得已而为之。”

      达奚妙辛听罢转过头看向他,她心底冒出一个疑问:“你也是修行之人,当真能信以纯阴之躯修炼纯阳之气,便可得长生之法?岂不荒唐可笑!”

      玄虚未料到她会如此说,怔了片刻,哈哈笑道:“小道长是聪明人。青山几度变黄山,世事纷飞总不干。这真真假假谁又能说得清?你信它便在;你不信,它便不在。以纯阴修炼纯阳之术,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相信此法为得到之法,足以。”

      达奚妙辛忍不住诟道,“如此说来,你和骗子又有何分别?你批这一身白袍袈裟,助纣为虐,不怕玷污了佛祖吗?”

      玄虚摆摆手,然后又将两只手交叠放在胸前,平静地看着她:“陛下乃圣明之主,我助陛下长生,倘若能够实现,便是我朝福泽。小道长这番话要是传进了别人耳朵里,怕是要被五马分尸,株连九族的。”

      她嗤之以鼻:“视百姓如草芥,这样的圣上谈何圣明?”

      这话如此大逆不道,玄虚听罢却笑了。

      “自古明君贤相,方可安邦治国。也不知太宰大人听了你这番话会作如何想。”

      他不提便罢,一提这人的名字,达奚妙辛便怒从心中起,双目燃了起来:“你尽可把我这些话对他说去!”

      她还怕他不成?

      “小道长脾气可真差!”玄虚摇头道,“贫僧也想不明白,以太宰大人的性子,怎会由着你来呢?”

      达奚妙辛已不想再听见那名字,不耐烦的语气说道:“你是来找我话家常的吗?啰唆了这么多!若是想把我当做木柴批了烧火,就请快些动手!”

      玄虚见她摆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笑道:“你就是想去当那柴引子,也不行。”

      “为何?”

      “小道长是男儿身,做烧柴的引子,大材小用。”玄虚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

      达奚妙辛探究的目光瞧着他,只觉得那话头里似是还有藏着一份它意,却又不明所以,以为他是故弄玄虚。

      “那我妻子呢?你们把她弄哪儿去了?”

      “啊?那个小花娘?”玄虚摩挲着下巴,仿佛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人,语气微扬,恍悟道,“她模样果是绝色。可惜了,明日午时开炉祭天,需要九九八十一名女子入炉焚烧。她不巧就在其中。”

      达奚妙辛蹭一声站起来,将玄虚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

      “我说明天,你的那位夫人,会拿去点柴火。”玄虚眼角的笑意止不住,忽然又想起来什么,补充道,“对了,此次开炉炼丹,声势浩大,连陛下也会亲临祭拜!”

      达奚妙辛恨不能将他脸上的那幅笑容撕下来。她想看看这和尚究竟是什么心,怎能如此恶毒,这样风轻云淡地笑论八十一条无辜性命。

      但更让她惊惧的是,寿寂之居然也在这八十一名女子之内。

      他怎么能在里头?难道他们还不知道他是男的吗?他为什么还不说出实情?

      她急了,眼睛红如兔子:“你们不能烧她。”

      玄虚歪着头:“为何?”

      “她……”话头猛地顿住,不知该不该说,说出后是否再牵扯出什么事情来。他既是男人,她又为何要娶他?这道不明的前因后果,事情是越发复杂了。

      “她是我的未婚妻。”她只能如此开口。

      “莫说她是小道长的未婚妻。朝中九品以下官员的妻妾,哪一个没有过贡献?”玄虚笑着道,“这理由可不行。”

      “我求求你。”她咬着牙,勉强从唇齿间吐出一句话,“你是掌管此事的人,只要将她名字勾下来,用旁人顶上。”

      她知道这样不对,可若是让自己在他和旁人之间选择,她不得不忽略自己的良心。她突然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都是禽兽不如。

      不得已,说完此话时便红了眼眶。

      玄虚眨了眨眼睛:“那岂不是草菅人命?不行不行,这可不行!你方才还骂我助纣为虐,眼下你要我做的事难道不是一丘之貉?”

      他故意这样戏弄她,像捉弄一只耗子一样看着她难堪羞愧。

      若此刻手中有一把刀,达奚妙辛一定毫不犹豫地就插进对方的心窝里,看看他脸上是否还能挂得住这样的笑容。

      “哎——”他叹息一声,“你们夫妻一场,我不愿做棒打鸳鸯的人。但陛下旨意又不得不从。天下何处无芳草,那小花娘虽然娇俏,却不如性命重要。小道长若真想要个女人,待还了俗,往后有的是,何必恋恋于此?。”

      玄虚见她一直不说话,以为是想明白了,脸上笑意更甚:“小道长能放下此事甚好!我也算对太宰大人做了个人情,不强留你在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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