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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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就匆匆而过，及至天亮时，就有邓夫人房里的小丫头过来，立等叫开前角门传邓夫人的话：“即时叫起玉郎，快洗脸，换了衣裳快来，今儿张侍郎家的宴席，不可错了去。再者，便是西院里的卿哥儿也是要去的。”
只说鸳鸯一夜未曾合眼，又搁心玉郎，又见春纤眼泪汪汪的，没曾停歇，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得强推了春纤在房内小床上睡，自己便窝在玉郎床侧，一时里又怕他要喝茶，又或是伤口会疼，哪里敢睡一下。等得此刻，已略有些睡意，就迷迷糊糊地磕着床头栏杆困着，不想听见这小丫头过来，只得匆匆腰内束了一条汗巾子，起来至院内，随口敷衍了她几句，说即刻打发了玉郎来。说罢，又见几个几个丫头子在打扫房子地面，提洗脸水，便就着要了水，回外间屋里，向镜中胡乱挽了一挽头发，忙忙地取了青盐漱口洗面。忙完了，才悄悄转到内屋，来自床头，打算叫醒玉郎。
实则柳逸却并未睡着，那一个多时辰里，只是觉着伤口上隐约作疼，时刻竟然疼得又紧起来，那头脑里就是一阵阵的发紧，恰此刻，心里猛地窜出一个念头来，那长身玉立的黑衣男子，倒是像在何处见过似的？偏偏他说话的语气，真也如是何处听过的？可恨却又记不得，倒是自己抽身走时，自那群黑衣人边擦身而过时，也就有一个人，当真像是熟的紧的人，自是——想到此处，他竟又不敢再想下去，仿佛若是想了下去，真真无置身所在……又是想起邓鼎渊，不知他跟着这些人回去，如何？性命虽无足堪忧，却只怕难免受些屈辱……待得倦意上来，又觉得伤口处倒好些了，就瞌睡起来，却睡不深，朦胧里，就仿佛又是十七岁那一年，正遇见醉奴的事情，那还是孟兰盆节上的事儿，每年里孟兰盆节上游玩，总是有人扮了戏文出来，那一日他做着女孩儿打扮，黑油般头发,红丝绳儿扎着一窝丝，缵上戴着银丝鬏髻，还垫出一丝香云，鬏髻内安着许多玫瑰花瓣儿，露着四髩，正是扮着观音身后的龙女，那一张玉颜上，明眸善睐，风致娟秀，自己却误会了，与几个朋友闹着拿花儿打他，倒是吃了他一拳，两个人才算是认识。若是他在——又何止于此？自己从来不爱打打杀杀，而那剑法武艺，也是他教的。却不知，他此刻又是去了何处？
这样一来，思东想西，他便浅睡着，迷迷糊糊里都是些往事，凌乱片章，不妨又是外间隐约传来丫头们打扫之声，就连那丁点的睡意也都消了，反倒觉得伤口处疼得又厉害起来，口内干且不说，又满满的含了苦意，就欲饮水。等侧了身子过来，倒见鸳鸯出去了，又见春纤卧在旁边小床上，像恰睡熟的样子，便不忍心唤她，故此自己挣着想起来，却起不来。
鸳鸯甫一进了内屋，见玉郎起来，即刻忙忙跑过来，一把按住他，恨声道：“我的祖宗，你起来作甚？”说罢，便侧身坐了过来，半扶半撑着柳逸，两个人靠得极近，彼此脸儿相对，鸳鸯心里就乱的不成，又见他脸色憔悴，又心疼的紧，就放缓了声儿款慰：“可是要喝茶？”柳逸笑道：“罢了，只你是我肚里蛔虫，什么都想到？”鸳鸯见他精神尚好，心里方稍稍又稳定些，不想即时又见他微一蹙眉，就知道他伤口疼着，了然他不过是安慰自己之意，还撑着说笑话儿，心里又是一疼。就微微挪了一把身子，将他身子的重心转到靠枕上，才腾身起来，欲替他倒茶。
两人这番低声谈话，春纤便醒了，即刻起来，云鬟斜軃，娇眼乜斜，并不理会整束衣裳，就去端茶来，递过给柳逸。柳逸见她这般风致，身上是家常的水红绫子袄儿，随手束着白绉绸汗巾儿，虽是家常的装束，神情却大可玩赏，心里就是一动，笑着叹了一声：“这可是捧心西子的样儿了。”春纤听了，就是一啐：“罢了，这样子，竟还淘气。”柳逸笑着，伸手来接，就牵动伤口，不禁嗳哟一声，道：“你喂我罢。我没气力起来。”春纤恼了，“这不是有鸳鸯麽，可别使我。”说罢，又是明眸流转，一笑。这一笑，那容色极其艳丽，虽在病中，依旧明艳绝伦，不可逼视般。柳逸一呆，登时忘了伤口之疼，打趣道：“昨儿你也是这般喂我饮茶，如何这会——”两个人言语缠绵。
正在此刻，就听得有人扬声道：“可是一大早就猴在一起——”如今且说柳逸还未起来，又是邓夫人唤了大丫头彩霞过来，这彩霞原是平日里一向与他几个玩笑惯了，就也不打招呼，就进了内室，那屋子里小丫头惯常无人管的，见鸳鸯几个大丫头尚未起来，不过在院子里打扫，哪里管有人来无人来，再者又见是彩霞，知她是太太屋里有头脸的大丫头，就益发是不管了。等得这彩霞见他们三个窝在床上，只道是三人又在玩笑，故此扬声取笑。
鸳鸯见她，忙笑着让座，亲自搬了个杌儿过来请坐。彩霞与他们玩闹惯了，也不说此虚礼，就坐下，笑着对柳逸道：“恰才打发了小丫头来叫，我知道她们办事就是不牢靠的，清晨也无事，故此过来，果真你们还猴在这里玩儿。太太等着你呢，叫你先过那边请侯爷安去。还不快换了衣服走呢。”说罢，却瞅着他脸上样儿不对，忙立起身，走自床前，细细打量柳逸一番，“怎么，像是病了？”
这一句恰是提醒的好，春纤即刻反应过来，忙应和道：“可不是，昨儿晚上就嚷着不好，不知是积了食还是感了风寒，我们正说要不要请太医呢？”鸳鸯也反应过来，就扯着篷子上来补充：“怕还是积了食，昨儿的饮肴儿也不知谁做得，太油腻。他又贪嘴，多吃了几个螃蟹，晚上怕又吹了风，一早上就嚷着说不好。”
彩霞见柳逸神色憔悴过了，心里便有些疑虑，只觉倒不像是病中，却也不好多说，就道：“也罢，我先回上头一声，鸳鸯你还是把他拜客的大衣裳寻出来再说。毕竟今儿是出门拜客。”说罢，就要走。
柳逸谢她，忙唤道：“彩霞好姐姐，你且喝了茶去。”就叫小丫头凝芙，却不想自己伤后无力，那声音也无气力，提了嗓儿，声音也未曾高过来，外面哪里听得见？彩霞见此，就忙按着他，笑道：“我们谁与谁，还闹虚文？我自去。”说罢，就袅袅走了。
等她走了，春纤就过来扶着他自床沿坐起，替他在背上塞了了两个枕儿靠着，又蹲下去替他暂套上鞋儿。鸳鸯便在橱内取衣服。等鸳鸯抱了衣服出来，春纤就扶着他站起来要套衣服。柳逸看着鸳鸯手中一套红色绸服，外罩的又是一件簇新深藕合纱衫，就笑道：“又是这么艳色的衣裳，不过是张侍郎家的宴会罢了，什么要紧的？”鸳鸯就白了他一眼，道：“穿这个，若是伤口不小心裂开，那血透在衣服上也不显。”说罢，便替他换衣。等得衣裳换好，时辰已经不早，柳逸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是去父亲那里请安才是——”话未说完，就是一阵头晕，身子便支持不住，直欲往后倒似的。
却原来柳逸一直怕她二人担心，故此硬撑着，在换衣服的时候，但觉臂膀微微一扯，那伤口像是要裂开似的，就是一阵抽痛，因强压下来了，不想此刻换了衣服，心头就是一宽，人便支持不住，恰好鸳鸯、春纤兜住了。他侧过脸，瞅见春纤一脸担心样子，就勉力打了精神，笑道：“替我换了靴子罢。”说罢，用了极大气力，才强自镇定着坐下。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2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