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之回生木》圣伶

6、第六章

　　原来如此，这鬼族公主大约是嫉妒思尘，于是痛下毒手。可这仙尊如此爱他未婚妻，难道没有找那鬼族公主报仇吗？
　　这本是他的痛处，我也不好再问。
　　由于我不想回去，照尘仙尊便让一个小仙去云泽山报个平安，让我留在这处仙山调养。
　　这处仙山名叫镜清山，这温泉也是上古遗留，是疗伤神器。山中还有一处简约的宫殿，名叫镜清殿。我便是住在这镜清殿中。
　　照尘仙尊平日里住在无心宫，有时会来看我。
　　因这体内的妖气被压制，我运功时也就更加自如，加之照尘仙尊的指点，我竟大有进步。虽无仙力，但修的法力也足够上乘，可自如驾驭那水墨绫了。
　　过了些时日，改颜就寻了来。
　　“云落，你在这镜清山修养得如何了？这里确是个好地方，也只有照尘仙尊才能带你进来。”改颜坐在树上，笑着问我。
　　“甚好。这里很清静，我也自在。”我一边喝着他带来的酒，一边道。
　　“是啊，比我那狐族清静自在得多。”改颜好像有些不高兴。
　　我默默无言。虽然我在狐族时，一片祥和，但也听那些侍女们说过，狐族并不如表面那般和谐。那狐族族主十分严厉，改颜又是狐族唯一的继任者，他对改颜事事拘束，最近甚至给改颜定下了一门改颜自己都不知道的亲事。后来，改颜才知道，狐族族主给他和凤族公主习瑶定了亲，当时改颜大怒，两人就闹翻了。以往改颜都是顺从他父主的意思，而如今不知怎么，居然开始反抗了。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可见过那个凤族公主？”
　　“我与她哥哥秦时是好友，也曾见过几面。可那又怎么，她顶多算我的妹妹，绝不可能是我的妻子。”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仙界就是如此，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
　　“对了，阿锦，你……可曾听说过照尘仙尊的未婚妻？”我实在想弄清楚他的过去，于是向改颜开了口。
　　改颜皱皱眉，似乎在回忆，而后说到：“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照尘仙尊是狐族的骄傲，更是狐族之祖。几年前，他好像在无心宫收了一个凡人，是不是未婚妻我就不知道了。我未曾见过那个凡人，也不知其名讳，只知道她和鬼族公主发生了什么，最后下场惨烈。”
　　那就是了。没想到那个叫思尘的女子竟然还是个凡人。
　　“哦？怎么个下场惨烈？”
　　“嗯……好像是死了。听说照尘仙尊当时还去鬼族想杀了那个公主，但不知为什么没有杀她，只是打伤了她。”
　　原来还真地去报仇过啊。一时间，我也不知心中是欣慰他重情，还是嫉妒那个思尘得他厚爱。
　　“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改颜突然来到我面前，盯着我问。
　　我一时心虚，慌忙道：“弄清楚了，才好对付那鬼族公主嘛。”
　　改颜撇撇嘴，也倒了一杯酒，喝了起来。
　　“云落……前几日我打听到一件事。可能，会对你的妖毒有帮助。”
　　一听这个，我顿时来了劲儿。没想到，事情竟然还会有转机。
　　“你快说。”我放下酒杯，竖起耳朵，只盼他说点有用的。
　　改颜似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我，道：“这还复丹已然入你体内。唯有一法……或可有救……”
　　我已然按耐不住：“你倒是说啊。”
　　“你可听说过，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的意思是让我再死一次？”我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对。我们狐族有一至宝，名曰回生木。可使死而复生。仙体都可如此，更何况，你是凡人呢？”
　　我一听，心中自是激动无比。他说得对，若是有了回生木，我就可借死化了这还复丹，然后重生，自然又是一片天地。
　　“但……回生木由我父主看管，还有狐族众多利器相护，实在难得。天下就此一个，狐族若丢了回生木，天帝也是要怪罪的。更何况，你如果用了回生木，就会忘记以前发生的一切，包括云泽，也包括……我。”改颜一字一顿，说得十分艰难，却一点一点磨灭了我的希望。
　　是啊，不仅难以拿到手，还会承担罪责，更会……忘了一切，忘了那只黑狐狸……
　　明明这一切都因为他，因为他的那些往事，我却丝毫不想怪他，甚至，忽略了他对此毫无歉意的事实。
　　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不想忘了他，我还真是，比自己想象的更没出息。
　　改颜看着我绝望的样子，急忙抓着我的手道：“你放心，我不会放着你不管。我是狐族少主，去拿那回生木，还是有几分希望的。”
　　我想缩回手，却挣不开，无奈摇摇头：“阿锦，谢谢你。我不值得你这样为我。算了吧。你若是去拿那回生木，到头来，会丢了性命的。”
　　“我不怕！我这几万年一直活在被父主安排好的生活中，如木偶一般。此番，若是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反而觉得终于这些漫长的岁月有了意义。”改颜低下头，缓缓道。他的声音中，似乎有那么一些颤抖。
　　我心中涌起一阵感动。我与他相识不过一月，他肯为我如此，定是把我当真朋友。
　　我还想说什么，改颜却忽然不见了。
　　原来，是照尘仙尊来了。
　　自从我受伤后，他便免了我的礼节。
　　他走过来，看见桌上的酒坛，皱眉道：“你如今正在休养，怎可喝酒？这酒……是哪里来的？”
　　我被逮个正着，紧张起来，眼珠一转，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无聊嘛。这是一个朋友送来的。你别生气，我不再喝就是了。”
　　他施施然在坐在我对面，居然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我从未见照尘仙尊喝酒，如今却见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拈着陶色酒杯，一杯又一杯喝下，就连那薄唇也变得鲜艳无比。
　　我看着他，只觉得这仙山的青山绿水都不及他半分颜色。
　　我也跟着他喝了起来。
　　醉意朦胧，我的眼中只剩下了他。
　　此生，只要有他，有这片山水，我就别无所求。
　　我嘴角一勾，借着酒劲凑了过去，吻上他的唇。
　　酒香四溢，我的心也醉在这一刻。
　　他微眯着凤眸，没有任何动作。我知道，他也有些醉了。在我的唇离开的前一刻，蓦然伸出手扣住我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我如同做梦一般，沉浸在他的温柔里。
　　待我清醒过来，猛然推开他，却见他一脸不解地问道：“落儿？”
　　我一怔，他叫的是……是落儿，是我的名字！不是思尘，不是思尘……他从未将我当作思尘！
　　我喜极，再次捧住他的脸，吻了上去。
　　激动中，有晶莹的液体滑出我的眼眸，凉了我的脸颊。
　　这就够了，哪怕明日我就受不住这妖气与世长辞，我也无憾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昨日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忘了，大约是醉得太厉害。
　　照尘身边的小仙做好了饭食，叫我去吃。这个小仙名叫风徵，是个年轻男子。
　　我问起照尘去哪里了，他说在温泉。
　　等我用完早膳，照尘已经泡完温泉过来。仍是以往的黑袍，以往的青丝飘散。
　　我颇有些不好意思，想起昨天的事儿，便觉得脸烧。于是不敢看他，假装练习水墨绫。
　　不想他一点也不配合，居然直接走到我跟前，让我停下，对我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没等我答复，便使了仙法带我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广袤无垠，全是不知名的花朵。五颜六色，映得天空也缤纷起来。
　　我一向是个爱花的人，如今见到这番景象，更是心花怒放。我拉着他跑到花丛深处，定定站到他面前，强压着要蹦出来的心脏，小声问道：“照尘，你带我来这么美的地方，可是要对我表明心意？我自知配不上你，但我的一颗真心应当配得上你的真心。”
　　说完便低下头，看着他的黑袍下摆，不敢看他的脸。
　　我既想他快点说出答案，了了我的一桩心事，但又希望这时间过得慢些，生怕他说我一厢情愿。
　　良久，他终于开口:“落儿，我从不觉得你配不上我。今日我带你来，便是要告诉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无论你是谁，你都是我心上的那朵花，永不凋谢。”
　　我心中一震，猛得抬头望入他的眼，里面清晰映着我的影子，还有花海。
　　我笑了起来，泪水也夺眶而出：“谢谢你。”
　　他将我拉入怀抱。
　　我想，我一直漂浮不定的心，终于找到家了。
　　这片花海，是我们的见证。
　　自那日后，他便常常来镜清山看我，我练功，他便陪着，我们一起下棋，一起散步，一起看那无尽的花海。
　　有一天，他不在的时候，狐族改颜身边的一个侍女跑来找我，说改颜偷回生木，重伤，还被狐族族主禁足在寝殿，境况堪忧。
　　我惊得差点摔碎了茶杯。
　　没想到，他是说真的，他真的去为我偷那回生木……
　　我当即随她去了狐族。
　　到了狐族，我扮作大夫，才混入改颜的寝殿。
　　这才发现，他的状况比我想象地还要糟糕。
　　全身都是处理后的伤口，脸色苍白，动也不能动，修为怕是失了七成。
　　他似乎听见我在叫他，费力睁开眼睛，对我扯出一丝笑容，道:“你怎么来了？我如今如此狼狈……你放心，我很快便会恢复的。只是，没能帮你拿到回生木……”
　　我鼻子一酸，含着泪道：“你去拿什么回生木啊，为了我，不要命了么？早跟你说过，我不值得……”
　　“于我而言，值得。”
　　我的再也忍不住，一边流泪一边道：“我不在乎自己还能活多久，我如今，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你不要自责，你如今这样……你要好好养伤。”
　　我话音刚落，寝殿大门突然打开，众多侍从冲了进来。
　　一道霸气狠厉的声音由远及近：“原来就是你这个凡人，竟然蛊惑我儿子为你背叛狐族，竟想盗取那回生木！”
　　我愣愣看着门口，却见一个老者缓缓走进来。虽是个老者，却依然孔武有力，一双利眼似乎饱经风霜，看透世事。
　　他刚进来，改颜便挣扎着坐起来，将我向后面一扯，口中道;“父主。”
　　原来是狐族族主。
　　这族主死死瞪着我：“果然是个妖女，身上竟有妖气！魅惑我儿，罪该万死！”
　　这时，改颜对着领我进来的女子喝到：“木彩，你胆子不小！”
　　那个侍女扑通一下跪下，哭道;“少主，奴婢也是没办法，族长他……”
　　还没说完，狐族族主便对改颜怒喝道：“你这逆子！现在还在帮这个妖女说话！来人，把这个妖女关到死牢里去，明日处决！”
　　改颜急道：“父主，此事都是孩儿一个人的主意，与他人无关，她毫不知情！你要罚罚我便是，何苦牵连他人？”
　　这时，已经有几个人用了仙法将我绑住拉走。改颜死拽着我，奈何他极度虚弱，片刻便昏了过去。
　　“改颜！”我大叫一声，却只能任由他们将我关进牢里。
　　如今，我已经将生死看淡，却担心改颜，不知狐族族主会不会为他疗伤……我出来匆忙，也不知照尘可有担心？
　　想到照尘，我又觉得自己好像不愿就这么死去……他若是没了我，应该也会伤心吧？人就是如此贪婪，刚得到了想要了，便害怕失去，甚至，想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