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之回生木》圣伶

5、第五章

　　待我悠悠转醒，却感觉头昏脑涨，睁开眼睛，入目一片陌生。
　　发黑的草木，和褐色的岩石，旁边滴滴答答掉落的水珠，昏暗的光线，这是一个巨大的山洞，而我，被捆仙索绑在一块坚硬的岩石上。
　　我心中暗自好笑，我一个凡人，居然还要动用捆仙索，倒不知是荣幸还是悲哀。
　　须臾，进来一个奇怪的女人。
　　为什么说她奇怪呢，主要是因为她的装扮太奇怪。她一身全黑，头上还包着黑色头巾，完全遮住了头发，黑色罗裙上还有许多黑色环佩，却没在她走动间发出任何声响。不过，她面容倒是姣好，虽不及遥羽，但也没差多少。
　　她走近，对我冷哼一声，随即用手指挑起我的下巴，道：“思尘啊思尘，没想到吧，任你千躲万躲，你如今还是落回了我手上。更可悲的是，你如今竟然是个凡人！真是天助我也！”
　　我被她的手指刺得生疼，更被她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我挣扎起来，眼睛一斜，便看到了她掐着我的那只手上面赫然挂着一串黑色晶石，正在淡淡泛光。
　　鬼族公主，舞影！
　　我费力开口道：“我自问与你无冤无仇，你把我掳来这山洞做什么？”
　　不料她却哈哈大笑起来：“无冤无仇？你忘得倒是挺快！”她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我，“我可没忘，你当初是怎么横刀夺爱，害我失去一身修为的！”
　　昂？我横刀夺爱？还毁她修为？我有这么厉害？
　　“你大概是误会了，是不是我与你的仇家长得像，所以你认错人了？”我试探开口。
　　“巧言令色！你当初就是这样魅惑照尘的！小小年纪，不知廉耻！”她反而更怒，对我破口大骂。
　　这居然还和照尘仙尊有关……难道她和仙尊是旧情人？
　　“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贱人！”她眼中厉色更甚，“两百年前是我失手，今日绝不会有人再来救你了！”
　　说完，便凝聚掌风对我拍来。这一掌下去，我必死无疑。凡人之躯，如何受得住鬼族公主的一掌？
　　我吓得紧闭双眼，心中暗骂照尘仙尊，都是他惹的这破桃花！害我今日小命休矣！
　　却不想，就在那一掌袭来的时候，我周围却形成了一个光圈，将我护住。我低头一看，那照尘送的玉佩正在淡淡发光。
　　原来是它！果然有些作用！
　　那舞影也见着了玉佩，目光凌厉似剑，朝着我吼道：“好啊，时至今日他还护着你！竟然把这昆仑玉都给了你！”
　　我乍一听这名字，十分熟悉，想起来，这是能抵御法力，能解百毒的万年神玉，天上地下仅此一块。仙尊竟然把这神玉给了我？
　　顿了一顿，她稳住身形，邪狞一笑：“伤不了你，并不代表不能折磨你。”
　　说完她伸出手来，迫我张口，将一粒丹药送入我口中。
　　我被迫咽下那丹药，顿时只觉百爪挠心。
　　她似享受一般，静静看着我难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怎么看怎么像看山门的大黑见到红烧肉一般，只不过她多了些阴狠和凌厉。
　　“这种丹药，叫还复丹。放心，它不是毒药，那昆仑玉也解不了。它是一种能让修道之人妖气大盛的神药。每个月，你都会在这个时辰，痛上那么一痛，妖力也便层层精进……最后，仙人也变成了妖人，更何况你这凡人。可怜啊，你最后怕是承受不住这妖力，香消玉殒了。”她似乎在说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说得十分起劲。
　　我越听，心就沉下一分，最后竟有一种叫做绝望的东西浮了上来。我一向乐观，也不知愁为何物，大约是顺遂惯了，竟一时难以承受这打击。我虽无心成仙，可也谨记师父教诲，想着报答他老人家养育之恩，从不曾想过要让师门蒙羞。若我真成了妖人，岂不是云泽之耻，要让师父受这九州嘲笑？如果那样，倒不如早早了结自己，落个干净。
　　也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昧良心的事，竟让我卷入这疯女人的毒计里来。在我自我了结之前，我也不会放过她。如今，我才明白，自己以前是有多懈怠，竟弱得任人宰割。
　　“哦，对了，你若是想寻死，也是难的。毕竟，这妖力，能让你迅速恢复伤口。我告诉你个更有趣的事。你知道这药是怎么来的吗？这是我从魔族偷来的。这也算他们炼制的宝物了，毕竟妖魔本一体，这还复丹能让他们魔力大增。若他们发现你妖力大盛，你说，他们会不会认为是你偷的呢？”
　　这贵族公主果然够有心机，够恶毒。照尘那只黑狐狸说得一点没错。她如此恨那个叫思尘的人，想必是爱极了照尘仙尊。
　　我本就无力挣扎，这会儿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疼痛，而且颇有愈演愈烈之势。
　　天旋地转，我已经无力支撑。
　　阳光暖暖地洒下来，我来到一处玉泉旁，这玉泉周围开满了莲花，粉的，白的，红的，甚是美丽。我看得出神，身后却突然多出个人来，他对我言笑晏晏，我却看不清他的脸。他说：“这莲花是我前几日从天宫的玉清池移来的，就知你一定会喜欢。以后，我们便日日来赏莲，再品茶把酒，你便不会再觉得这日子无聊了。”
　　他的声音清润，很熟悉，却又很遥远。
　　转而，我又仿佛来到了一处暗色宫殿，我周身被绑着锁链，到处可见血痕……
　　“云落！云落！你醒醒！”一串响亮的声音传入耳中，我被猛然拉回现实。
　　全身如同散了架一般酸疼无力，睁开眼，却见到那白狐狸改颜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你可算醒了。怎么几日不见，你就成了这个样子？”他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我看了看四周，是一处陌生的宫殿，而我，正躺在一张大床上。
　　我凝了些气力，虚弱开口道：“这是哪儿？我不是在那舞影手中么？”
　　改颜喂我喝了些水，道：“我发现妖气，寻过去，便看到了你和那鬼族公主。你当时奄奄一息，我从她手中救了你。如今……你这样，最好不要回云泽山，就在狐族调养吧。”
　　原来是他救了我。
　　他说得对，如今，我中了那舞影的诡计，已然身带妖气，怎么能回云泽山那清净仙绕之地？怕是，我这一生都与云泽无缘，更要让师父师兄们蒙羞了。思及此，我心中一片悲凉。
　　“我这妖毒，可还有救？”我开口问道。
　　改颜皱了皱眉，道：“云落，你别伤心。我虽然暂时不知怎么解这还复丹，但还可以帮你压制妖气，护住你凡体。我会帮你打听怎么解这丹药的。”
　　我无奈苦笑：“本来我该为你做什么，如今反倒连累你为我操心。”
　　“这，原本也没什么。你是怎么和那鬼族公主扯上关系的，她好像恨你不浅？”
　　“我也不知。她貌似将我当作了一个叫思尘的人。”我闷闷道，我可真冤。
　　改颜一愣：“思尘？我从未听说过……若是她认错了人，害你成了这般摸样，我是决计不会轻饶她的。”
　　他这番话说得实在很义气，让我不禁有些感动。
　　我紧握住他的手：“谢谢你，阿锦。”
　　他转过脸去，半天道：“我出去一趟，你好好休息。”
　　我躺在床上，细细思量这几天的事情，当下，最重要的就是练好水墨绫，师父说过，这法器要是练好了，无需仙力也是十分厉害的。就算我要自我了断，也要先报了仇。
　　奇怪的是，在有了妖力之后，我驾驭水墨绫似乎更为容易了，原来的法力也有增强之势，一时，竟不知是喜是忧。
　　原以为我会就此在狐族修养很长一段时间。
　　不料，五日后，照尘仙尊来了狐族。
　　他来时改颜恰好不在，而我正在练功。
　　改颜这处大大小小的侍女侍卫们见到他纷纷跪下行大拜之礼，他却似乎未曾看见，径直向我走来，将我拦腰抱起。我一声惊呼，想要挣脱，奈何他使了个仙术，我瞬间没了声音，也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抱着我离开。
　　刚刚乍一看到他，心中涌出极为复杂的感情。先是喜，多日不见，好像……很是想念……然后是委屈，我所受的这些都和他脱不了干系，他却现在才来，还跟没事人似的，再是自卑，我本就是个修不成仙的凡人，如今又被妖气缠身，实在是修行界的耻辱，指不定哪天就被妖气完全吞噬……这样的我，如何站在他面前？
　　如今在他怀里，看着他的如玉的侧颜，感受着几根从我鼻头划过的青丝，我便知道，我怕是已经被他的美色所诱，已然陷入单相思了。真想这样一直在他怀里，哪怕他心中没有我，哪怕他只当我是个无名小卒。
　　可我却清楚地知道，我，永远也是配不上他的，无论是当初那个修道的云落，还是如今这个陷于妖气的云落……
　　如果他不是仙尊就好了，如果我和他都只是个凡人，如果他没有那些复杂的过往……那么，我便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即便他不爱我，我也可以坦然靠近他。
　　转眼，他便将我带入了一处仙境中。这仙境里，有一处温泉。
　　他将我放入温泉，消了使在我身上的法术，开口道：“这处泉水可助你净化妖气，虽不可完全去除，但可以保你不被妖气侵蚀，减少发作时的疼痛。”
　　说完，他竟也进入温泉，靠在我旁边。
　　我大惊，一时心跳加速，支支吾吾地说：“你……你……”
　　却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似在沉睡。
　　我这才注意到，几丝鲜红从他附近的水中溢了出来，而他也面色苍白，了无生气。
　　他受伤了？堂堂照尘仙尊，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呢？
　　我心中不是滋味，只是支撑着他。
　　时间慢慢过去，这温泉似乎却有奇效，他的脸色渐好，悠悠转醒。
　　他睁开墨色凤眸，看了看我：“你可好些了？”
　　我忍住汹涌而来的泪意，哽着喉咙：“我没事。你怎么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回来时碰到些小妖罢了。”他淡淡开口。
　　随即，又对我道：“我不在的时候，你竟出了这些事。现在云泽上下都在找你，你要回去么？”
　　我抿了抿唇，涩涩开口道：“我如今这样，怎么回去呢？就算师父不忍，我也算不得云泽弟子了。尊上，你可知为何……那鬼族公主如此恨那个叫做思尘的女子么？她似乎和我长得很像。”
　　照尘仙尊在我提到思尘这个名字时，眼眸瞬间暗淡了下去，似乎有浓浓的悲伤在他心中。看来，他真得很爱那个叫做思尘的女子。
　　良久，他才开口：“思尘……她是我未婚妻。而那鬼族公主，当年害死了她。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