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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夜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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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噩梦里醒来后,发现才三更天。沛露是进来看我的脚的,却恰巧把我从噩梦里救了出来。
“主子,奴婢看您的伤并没有加重,我去烫下热毛巾,给您敷上吧。”沛露怕吓到我似得轻声问道,我点点头让她去了。
不大一会儿,沛露回来给我的脚腕换上了热毛巾。我看着昏暗烛光下的沛露,正值二八左右的最好年华,一头乌发直垂到腰际,披着绣着栀子花的鹅黄色外袄,更显得她温柔可人。
“主子,喝点温水吧。”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杯子,抿了一口问道:“怎么不叫念云起来帮你?”
沛露语气宠溺地说道,“那丫头晚上睡觉,天上打雷都听不见,让她好好睡吧,这点事我来做就够了。主子这么问,是有事要吩咐她做吗?”
“没有,让她好好睡吧。”我一口喝完了那杯水,递给沛露,看她细心地归置好,又为我盖好薄毯。
看着她这样全心全意地照顾我,细致、周到、体贴、爱护,就算在那个“蝶梦”里,除了妈妈,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这样的一心一意了。想起妈妈,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湿了,哑着嗓子说道,“沛露,谢谢你!”谢谢你,在这个对我来说陌生恐惧的王朝里,在这个前途渺茫的贝勒府里,在这个关系繁杂的人际网里,带给我这许多温暖和善意!
“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说这样的话?莫不是被噩梦惊病了吧?”沛露神色很是惶恐和担心,伸手来探我额头的温度,我握住她的手,说道,“我没事儿,你这样用心照顾我,我说一声谢谢不是应当的嘛!”
“奴婢尽心伺候主子,是应当应分的,主子可千万别这样说,叫奴婢如何当得起呢!”沛露急得脸都红了,鼻尖都冒了汗。
“瞧你急的,沛露,没有什么是应当应分的,每个人都是独立、自由的个体,都有权力拥有自己的想法,有权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任何人都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去绑架禁锢别人的自由。”
“主子,您说的这些奴婢不明白,奴婢只知道,是安亲王府收留了没爹没娘的奴婢,奴婢和主子一起长大,奴婢的命都是主子的,主子再说这些,奴婢可就没脸活了!”
“唉,你呀!算了,我这会儿不怎么睡得着了,你上来陪我说说话吧!”
沛露听我发了令,一颗心才算恢复正常,高兴地爬上床,躺在我身旁,静静地给我打着扇子。
“沛露,如果以后有机会放你出府去,你有想要去做的事,或者想要去的地方吗?”
“主子,奴婢是要永远跟着您的,您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
“傻沛露,我迟早是要死的,要是我死了,你就没有想去的地方吗?鱼米之乡的苏杭喜欢吗?四季如春的大理呢?”我问完,等了半天不见沛露答话,正以为这丫头睡过去了时,突然听到她小心地问道,“主子,您变了。奴才猜想,您这些心事可能很早就存在心里了,只是......以前的您从不会主动和人说的。”
听到沛露说“变了”这个词,我并没有多大的惊慌,反而觉得很安定,就像一颗心悬久了,终于落地的踏实。
“是么,那沛露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奴婢说不好,以前的主子总是心事重重、沉默寡言的,纵然受了委屈,也从来不肯对人说,外人只道主子目下无尘,其实奴婢觉得主子都是苦在心里了,奴婢看着觉得心疼。”
不难想象,没有父母的孩子,能生存下来已属不易了,那些人情冷暖间的委屈,说不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吞咽了。
“那现在呢?”
“现在的主子变得开朗多了,虽然还是不爱在人前多说话,但是对着我们,高兴了会大笑,不开心也会耍小脾气了,奴婢觉得主子比以前多了份生气和朝气,奴婢……奴婢很为主子高兴!”沛露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我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再和我说说以前的那些事吧。”
“是,奴婢是四岁被捡进安亲王府的,主子被接进王府时才两岁,那个时候......”
或许是今夜的月光太温柔,或许是我们都觉得太孤单了,或许是我们都想起了一些温暖的人。总之,这一夜沛露讲了很多以前,那些美好的、忧伤的,两个人心上那些微小的伤口都在这些追忆中得到了奇异的疗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