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雍二十八年》忻瑜

9、传召

　　由于晚上和沛露聊了大半夜，第二天起得就晚了。这边念云正帮我梳妆，栖雾进来回禀说，“夫人，贝勒爷一早就派人去请太医院的葛太医来给夫人看伤，现在人已经被李总管请进花厅了，总管让我来回夫人一声。”
　　“知道了，你告诉李总管，不要怠慢了葛太医，我这边收拾完，会派人去请的。”
　　栖雾答应着去了，沛露带着枕霞几个小丫头开始摆早饭，我看到后说，“太医已经到了，念云你手上快点，沛露不用摆了，直接给我盛点粥和小菜来。对了，你们都吃过了没？”
　　“奴婢们早吃过了，就是主子您也不用急成这样啊，让他等会儿就是了。”沛露虽然嘴上说着，可一边还是麻利地给我盛了碗粥，又端着几碟小菜过来伺候我。看我吃得毫无形象，又忍不住抱怨了好几句。
　　都收拾停当后，才叫人去把太医请了进来。我本来以为是位白须老人的，结果这位葛太医倒是出乎意料的年轻，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剑眉星目，端的是一位谦谦君子，一身暗哑的官服丝毫没能折损他的飘逸气质，他一走进来，放佛就带来了满室的清风，一早的燥热烦闷都消弭不见了。此后的每年夏天，我总是忍不住找他小聚喝茶，就为了他身上那股沁凉的清风。
　　“下官葛照远拜见夫人，夫人万安。”
　　“葛太医不必多礼，来人，看座奉茶。”
　　“多谢夫人，有劳姑娘。”听他道谢，小枕霞的脸瞬间就红了，转头看我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更不好意思了，跺跺脚转身出去了，那小模样看得我乐出了声。
　　“看来夫人心情不错，想必崴伤并不如何严重了。”
　　我看他举止落落，一派大方从容，不免对他又添了几分好感。我笑着说道，“昨晚用热巾敷过了，一早起来并不觉得如何疼了。”
　　他点点头说道，“虽有好转，可下官既受命前来，还是诊视一下才不枉费贝勒爷的一片心意。”
　　听他提起胤禩，想到我们俩之间的鸿沟，我深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他上前蹲身，告了声罪后，才低头开始诊视，不过片刻功夫就起身说道，“夫人这伤本就不是十分严重，经过一晚热敷，恢复了很多。下官再给夫人开点外敷的药，以助于恢复。”
　　“有劳了。”
　　“分内事，不敢居功。下官既然来这一趟，就斗胆想再给夫人请请平安脉，未知可否？”
　　是个人多少都有些小毛病，让他这一看，跑不了要喝几顿中药，而我最怕喝那些苦滋滋的中药了，刚想说不必了，沛露就抢先开口劝道，“主子，葛太医跑来一趟也不容易，您也好长时间没看过平安脉了，不如趁此一并请了吧！”
　　说完，她和念云那两双黑漆漆的眼睛就带着恳求盯着我看，我实在受不了她俩这眼神，只好屈服在她们的“淫威”之下点头答应了。
　　这一番正经的望闻问切着实花了些功夫，不过这看病体验可是相当不错，诊视问答的过程让人如沐春风，绝不是几百年后可以相比的。我忍不住调侃道，“幸好葛太医供职在太医院，没有在外面悬壶，否则来求医问药的人恐怕都要排出京城去了。”
　　“下官志向短浅，悬壶济世之道还是留给那些有鸿鹄之志的人好！”我会心一笑，知道他不过是大隐隐于宫罢了，真是有趣的人。
　　正说笑间，栖雾进来说道，“禀夫人，惠妃娘娘派人来传话了，现在客厅候见。”
　　正宫婆婆派人来，谁敢怠慢，我赶忙说道，“快请进来。”
　　不大一会儿功夫，李连福引着一位身材瘦小的公公进了门，进门对我规矩地打千儿行礼，“奴才给夫人请安，夫人万安！”
　　“公公不必多礼，不知惠额娘有什么吩咐？”
　　“娘娘这几日总是念叨夫人，说有阵子不见您了，很是挂念，请夫人进宫去见一见。”
　　惠妃传话让我进宫，只怕多半是为了胤禩的额娘，我有点担心那位良妃娘娘的身体，遂说道，“这是我的不是，前阵子府里的事情颇为杂乱，我忙糊涂了，竟忘了去给额娘请安，倒累得额娘挂念我，真是不孝。倘若惠额娘、良额娘因为挂念我，身子要是不爽了，我的罪过就更大了！”
　　宫里出来的人，少说得有七八个心眼。那小公公听我这么一说，立马回道，“夫人不必担心，两位娘娘的身子都很康健。依奴才看，您只要进了宫，娘娘们见到您，那就再没有不遂心的了！”
　　“公公说的是，李连福，马上给我安排车轿，我要进宫去向两位额娘请罪问安！”
　　我话音刚落，沛露和念云就跪下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说道，“主子，您的脚伤还没好，葛太医刚刚还嘱咐您要静养几天才能走动。可眼下您却要进宫，这……这如何使得！”
　　我假意呵斥了她们，那个小公公听完，转头打量了一眼葛太医，迟疑着问道，“恕奴才眼拙，这位是？”
　　“下官葛照远，现任七品御医，见过公公。”葛照远大大方方地执礼相见。
　　“不敢、不敢，想是大人不常往延禧宫走动，故而奴才没认出来。”那小公公倒是一脸客气。
　　“正是，不比公公的好福气啊！恕下官说句不当说的，惠妃娘娘传召夫人进宫，按理夫人即刻就应应召进宫，只是夫人的脚，昨晚不慎崴伤了，我刚刚诊视过，还是要静养几天才好走动，不然落下病根就麻烦了。”
　　“这……罢了，既是如此，想必娘娘知道了，也不会急于让您进宫了。还请夫人好好养伤，奴才这就回宫复旨了。”
　　“劳烦公公替我先向额娘请罪了，待脚伤一好，我一定早早递牌子进宫给额娘请安。”说完，我冲李连福使了个眼色，说道，“李总管，好好相送公公出府！”李连福行礼应是，又引着那小公公走了。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向葛照远说道，“多谢葛太医解围。”
　　“夫人客气了，下官刚刚诊脉时发现夫人体内隐有郁气，劝夫人一句，万事莫要往心里去，还是释怀些的好，切忌忧思！”
　　“那……还用喝药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葛照远忍俊不禁地回道，“不必喝汤药，我配一些疏郁理气的丸药给夫人。”
　　我大大得松了口气，说道，“那就有劳葛太医了。”
　　“应当的，如果夫人没有别的吩咐，下官就先告辞了。”
　　“好，沛露，替我送送葛太医。”
　　沛露答应着转身领葛照远出去了，我歪在贵妃榻上，懒懒得不想动。
　　“主子，您今天要在家里养伤，何不叫德音苑的小丫头们排演起来，听她们唱上两句，给主子解解闷？”
　　“念云姐姐说的有道理啊，奴婢偶尔路过德音苑那边，她们唱得很不错呢。”
　　栖雾这小丫头居然也懂戏，我倒是挺意外。想了想，在屋里待着也实在太无聊，不如好好享受一把这“封建特权”。笑着答应了她们，一众人开始热火朝天地安排起来，不一会儿抬来了竹轿，簇拥着我一路往德音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