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雍二十八年》忻瑜

7、梦魇

　　一路又这么晃了回去，待到下轿时我浑身还是软的，没走两步就崴了脚。胤禩本来已经迈步要进大门了，听到丫鬟们慌乱的脚步声，回身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居然折回来一把抱起了我，我吓得扭身就想挣脱他。
　　“夫人还是好好配合我，演完这一出恩爱夫妻的戏好！”耳边是他呼出的热气，他的脸在月光中半暗半明，蓦得让人心慌起来，不敢再动。
　　他一路把我抱进卧室，放在床上，然后蹲下身子，伸手要挽我的裤腿。我猛地一缩脚，他的手就落了空，顿了顿才起身对沛露说道，“沛露，先拿冰块给你主子敷在脚踝上，半夜看看要是没有再加重，改用热毛巾敷。今儿天晚了，先这样处理，明儿再请太医来看一看。”说完转过身，不冷不热地对我说道，“你脚上有伤，我去书房里安寝。”说完，转身大步走了。
　　我张了张嘴想喊住他，可是说什么呢，说我惧怕四贝勒，说我根本不是郭络罗氏，说我依附你只不过为了安稳生存......我苦笑一声，只得招呼沛露和念云洗漱休息。
　　“主子，我怎么瞧贝勒爷好像在生气呢？要不要奴婢去把贝勒爷请回来？”念云觑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用，累了一天，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沛露和念云看我脸色不好，不敢多说，麻利地伺候我就寝后，吹灭了灯烛，退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脚腕处一抽一抽得疼，这疼痛反而能让人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让我意识到白天发生的事情不是偶然的。无论我做多少心理建设，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古代皇权制度下，我始终是格格不入的。我会反感、会压抑、会惧怕，这样的情况以后还会发生，更何况我还有一个要人命的身份。闭上眼睛，就觉得自己在枷锁囚笼里一样，高床软枕不过是华丽的棘刺，让人不得片刻安宁，该往何处去安身立命啊…...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我看不见前路，跌跌撞撞地走着，坚硬的碎石划破了我的脚，我却顾不得伤口，只觉得四周俱是吃人的野兽，逃出去是唯一的意识。脚下的鲜血染红了四周的雾气，骇人的血雾慢慢从脚底升腾而起，我吓得大声尖叫，耳边却怎么也听不见一丝声音，四周可怖得安静极了。
　　忽然，一道颀长的身影隐约出现在前面，我大声地冲他喊救命，他却置若罔闻，我使劲地向他挥手示警，他却闲庭信步般游走在血雾里。我见状，只得拼了命跑到他的跟前，正要去拍他的肩膀，想告诉他很危险，我们要快点逃出去时。他突然回过了头，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睛，俊朗温润的面容，挺拔如松的身姿，不是胤禩是谁。
　　见到他，我一颗心突然就安定了，刚想开口跟他说我们一起找路逃出去，他却冲我微微一笑，“青衿，前面就是天梯，把手给我，我带你去看天上的优昙花。”我使劲儿冲他摇头，大声说，“我不要去看什么优昙花，咱们快点找路回家吧！”他好像听懂了我的话，微微垂下了眼睛，有些失望地对我说道，“我以为......既然你不想去，那么你回去吧，我自己去。”说完，转身就向前走了。我吓坏了，伸手想拉住他，可是刚拉到他的手，就见他脚下的梯子纷纷塌落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拉着我一同掉入了无边无沿的血雾里，我被浓重的血腥味闷得喘不过气来，就快要憋死的时候，突然听见耳边有人感到，“夫人醒醒，快醒醒，您被魇住了，快醒醒！”我猛地睁开眼睛，大喘了一口气，才觉得活了过来。看看身旁焦急的沛露，才知道原来是噩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