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第 1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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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安国出身寒门——这个寒不是三餐不继、画地作字的那种寒法，真寒到那等地步，在大楚且出不了头。只不过，虽然供出了一个太学博士并一个御史，族里的财力也就到此为止了。窦安国每天上衙，不过一人、一驴、一老仆而已，对比苏家少主寻常出个门，赶车的牵马的开道的护卫的，还有像飞流这样什么都不做只是跟着的，呼啦啦十几个人前呼后拥的阵仗，简直寒酸到哭。
这次是出远门，寻访查案之余，还要捎带苏哲托付的那么一大堆东西，窦安国不得不多带了几个仆役——所谓多带，连他也不过一行五人而已，一人替他牵驴，其他三人各守一辆大车。主官如此，作为副手的吴永华也不好太过招摇，一管家、一老仆、一书童之外，就再不带其余随从。
这么点儿人手，在桃叶渡下船的时候还好，顺江而下行了一段，又在广陵靠泊的时候，就未免左支右绌。幸好聂真的名字好使，苏哲的名字更好使，只说了一声是少傅托他们带给聂徐州的东西，就有看守码头的士兵抢着上来帮忙搬运，一路送到徐州刺史府衙。
聂真也是欣喜，收了信件礼物，留他们饮宴。和苏家相比，聂真府上的菜肴论精致便差了一个档次，或许是主人出身川中、难忘家乡口味的缘故，菜肴里多放茱萸，比江南一带更偏辣一些。窦安国捏着鼻子吃了，与宴的聂锋又把苏家捎来的东西分出一半，自己添上好些，托窦安国带给曾经和他共御萧梁军队的射阳镇将冯坤，并沿途几位一起共事过的守将和官员。
窦安国：“……”
他能说不么？
显然是不能的。于是，在广陵过了一夜之后，一行人再次离岸登舟，沿着中渎水北上射阳。
中渎水沟通江淮，首受江于广陵郡之江都县，自江东北通射阳湖，西北至未口入淮。大江水势远胜淮河，所以，为了防止河水泄入淮河太快导致水位过低，不得不在淮阴修建闸口蓄水。为了节水，从江都县到未口，建有多处堰埭、水门，窦安国一路行来，差不多十几里路就要过一次堰埭，河道里船只排成长队，等着吱呀吱呀绞开闸口，看守堰埭的兵丁挨个点过人头验过货物，收了税才许过关。
窦安国的船上挂了“侍御史·窦”的灯笼和旗帜，最开始两个闸口，顺顺当当就过了关，后面一截水路稍有碍难，报出聂徐州和广陵镇将聂锋的名号，也无人敢来过问。饶是如此，看着闸口前方堵得快要不能动弹的船队，听着商人和埭头小吏赔笑、争论、哀求的声音，窦安国的眉头还是越皱越紧，连带吴永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是强忍着在船舱里默然对坐，面面相觑。
“这河道，果然不能不查了。”当晚就寝时，窦安国压着嗓子说了一句。“国家收税自有制度，埭头牵拉闸门、拉纤拖船，用的都是官牛，养牛之费也是国家拨给。那什么开闸费、过埭钱，本来就不该收的，现在一分一厘锱铢必较，谁知道这些钱进了谁的口袋？”
“我们也带着货。”船只随着水波轻轻摇晃，黑暗中，吴永华闭着眼睛接口：“因为是官身，就没人拦着。如果是商队借官家的名义呢？”
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话虽如此，能畅通无阻，毕竟也是好的。谁知，过樊良湖、博芝湖，离射阳还有二十里的时候，二人的座船却被看守埭头的差役拦了下来，无论如何都要上船查验货物。
“你们没说我的身份？”窦安国皱眉。老仆惶恐低头：“说了，还说了这些东西不是货物，是聂将军捎给射阳冯将军的。可他们说……”
“说什么？”
“那话太过无礼，老奴不敢说。”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船只摇晃，外面已经乒乒乓乓响成一片。跟着就听见一个极为轻浮无礼的声音道：“不是拿来卖的？你说不是就不是了？——聂将军？聂将军见了我们大令也要恭恭敬敬的！不就是个川中蛮子么，以为靠着苏家就了不起了？我们家还有娘娘，娘娘膝下还有——”
声音蓦然顿住，也不知道是被人拉了一把，还是使了什么眼色。窦安国已是气得双眉紧锁，吴永华更是脸色沉沉：妃子什么的，他们吴家难道没有了？不过就是卫端妃运气好，唯一活到现在的皇子是她所出——可那又怎么样？除了谋逆倒下去的裴家，大楚七个一等世家，谁是好相与的？八竿子打不着的旁支也这么嚣张，等胶东王登基，还有别人的活路了？
“给我仔仔细细地翻！翻出货物来，该收多少税，就收多少税！”
窦安国慢慢闭了下眼睛。
他想，他大概明白，苏哲为什么要特地宴请他一次了。
罢了罢了，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有些事情，不是亲身经历，单单旁观，就像前几日他看那些商船排队过闸一样，是怎么样也不会有切肤之痛的。
他轻声吩咐：“让他们去。”
作者有话说
第150章 第 15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