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街·灯火阑珊》梅三有语

35、Three big families 35

　　“Billy，你快点过来，罗杰醒了！”
　　一大早，天刚蒙蒙见亮，娜塔丽就打来了电话，比利从电话这端听到从医院里传来了争执和吵闹的声音，就知道一定是罗杰醒来后发现自己的不对头，一时间无法接受，正在大吵大闹。
　　他从床上一骨碌地爬起来，急忙穿上衣服。
　　“别急，我派车送你过去。”
　　雷纳德也从床上坐了起来，拍拍比利的后背，反手打内线电话让费恩安排了车子。
　　“谢谢你，雷纳德。”
　　“不客气。”他靠过去，在比利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需要什么就给我打电话。”
　　比利点点头，然后急匆匆地赶往医院。
　　当他赶到医院，推门而入时，正巧是罗杰刚从床上翻身跌了下来，几名医护人员正竭力将他抬上去。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死……”罗杰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抡起手来跟靠近他的每一个医护人员撕打。
　　比利跑过去阻止，免不了身上也挨上几下。
　　“罗杰，罗杰……你冷静点！”他拼命按住他。
　　“放开我，让我去死！”
　　“罗杰……”
　　“他妈的，我都是个废人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罗杰使尽全力，一把推开比利，之后他抓起自己的头发，茫然地注视着地面，也就是静了那么几秒，忽然他再一次跃下病床，朝桌角猛地撞了过去。
　　“罗杰！”比利早就发现他的眼神不对劲，提前一步跑过去，在他撞上桌角前抱住了他，哐啷一声，两人一同跌倒在地，娜塔丽和两个医护人员上前扶起了他们，比利搂过罗杰大声喊道，“罗杰，你怎么这么傻！你死了，你妈妈怎么办，她怎么办？谁来照顾她？”
　　“Billy，我不想活了……”罗杰在比利怀里失声痛哭，站在身后的娜塔丽也跟着抹泪。
　　比利抱着他，任他在自己怀里嚎啕大哭了很久，罗杰的情绪这才渐渐平稳下来。
　　之后医生又过来为他打了一针镇定剂，闹腾了一早晨的病房终于安静了。
　　而接下来，他们要面临的事情还有很多，每一个都是难题，每一个，都与钱有关。
　　首先罗杰目前的医药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比利虽然身上还有些余款，可以付清这笔费用，但是今后呢？罗杰的腿废了，本就困窘的他哪来的生活来源？还有他母亲所在的疗养院前段时间也寄来了本月的账单，虽然帐户还有些钱，但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这一切的一切在比利的脑子里堆成了一个巨大的山体，压得他沉重无比。
　　当然，如果他可以选择视而不见，置之不理，那么他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但他做不到，这不可能。
　　他永远都不可能放弃罗杰，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罗杰的事，就是他自己的事。
　　他坐在椅子上，苦笑了一下。
　　罗杰留给娜塔丽照顾，比利离开医院，回到了King's Castle。
　　柯里弗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坐在办公室里正等着他，他把那份上次还没来得及签上解约字样的合同递给了比利。
　　比利自嘲地接过，拿在手里扬了扬，“你是知道我来这干嘛的，柯里弗，别拿这个戳我的心。”
　　柯里弗叼着雪茄挑了一下眉，“Billy，我没别的意思，出了这么多事，我也很难过。”
　　比利叹了一口气，将那份合同撇回到桌面上，“你的确应该难过，柯里弗，上帝为了成全你们却让罗杰失去了两条腿，这不公平。”
　　“上帝对每个人都很公平，Billy，我和艾温斯谈过了，只要你肯留下，他答应可以一次性给罗杰两百万，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足够他今后的生活，或者也可以自己开一个店面，做点生意。”
　　比利抬起头，故作惊讶地盯着柯里弗看了好一会儿，“呵，真的？”他摊开手，笑问，“我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感谢？我，比利·希尔，何德何能，居然值这么多钱？”
　　“Billy，我没开玩笑。”
　　“我知道。”比利瞟了他一眼，轻笑着说，“柯里弗，这笔钱跟上次的竞拍价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但我相信，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个雷纳德了，我留下，可以，我只安安份份做我应做的事，至于帕瓦兹·霍齐亚……他的主意你们最好也不要打在我身上，别逼我去做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事。”
　　柯里弗欲言又止，近来他发现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真是超差，跟这些太过聪明的人对话，简直是自找苦吃。
　　他咂咂嘴，回道，“艾温斯……没这个意思。”
　　“没有最好，柯里弗，我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罗杰走上绝路的，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们，除了这件事 ，这你知道，柯里弗。”
　　柯里弗点点头，“我明白。”
　　“谢谢！”比利长吸了一口气，“也替我向艾温斯说声谢谢，罗杰的确需要这笔钱，还有，替我保守秘密，我不希望罗杰知道这件事。”
　　“放心，我们谁都不会告诉他。”
　　比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突然上前一步给了柯里弗很大的一个拥抱。
　　“谢谢你，柯里弗！”比利紧紧地搂了他一下。
　　平时听惯了比利的伶牙俐齿，猛然间他来了这么一个举动令柯里弗着实吓了一跳，双手无措地举着。
　　“嘿……”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在帮我，我比谁都清楚，谢谢你，柯里弗！”
　　前一刻还狠狠地攉了人一巴掌，下一刻就给了这么一大颗甜枣，没这么折磨人的，柯里弗的神经饱受摧残。
　　“Billy，这个……”
　　比利放开他，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告诉艾温斯，即使哪天我离开了King's Castle，也不会给雷纳德找麻烦，没必要让他这么费心思。”
　　柯里弗一愣，“你居然……”
　　比利笑了笑，“记得早点把支票拿给我，我先走了。”
　　他看着一脸懵逼的柯里弗，摇摇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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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艾温斯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装，坐在遮阳伞下，午后的阳光点洒在他有侧脸上，显得他面部表情更加的婉约柔和。
　　柯里弗点点头，轻叹了一声，“Billy这小子太聪明了，他能想到这一层，我也很吃惊。”
　　艾温斯表情玩味地支起了下巴，目光注视着远处的湖水。
　　没错，当柯里弗跟他提起比利要与King's Castle解约这件事以后，他的确有这方面的顾虑。
　　如果说比利继续呆在King's Castle，那么即使他跟雷纳德的关系再亲密，那也只是限于妓与客，而如果比利一旦离开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再去与雷纳德接触，那就是另外一种身份了，到时矛头会全部直指雷纳德，不管是社会舆论，还是麦克唐纳和莫里蒂两大家族，都不会对这种事坐视不理，况且，还有一个早就对他们虎视耽耽的帕瓦兹·霍齐亚。因为比利现在还在King's Castle，身份明确，帕瓦兹尽管再难缠也只会对比利一个人，即要顾及他艾温斯的面子，也不会对雷纳德采取任何举动，所以让比利继续留在俱乐部是目前最正确的选择。
　　只是，这么深入的考虑居然让比利这么一个小小的男妓想得到，那么，这小子何止是聪明，他根本就是个人才。
　　他不禁轻轻地笑了一下，“这回雷纳德的眼光倒是不错，只是……可惜了。”
　　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身份，注定他们不会永远并行在一条轨道上，如行驶在列车窗外那些飞逝的美景，总不过是一刹那的美好。
　　艾温斯从怀里掏出支票本，在上面行笔疾书，然后撕下一张递给柯里弗，跟他交待，“这笔钱算我个人的，不必从俱乐部的帐户上出，你替我交给他。”
　　柯里弗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多了一百万。”
　　艾温斯笑道，“难得他这么懂事，应该的。”
　　“那……我再安排两个人去医院照顾罗杰，否则这小子真的会吃不消。”
　　白天在医院，晚上回俱乐部，是个铁人也挺不住。
　　艾温斯点点头，“你去安排吧！”
　　“好的。”
　　“柯里弗！”艾温斯突然叫住他，沉吟了一会儿，扯着嘴角发问，“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希望过他离开这？这小子干这行糟蹋了。”
　　柯里弗手里掂着那张轻飘飘的支票，望了眼远处的天空，咂咂嘴，回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在这里被糟蹋……总好过死在外面。”他很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这小子，根本就没为自己活过。”
　　“你到是挺喜欢他的。”艾温斯微微地笑着说。
　　柯里弗回过头了看着艾温斯，表情略微有点深沉，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丝有点说不出的意味。
　　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回道，“其实，他是有点像某个人年轻的时候……”
　　艾温斯用同样的眼神望了他一眼，那一刻，所有的情感都是无法用语言来诉诸的，可是却能心领神会。
　　啊，那时的岁月一去不复返，那样的心境纯真无染，为了朋友也曾义无反顾，但是这个世界会改变很多美好的东西，创造本身就建立在毁灭之上，谁又是谁的主宰。
　　移过目光，转回到湖面上，一艘快艇由远而近，那个一身痞性，整个纽约市最无赖的男人手里捧着一束郁金香，正满脸痞笑地朝这边飞速驶来。
　　艾温斯扶住额头，看来总有意外，任风云变幻，为什么偏偏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副德行？
　　King's Castle，午夜天堂。
　　加比找到比利，让他去一间包房。
　　“已经换了两拨人进去了，柯里弗也在里边，这个客人很难搞，你自己小心点！”
　　“知道是什么人吗？”
　　加比左右瞧了瞧，俯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比利愣住了，与加比对视了几秒钟，难得露出为难的表情，随后拍拍加比的肩头，“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打发了加比，这才稳稳情绪走进包房。
　　包房里这位身份特殊的客人看着年龄并不大，一头金发，宝蓝色的眼睛，五官立体明朗，很英俊，而且他的气质也有种说不出的……高贵。
　　他们这些人是不能挑客人的，但遇到这种客人，要么就是幸运，要么……就算你使尽浑身解数，恐怕也入不了人家的法眼。
　　看目前的样子，显然也是第二种情况。
　　包房里已经站了十来个人，不乏俱乐部里的红牌，可这位客人却看都不看一眼，通通挥到了墙角。
　　“就这些了吗？”他斜斜地靠在沙发里，看了柯里弗一眼。
　　柯里弗难得亲自出来接待客人，对待这位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低着头呵呵笑道，“不止这些，但这些都是俱乐部里最好的了，总会有一个能让您满意的吧！”
　　“哈？”那客人回头又扫了一眼，“你的意思是……让我每个人都试一回？”
　　这下柯里弗可有些窘了，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只哼哼笑了两声，“您的眼光可真高。”
　　那客人很优雅也很大气地挥了手，“全部都出去，只按我说的条件来。”
　　柯里弗荡了下手，让那些人陆陆续续走出包房，可接下来他就有点为难了，因为根据这个人提出的条件，确实在俱乐部里是找不出来的。
　　要东方人，身高体重都有标准，头发眼睛是黑色，行为举止，谈吐气质，举手投足每一样都有标杆，而且如果真按他所提的条件收罗出这么一个人来，老天，那哪是妓，整个就一个东方皇家贵族，还能来这任你搓圆揉扁？
　　无奈之下，他只能想起一个人。
　　至少这个人是黑发黑眼，气质够纯，就算达不到标准也能够上一半，实在不行，他也算尽力了，谁让这位祖宗这么难侍候，还根本得罪不起。
　　柯里弗看到比利已经走进包房门口，便朝他招了招手。
　　比利点点头回应，使劲扯出一抹笑意，这才走过去。
　　“这是比利，我们这最好的。”
　　“哼，最好的，你每次都这么说，你唬……”那客人抬眼的一瞬间有点怔愣，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挑起眉细细看了两眼，“呵呵，这个还有点意思，看来艾温斯家还有点好存货。”
　　一个二十左右岁的男孩说出这种话来，任谁听了都觉得他有点狂妄不羁，目中无人，可谁让人家确实有这个资本呢？
　　沃森家的第五代，敢得罪他的人，铁定都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