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贞纪》喜小乐

24、心碎

　　出来的时候有些失神，竟然忘记为何要急着出来。
　　“贞儿，风筝我带来了。”思绪被打断，我才记起他说了要等我。我接过风筝。小心翼翼的抓住一角，发现竹蔑被重新换过了。
　　“王爷不去看看小格格？”稳了稳心神，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慌乱。
　　“不去了，有劳贞儿了。”他抱手告辞离去，已然看不出任何不悦。

　　回到慈宁宫，发现小家伙睡的正香，就亲自把风筝挂在小摇篮上面的墙壁上，不知道这样近了，这孩子能不能感觉到额娘。当下决定还是回房里好好睡上一觉，不然又要为刚才的事情胡思乱想。
　　“贞儿，我才发现忘记把这盏牛奶放进攒盒了，皇上天天念叨着想喝，今儿个才从科尔沁送来，只能再辛苦贞儿一趟了。”我刚坐下，苏妈妈就拿着一盏牛奶站在门前了。宫中一向喝的都是羊奶，牛奶不常喝，自是珍贵些。想起刚才乾清宫的福临，我欲推辞，她误会我的意思：“馋丫头，苏妈妈早给你留好了！”由不得我分说，□□摆在桌上，她便走了。
　　我四下里寻着他们，可恶用着他们的时候桃杏儿翠缕绿漾小三九一个都不在，无奈硬着头皮再走一遭吧，是福不是祸，是祸欲躲也是徒劳。
　　再次走到东暖阁门前时，吴公公不在，倒是稀奇了。跟福临向来不拘着规矩，吴良辅对我自然客气，于是直接推门进去。房里空无一人，这会儿皇上能上哪去？刚下了朝，该是批阅折子的时候，料定不会走远。我拖着奶盏立着，断然不敢放下就走，殿里殿外空无一人，如何能将皇上的吃食就这样摆在桌上，给我一百个脑袋也不敢作出这样没大脑的事情。一眼看到南窗下那个新换的花梨三多罗汉床，比先前那个素了很多，更似江南文豪书斋里的摆设。靠着围子中间不斜不正摆了个香几，香几上面并排躺着淡青月白两个香囊。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肃然升起。淡青，没有月白的雅静，又不如鹅黄来的尊贵，此时，兀自在眼前荡漾熠熠辉泽，让我忍不住不去看。一手拿着奶盏腾出另一只手，颤巍巍的翻开淡青色的香囊，奶洒盏碎。

　　“桃杏儿，给我备套男装还要一匹马，我要出宫！”鄙视，不甘还有一丝恍然不停在心里翻滚，不愿计较结果，但是我知道，我一定要出宫，不惜一切也要出宫，我要去跟他讲清楚。
　　“格格儿，出了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桃杏儿没有看出我的异样，温和如平时。
　　“你只去备套男装，立刻拿过来！”我从来没有命令她们做过什么，这还是第一次。
　　“可是，格格儿，您进了宫就没出去过，老佛爷问起来，您让奴婢们怎么交代啊！”她发现事情不太好，立刻跪倒在地，捉住我的裙裾。
　　“你莫非连丫头的本分都忘了，主子说什么还有你顶嘴的余地吗？！”我抬眸怒视她，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出去一遭，即便是说出这种话也在所不惜：“天塌下来是我顶着，与你们无关。”她词穷，默默退出去。不多时，一套侍卫衣服已经摆在床上了。草草换了衣服，蹋马直奔宫外。若不是我穿了侍卫衣衫，只当有什么快马加鞭的急事，一路上不会没有人阻拦。
　　拉住马缰，蓦地抬眼，安王府就在面前了。那么熟悉，就像多少年之前那次，怀抱同样的感情我又来到这里。只是那一次我想要离开，这一次我却要被判我的初衷，毫不犹豫的眷顾我命中的魔心。一切也许本该早就发生。如果一切误会源自那个香囊，我需要的是不是只要解释就好。如果他就是我的命运，我不得不屈服于命运。所以，我来了，已经错过很久了，不能继续擦肩而过了。
　　缓缓叩门。“请问，公子你有什么事情吗？”这句话六年前我就听过一次，这次我不会再逃掉了。“我要找你家王爷。”“王爷正在书房会客，公子请跟我来。”跨过门槛，不忍四顾，绸子做的白绫花装饰着整个王府，她走了五个月了，王府还是一如她出殡那天，唯一改变的东西怕就是亭台楼阁四周的一团团清丽独姿的冶白菊花，更添清冷。仿佛她还在某个角落，只要看到我，就会立刻过来牵起我的手温婉轻柔的寒暄。我顿住了，无数次回忆起坤宁宫的她，慈宁宫的她，安王府睡着的她，画面一时间重重叠叠，促得我头晕目眩。“王爷既是有事，我就不进来叨扰了，告诉王爷，四贞在城中致雅楼等他。”说完转身催马扬鞭离去。心绪乱七八糟，理不清晰，她是心魔，他又是魔心，让我如何是好。糊糊涂涂出宫，我又能确定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吗？他是爱福晋的吧。事到如今，再没有退缩的道理。我总该鼓起勇气一回，不管爱与不爱，给自己一个交代，总算了了一桩心事。如果说是傻，就傻它一回，如果说是自私，就自私这么一次。都已经不计后果了。
　　“小二，这致雅楼二楼我全包了，谁都不准上来！”我肃声喝道。
　　“成呐您那！您看着要点什么？”小二利索从肩上抽了毛巾，迅速把我面前的桌子来来回回擦了好几遍。
　　“把你店里的好酒好菜都别藏着，全拿上来！”
　　“上好的醇酿菊花酒您先喝着，菜品马上上来！”说着，从左手滑下一只青玉瓜棱执壶，未开先闻味逸似菊般干爽却不清淡，我从未喝过陈酿，白酒也是第一次，索性拿了成套的青玉竹节杯，斟满，先是小口小口的品，兼有薄荷凉清头目，木瓜舒络精神之感，口中并不觉辛辣，味感甚好。不由的再斟上。不知道是害怕担忧还是借酒消愁，一刻都不敢停下，不知不觉，小二已经添了五次酒。掌灯时间到了，整个二楼每张桌子上都摆了灯盏，映着我的脸愈发滚烫。他，会不会来，一遍一遍问着自己，心里不断推迟最后时间，未时，申时，酉时，掌灯。
　　“格格儿，岳某来迟。”他到底还是来了，没有一丝窃喜，杯子在手里紧握，手心渗出许多汗。
　　“坐，我帮你把酒斟上，这菊花酒是当下的时节酒，极好喝。”他惊了下，蹙了蹙眉，轻轻按住我握着的酒壶。酒后乱性，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
　　“那个……那个香囊……”我诺诺的说，心里已然翻起万丈巨浪。
　　“什么香囊？”他好像故意闪躲。我鼓足勇气说出来的话却连不成句：“福临……不，皇上……香囊……本是给你的。”
　　“皇上对你的心，你可了？”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瞬间凝固了我的嘴角，发不出一个声音：“福临，他失去的太多，得到的太少，不要伤他。”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王爷，只是因为他吗？还是因为福晋？”哪怕有一点点希望我都要抓住。他愣住，蓦抬眸，一字一顿：“于菡茵，她一生为我，一死为我，于她，我不能；于福临，更是不能也不忍。”
　　“是不忍，不能，不敢还是根本不爱？”即便没有得到答案，话一出口，心下顿然轻松如蜻蜓跃然莲池，只剩下微波轻漾。我直直的盯住他眼睛里的我，一动不动。他面色黯淡，百般神色只怕都埋在心底。良久，那个答案还是毫不留情的宣布出来：“不爱。”眼泪不争气的占据了整张脸，不想再与他四目对视，徐徐站起，欲再饮满一杯，就此告别。手腕再一次被人用手掌扣住，力气之大，我不得不脱手玉碎。“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喝酒？为什么抓住我的手腕？为什么……不爱？“贞儿，不能喝了。”他的话更像命令，比握着我的手的力气更大。
　　“这位公子，您可不能上去啊，楼上已经被包下来了，下面也有雅间儿，咱们一定给公子收拾间最好的。”小二的声音随着脚步声上楼来了。
　　“你不配这么叫她！贞儿，我们走！”身子一软，跌进后面那个更加温软的怀抱。

　　就这样凭他把我揽在怀里，随着烈马奔驰，大氅势风翻摆，他几次拉住再把我裹起来。为什么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的总是他？今天他不应该来，我本该一个人呆着，虽然依然会悲伤难过，但是不需要别人，更不需要别人看到我被拒绝后的表情。
　　“你要带我去哪？”我问他。
　　“我要带你走！带你回家！”他努吼压住风声。
　　“哪里是我家？！”
　　“我要带你去救廷训，带你离开这伤心地！”他没有回答哪里是家，我根本没有家。
　　“放我下来！”我怒喝，马儿放慢速度，我跃马跳下。
　　“我要回宫！”我盯住他。
　　“不行，你不能回去，我要带你走！”他拉住我的左手，准备转身把我送上马背。我不及防，抬手甩了他一记耳光。我也惊住，手掌涨涨的腾在空中，收不回来。
　　“贞儿！”
　　“放肆！你也不配这么叫我！你当你是谁？你果真当你成了藩王吗？哼，你忘记我孔四贞是谁了，你凭什么敢用这种语气命令我！”我在生谁的气，为什么要全部撒在他身上，他对我好，我能做的却是不停的伤他再伤他。
　　“属下无意冒犯小姐。”他默默单膝俯首跪下。不敢多看一眼，催马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两天心情不好，所以一直没更新。为什么心情不好呢，因为我关注了两个月的千叶飞梦千叶大的《清诚长歌之仁孝皇后》（原《孝诚仁皇后》）结文了，感概万千，一时间所有心绪都凝结在玄烨和赫舍里身上，自然把我们四贞冷落了。千叶文笔真的非常赞，大家都去看看，是一篇千载难逢的好文。现在恢复了心情，基本也会恢复两天一章的更新速度。看到很多人的支持，真的万分感谢，我会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