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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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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近半掩着的门扉,西门清雪絮絮的抱怨就传了出来,“……本来就吃得够少了,现在又全都吐了出来,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好得了?”
心止不住一沉,白羽轻轻掀门而入。纤细的金属鞋跟触碰到光亮可人的洁白地砖,发出一连串细碎的脆响。
病房内的两人几乎同时注意到她。
选择性地过滤掉刚才听到的话,她扬起笑脸,眼神清亮,“我来了。”小小的快乐伴着清脆的嗓音从她粉亮盈盈的唇瓣间飞舞出来。
低眉环视了一下四周,她走向离病床不远的白色茶几,熟稔地将手中的康乃馨插进摆放在茶几正中央的陶瓷花瓶里。雪白干净的房间有了紫色的点缀,变得生动起来。
淡淡的幽香飘浮在缓缓流动的空气中,流溢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西门清云半卧在病床上,清湛的目光静静地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淡色的嘴唇微微向上弯起。
白羽在床另一侧的椅子内坐下,正好与西门清雪隔床相望。
两周不见,病床上的男子似乎清减不少,本就清瘦的脸颊浅浅凹陷下去。
“清云,今天气色看起来不错。”说出这句话时,心里的酸涩却在慢慢扩大。他分明脸色灰败,不见半分人色,眼睑也透出了淡淡的青黑。
但那双细长的眸子却依然清澈透亮,仿佛能映出她所有的心思。
西门清云淡淡一笑,笑容苦涩而无奈。
气色怎么样他自己再清楚不过。浑身虚脱无力,与瘫痪没什么两样,连床都下不了,这样的他,气色会好?
白羽读懂了那笑容中的含义,不由地安慰道,“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底气却明显不足。
他不置可否地一笑,抬起虚软的手臂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用安慰我,我什么都知道。”声音低弱,中气不足。
泪水不争气地涌上眼眶,她别开脸,用力将它们逼回去。
不经意间瞥见西门清雪端在手中的白色印花瓷碗,里面的白粥还腾着稀薄的热气,她起身绕过去,兀自取过她手中的瓷碗,冲西门清云微笑道,“这粥看起来还不错,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多吃一点吧。”那语气就像在哄小孩子。
西门清雪倏地起立,调皮地冲哥哥伸了伸舌头,笑意盎然地对白羽说,“哥哥就交给你了,我解放啦!”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躲在楼梯间哭了个痛快。
白羽在床边坐下,舀了一小勺粥,送到西门清云嘴边,调侃道,“西门少爷,本小姐可是很少喂别人吃东西的哦,赏个脸,好不好?”目光微闪,暗含着一丝引诱的意味。
过去除了华译彬,确实还没人享受过这种待遇,而她白羽,也一直认为自己不会再对第二个男人有这种耐心。
西门清云挑起清隽的眉,用疑惑的目光审视了眼前的女子片刻,最后挫败地摇摇头,似乎还轻轻叹息了一声,“我投降。”今天的她好像和以往不大一样。但无论怎样的她,都令他无法抗拒。
粥里似有一丝淡淡的甜味,从嘴里一直甜到心里。
他的脸上荡起明朗的笑容,和窗外的阳光一样灿烂,澄澈如水的眼眸中似有点点星芒在闪烁。
一勺又一勺的粥接连不断地进了他的肚子,最后碗也空了,但他却没有一点反胃的迹象。
这真是个奇迹。
自从昏睡中醒来后,他胃口奇差,吃什么吐什么,连吃药都会吐得一塌糊涂。
十几天下来,几乎什么都没吃,维持机体的营养全都来自于输入静脉的营养液。
白羽将空碗轻放在床头柜上,表情甚是满意,唇角不自觉地挑起,亮晶晶的眼睛里闪耀着掩藏不住的得意和喜悦,“清云,以后我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来陪你吃饭,好不好?”
“好是好,但这样你会不会太累?”苍白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拍她的脸颊,他语气柔和,就像弥漫在房间里的柔和的香气。
白羽天真地歪歪脑袋,“当然不会,平时我都是一个人吃饭,很想有人陪着。”
“那好,只要你喜欢就好。”他百般宠溺地说。
她盯着眼下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清蒸左口鱼,香菇菜心,西红柿鸡蛋汤,还有一小碟凉拌海带丝,忽然不知道怎么下筷子。
“怎么,不合胃口吗?”西门清云见她迟迟没动,不禁开口,“下次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我好吩咐厨师做。”
她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当然不是,这些都是我最喜欢的菜,怎么会不合胃口呢?”
眼睛直辘辘地盯着铺满整个椭圆青花瓷盘的鱼,不禁耸了耸清秀的眉,“只是这条鱼也太大了吧,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忽又顽皮地一笑,然后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唉声叹气地说,“清云,拜托你快点好起来嘛,顿顿喝粥多没劲,陪我一起吃鱼多好。”
若不是此时发挥出来,她还真不敢相信自己体内还隐匿着撒娇的因子。
“傻丫头。”他又笑了,淡淡的光晕在苍白俊逸的脸庞上辗转流连。
“味道还好吧。”他问。
“嗯。”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似有两颗水珠落到碗里,她和着饭菜一起咽了下去,咸的。
她故意吃得津津有味,他满足地看着,忽然觉得,这样也是一种幸福。
如果时光可以在这一刻永驻,那该多好。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道黑色的背影不期然地跃入她的眼帘,修长而挺拔。
华译彬背着手,在轩敞明净的落地窗前静静伫立,目光迎向窗外万里无云的天空。
不知什么时候,大班桌上多了一个水晶花瓶,晶莹剔透,弧度丰满,火红的玫瑰在瓶口纵情地绽放,迷醉人的芬芳在清新的空气中流窜。
他闻声而回首,对着站在门口的白羽淡淡一笑,“回来了?”漆黑深邃的眼眸似乎吸纳了万千道阳光,明亮得灼人。
她几乎抵挡不住如此强烈而耀眼的目光,忽然觉得有些尴尬,“有……什么事吗?”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皮包的手提带。
他堪堪走过去,淡淡地说,“陪我去香料厂走一趟。”然后率先迈开步子走上笔直的长廊。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今天的她,好像真的有些失常,无论是面对西门清云,还是面对华译彬,都无法表现出白羽应有的样子。
宽敞的电梯载着他们缓缓下降,光亮的金属壁缘仿佛一面明晃晃的镜子,映出两人的影子。
华译彬不经意地向镜子里看了一眼,只见那张清丽可人的脸蛋上露出了些许怔仲和困惑。
果不其然,她一开口就问,“你为什么要送我玫瑰?”
当他砸碎象征他们爱情的物件时,她以为他是在向她宣告:他要跟她一刀两断。
他牵牵唇角,目光里闪着些戏虐,似笑非笑地反问,“你认为呢?”
她不语,手背在身后,嘴巴闭得紧紧的,探究的目光在他脸上旋转。
如今的他和当年的他真的不可同日而语。
明明是同样一个人,给人的感觉却迥然不同。
当年那个一笑起来就让她倍感如沐春风的大男孩,和那些单纯而美好的时光一样,一去不再复返。
而此刻与她迎面而立的这个男人,眉宇间充斥着冷漠沉郁之色,时常令她感觉到危险。
他微闭了闭眼,收敛起眸光里的嘲意,一本正经地说,“我要重新追求你。”
如同遭受到地震的袭击,所有的思绪在一瞬间被震得支离破碎。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惊怔地瞪着他,耳边还残留着余震的声响。
他不动声色地朝前一步,英挺修长的身躯逼近她,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反应,“我和夏苡彤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我和你,才刚刚开始。”最后四个字,说得尤其沉稳有力。
“我不是什么伟大无私的男人,也不会说什么‘只要看见你幸福我就满足’之类的话,更做不到把自己的女人拱手让给别人。”清俊的脸孔上似乎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连口气也是斩钉截铁,万分笃定的,“而且我坚信,能够带给你幸福的人只有我一个,而我,如果失去了你,也得不到幸福。”
他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继续自顾自地说,“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彻底忘记过去那个华译彬,就当作才与我相识。当然,接不接受我是你的事,但是,你不要妄想我会改变决定,更不要妄想阻止我。”
多么强词夺理的一席话啊,简直令她哭笑不得。正想出言反击,但他好像把时间掌握得恰到好处,还没来得及张口,电梯门就霍地朝两边敞开了,停车场已近在眼前。
依稀可见两名穿着深绿色制服的保安在开阔的场地上来来回回地穿梭,巡视。
华译彬后退一步,勾起唇角,淡淡一笑,“走吧,明助理还在车里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