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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 ...

  •   至于是谁在香料上动了手脚,华译彬和白羽心中已然有数,只是彼此心照不宣。
      除了许家父女,恐怕没人吞得下那么大的熊心和豹子胆。

      此番对香料厂发动突击检查,事先保密工作做得极佳,没有走漏一丁点风声。他们亦没有大张旗鼓地去,只动用了公司一台档次最低的黑色轿车——桑塔纳3000。
      抵达工厂门口时,坐在驾驶室里的明翠拿出早晨去人事部制作的工作证,对着门卫虚虚地一晃,就顺理成章地将车开了进去。
      彼时,该厂的汪厂长和生产部的张部长正安然自得地坐在厂长办公室里,优哉游哉地晃着二郎腿,天南海北地胡侃。殊不知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凭着明翠手里的工作证,就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储存香料的仓库。
      说来也巧,仓库里面竟然空无一人,莫非仓库管理员先知先觉,趁他们来之前就逃之夭夭了?
      仓库内的空间很开阔,但放眼望去,却看不到一丝阳光。一箱又一箱的香料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层次分明的铁架上,半掩在昏暗中。
      空气里拥挤着五花八门的浓郁香味,直冲进鼻腔,堵塞在胸腔内,让人透不过气。
      白羽从手提包里掏出一袋咖啡豆,攥在手里,然后将包往明翠怀里一放,说道,“你们就在这里等吧,我一个人过去检查就好了。”
      说罢,转过身,咯噔咯噔地朝那一排排铁架走去。
      仓库内起码有数百种香料,检查工作异常艰辛,不仅考验脑力,还考验体力。
      为了避免嗅觉出现偏差,她每检查完一种香料,都要狠狠地嗅一嗅咖啡豆,这样才能彻底摆脱之前遗留在鼻子里的香味。
      铁架总共有六排,高度相当,分为五层,最低那层贴着地面,最高那层高过她头顶。
      她时而下蹲,时而弯腰,时而直立,时而踮脚,不断变换姿势,这里面虽然阴凉,但连番像这样折腾,免不了大汗淋漓。

      好不容易才将第一排铁架上的香料检查完毕。
      她来到第二排铁架跟前,踮起脚,准备去取放置在最高层的一箱香料时,一双修长的手抢先伸了过去,把箱子搬了下来。
      光线虽然暗淡,却掩藏不住华译彬英挺的眉目。
      她抬手拂了拂额角的汗水,气喘吁吁地对他说,“谢谢。”
      他笑了,一双眼睛乌黑发亮,“谢我什么?谢我给你安排个如此不人道的工作?”

      虽说是国际知名的调香师,但包揽下这种吃力的活,还是头一遭吧。
      一次性检查数百种香料是否对号入座,并且还要将一个又一个沉重的箱子搬上搬下,这应该不属于调香师工作的范畴。
      看着那道纤弱的背影不停地起起伏伏,他无法说服自己安心地站在一边,视若无睹。

      他将箱子平稳地端在与自己胸口齐高的位置,微笑道,“我帮你拿箱子,这样你会轻松一点。”
      白羽拒绝,“不用了,你快过去吧,这边味道太冲,你会受不了的。”
      “没关系。”他淡淡地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最不擅长体力劳动,有他从旁协助,负担自然减轻不少,检查速度也快了起来。
      他总是默默地将架子上的箱子依次取出来,举到方便她的位置。
      不一会儿,五排铁架上的香料就检查完毕了。
      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第六排铁架。
      见他额头上覆着薄薄一层汗水,又想到他平日里也是手不提肩不扛重物的大少爷,她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歉疚,不禁问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他抿唇看着她,不语。
      她垂下眼睛,低低地说,“歇一会儿吧,我累了。”说着就起了模范带头作用,率先靠在了铁架上,好像真的很累的样子。
      他不动声色地靠在她身边。

      周围出奇的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她忽然又想起来之前他说的话,“我要重新追求你。”
      语气是那样的坚决和自信,以至于在他说出来那一瞬间,这句话就深深地铭刻在了她脑海里。
      心头猛然一动,她忍不住侧头看他,只觉得那张侧颜棱角分明,且清俊得逼人。只是这一眼,目光竟再也移不开。
      他仿佛是一块吸铁石,强大的磁场在他四周聚集,牢牢地牵引住了她的视线,以及她所有的思绪。
      像是有感应似的,他也转过头,深邃沉静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明里暗里涌动的情绪不言而喻。
      她忽然觉得那双眼睛似乎潜藏着一股能够吸人的能量,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于是当机立断地将自己投入的目光拔了回来。
      最终还是幸免于难。
      此时此刻,两人心中俱是波涛汹涌,海浪拍击岩石的声响似乎就近在耳边。
      暧昧的因子在浓烈的香气中狂热地舞动,时不时蹿进他们心房,狠狠地踩上几脚。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吱嘎”一声,一道亮光就冲向了他们。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一时受不了光亮的突袭,他们条件反射地关闭了一会儿眼睛。再次睁开时,赫然发现前方不远处多了几个男人。
      在那几个人身后,一道浅灰色的铁门朝后面大大地敞开着,光源就来自那里。
      他们着装相同,清一色的蓝色棉麻衣裤,华译彬认得,那是车间工人的工作服。
      领头的男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粗硬的短发杂乱地髭着,面目并不友善。
      “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他煞有介事地问。
      华译彬拧着眉头看他,似乎并不急着说话。
      他挑起一边的眉毛,轻佻地打量起华译彬和白羽,忽然轻蔑地笑道,“呵!穿得还真是人模狗样的!”又歪歪嘴角,眼睛直勾勾地盯上白羽,嘴里吐出一些污秽不堪的话,“要谈情说爱挑别的地儿去,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要是衣服扒光了被别人瞧见,可就不太好了!”
      华译彬将白羽护在身后,刚想出言警告,明翠就从后面冲了上来,口齿清楚地唤了一声“总经理”。
      就是这眨眼间的功夫,那人的脸上就风云变色了。
      华译彬看着明翠,不慌不忙地道,“去把汪厂长请过来。”

      那人后退一小步,又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口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猖狂。
      虽然从来就没有见过总经理,但也知道总经理这个名号的分量。
      华译彬冷冷一笑,从容不迫地应道,“等汪厂长来了,你自然就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
      “葵子麝香。”被华译彬挡在身后的白羽突然出声。
      华译彬移开身子,不解地看着她。
      “我闻到了葵子麝香的味道。”她字字明晰地说。
      话音刚落,前方那几个人就慌慌张张地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
      华译彬和白羽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汪厂长和张部长闻讯而来。
      汪厂长一见到华译彬,就点头哈腰地走过去,满脸惊喜地招呼道,“总经理,您怎么来了?”
      张部长则躲得老远,仿佛华译彬是个危险物体。“总……总经理。”一说话舌头就开始打架,脸上的笑容既牵强又难看。
      汪厂长是华启山的老部下,华译彬并没有怀疑到他头上,料定他顶多就是耽于职守,让不怀好意的人钻了空子。
      所以他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向汪厂长说明了来意。
      汪厂长听后脸色大变,当即就义愤填膺地表态,一定要将作怪之人在最短时间内捕获。
      方才那个出言不逊之人自知娄子捅大了,神情恐慌,倒着身子不住地往后钻,硬是从狭窄的人缝中钻到了另外几个人身后。
      张部长心有戚戚,耷拉着脑袋,浑身直冒冷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事实上也没花多长时间,甚至称得上是速战速决。
      不出华译彬所料,那道浅灰色的门后果然另有玄机。
      门后面的屋子不大不小,中间摆放着几台简单的机器,一些香料稀稀疏疏地散落在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葵子麝香的味道,异常刺鼻。
      看来这里是个秘密基地,专门用于加工葵子麝香这种禁用香料。

      其实那几个工人在听到汪厂长叫华译彬“总经理”的时候,就已经惊吓得面如土色,现在罪证确凿,更是惧怕得双腿发软。汪厂长还没逼问,就一五一十地招供了。
      其实他们也只是受人指使,这样做的动机也很卑微,仅仅是为了多挣几个辛苦钱。

      最后,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张部长。
      张部长战战兢兢地说,自己是因为一时财迷心窍才受了别人的利用;并且还坦言,是他私下贿赂仓库管理员,让他将送入调香工作室的香料名称调换。
      整个事件在一天之内水落石出。
      事后,汪部长一叠声地向华译彬和白羽赔不是,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车子刚驶上工厂门外的林荫道,独自坐在后面的华译彬就突然叫明翠停车。
      明翠不明所以地把车停在马路边,刚想问他有什么事,他就突地推开车门,箭一般冲了出去。
      只见他跑到一棵树下,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抵着胃,弓着身子,剧烈地呕起来。
      其实中午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所以也只是干呕,什么都呕不出来。
      明翠和白羽齐齐冲下车。
      外面光线充足,白羽走近他,才发现那张脸有多么苍白惨淡。
      自责的藤蔓从心底延伸出来,一圈一圈,紧紧地缠绕住她。
      一连好几个小时都浸泡在那些浓烈的香气中,连她自己都觉得头昏脑胀,更何况是他?
      手不禁抚上他的背,然后顺着他的背脊,自上而下,轻轻地摩挲。等他停止了干呕,她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往回走。
      明翠走在前面,帮他们拉开了车门。

      回到车里,白羽主动坐在了他身旁。
      只见他闭着眼睛,大半个身体陷在皮椅里,手掌覆在胃部,眉心蹙得很紧。
      她伸手拂去他额头上的冷汗,轻声问道,“好些没有?”
      他不语,只是抿唇低低沉吟。胃里正翻江倒海,难受得他说不出话。
      细碎的低吟密密地敲击着她的耳膜,同时,也撕扯着她的心。
      也就在这时她才恍然,面对这样的华译彬,她似乎还是当年那个慌乱无措的夏苡彤。
      夏苡彤……
      这个名字,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如此缓慢地,清晰地,从她脑海里划过。
      不禁又想,照这样下去,死去的夏苡彤是否真的会复活?
      但这种想法即刻就被她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这时,明翠转过头来说,“你不是一向都随身携带着很多精油吗?有没有派得上用场的?”
      她豁然开窍,手忙脚乱地从又大又深的手提包里翻出一小瓶薰衣草精油。
      她先把几滴精油洒在自己的指端,然后轻轻涂抹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纤细的指尖不轻不重地按住他的太阳穴,以顺时针方向揉着。
      清淡的花香混合着他熟悉的气息沁入心脾,他渐渐安静下来,眉头也舒展开了。
      睁开眼时,刚好来得及捕捉到她眼底的一丝柔情和关怀。

      回到市区时已是下班时间,由于考虑到华译彬需要休息,明翠就直接把车开到了他现在居住的公寓楼下。
      白羽这才得知他已经搬出了华家别墅。

      在送白羽去西门清云所在的医院途中时,明翠问,“你恨他吗?”
      白羽点头,“曾经。”
      如果说没恨过,那是假的。
      明翠又问,“那现在呢?”
      白羽摇头,“不。”
      恨他无异于折磨自己,而她,不想再折磨自己。
      明翠又提了个滑稽而幼稚的问题,“你现在把他当朋友还是敌人?”
      白羽回答,“都不是。”
      两个相爱过的人做不了朋友,因为彼此伤害过;但也成不了敌人,因为彼此相爱过。
      明翠好奇,“你为什么不问我那天为什么要骗你去参加秦枫的婚礼?”
      半晌,她说,“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经如你们所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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