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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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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到那人的脸,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身形昳丽纤细,瑰丽灼灼。翠竹溪水边,烽火狼烟台,都有那么一个雪白的影子挥之不去,像白烟幻化的妖。
我哑然闭口,指头都不敢触动,生怕戳散了浅梦。总觉得模糊的影像中有虞明的感觉,想靠近,想拨开眼前的白雾。
马车突然急停,梦也被遣散。
“殿下,快下去看看吧。我们的时间不多。”阳苏一只胳膊搀扶着我,一只手撩着帘子。
是这里……
短短的时间,房檐下遍布野草。瓦缝漏的雨把墙壁冲刷出一道深浅不一的印记,地上也是坑坑洼洼。虞明经常搬着小凳子让我靠着他坐在檐下看新生的阳光,吹暮后的清风。静静的靠着,他摸摸我的脸颊说:“我看看,有没有变黑?”然后迅速在我脸上一啄,一本正经的说:“依旧是白白的。我的炎柏。”
我跌倒在长满野草的屋檐下,双臂用力拖着腿爬行,希望在某个角落发现虞明,看到他站在某处等我。
他要是一直在这里等我,多好。
不过,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无论是付出怎样的代价,翻遍整片大地。
抹干哭花的脸,我缓慢站起来拖着脚移动。虞明在为我准备一份礼物,我也知道他准备了很久。
推开沉重的门,浮灰纷纷飘起,坠落。
屋里的摆设依旧是最后离开的摸样。想一想,自从虞明离开之后我就没有回到这里过。总觉得回到这里是要等到最圆满的结局,是和他一起的。
桌上整齐的铺着宣纸,砚台里的墨汁早就干枯,里面沉着灰尘,死去的虫子。虞明总是夸我写得字漂亮,微笑的磨墨看我写字,还不时的摸摸我的头顶。桌边侧放着一把空椅,能够想到虞明就坐在上面,手背托着下巴恬静的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迷人眼神。指尖摩擦桌角,我叹口气,紧闭着双唇挪开视线。
书架的角落放着一个揉皱的白巾。
不对。
虞明不可能把这种东西放在醒目的位置,他用巾帕的时候都是对叠的整齐的。
不过也对。这里被人翻过也很正常。
架上的书,只要是虞明写了一个字的,都不见了,包括一小点纸片。虞明的杯子,他的衣物,发簪都不见了。床上的枕头只剩下我经常睡得那只,孤零零的躺在角落。我抱紧怀里的小鱼,双拳紧握。除了这把剑,一丁点他的东西都不没有给我留下。
他说过,会永远陪着我,缠着我的,就像梦过一般。
后院有一口井,虞明经常打水给我冲洗脚丫子,洗着洗着我们就打起来了。回想起来,每次都是我往他身上洒水。忍无可忍之后,他一整瓢浇在我的头上,最后还得给我洗头。
手指擦过井口粗糙的石面,被长深的乱草扎得手腕毛呼呼的。井的一边还有一个草棚,经常看见虞明在里面忙碌,但是他从来不让我进去的。我一直怀疑他是不是养了什么奇珍异兽,每次从里面出来满身是灰,头发都散乱着。
草棚里明亮宽敞,边上推着一堆大小相同的沙石。
这些石头都是虞明一颗一颗精细挑选出来,不厌其烦的从河边带回来。
地面散发出柔柔的光,看上去温软一片。我俯下身子抚摸。
磨得整齐的玉石之间镶嵌着光滑的沙石,沙石排列成漂亮的图案,远远望去,像一朵朵绽开的花瓣。草棚的四面放着一个高低不齐的木质什物,每个叫都打磨的精细,只是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我将手放在一个横杠上,轱辘一转,有节奏的升降,长时间放置,转的有些生涩。我将腿放在横木上,轱辘顺着大腿滑下,一直到脚跟。就好像双手有力的按摩一样,全身放松了好多。
一圈走完,全是一个奇怪的木具,从手到脚都有益处,整体来说对我身上的顽疾最有帮助。
我脱了鞋子在嵌着沙石的暖玉上面踩,一股温暖的气流从脚心延伸到心口,无比舒适。
这就是你想为我做的。
我已经感受到了,真的很舒服,很有成效。仿佛有一股能量源源不断的输入体内,心里暖了,脚上的疼痛缓解了大半。
我慢慢的躺下来,脸紧贴着凹凸不平的地面静静轻寐。虞明喜欢和我安静的呆在一起,脸贴着脸,没有动作,也不说话。那个时候的我太活跃,总是受不了静谧,也无法入眠。不是胡乱的在他身上瞎摸,就是扯他的长发。他也会反抗,那就是把我的手紧扣在他的胸口,偷偷的笑。
推开木门,阳苏焦急的望着我,却没有催促。
我闭上眼睛:“都烧了吧。”
总有一天我会带着虞明一起回来,无论那时是用什么样的手段。
阳苏说:“好的殿下,后面有人会处理的。我们先上马车。”
“以后叫我虞明。”我对阳苏伸出手,让她扶我上车。
我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换了名字,作为炎柏,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亲自去做。
说清楚目的地,阳苏睁大眼睛,不解的问:“去桃花泉做什么?而且凭我们的能力能不能到哪里都是问题。你的腿好好的养着会恢复的,不用去那种奇怪的地方。”
世人都知道桃花泉求医难,那完全是个对外不讲规矩的地方。
我说:“非去不可。”
果然如她所说,即使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抵达桃花泉的时候我们还是损失惨重。
包里的干饼只剩下最后半块,两个人灰头土脸的站在石雕门口。
正值盛夏,山里的气温比外面低一些,阳光照在身上不是很热。
迎面走来两个人,拿剑挡在门口:“求医的滚开,今天我们先生在等重要的宾客,你们不要在这里碍眼。”
阳苏前进半步,抬起手臂微微行礼,语调不怒自威:“炎柏殿下有要事找林先生商议,请带路。”
“炎旭阳来了也没有,滚滚滚。”他们用剑柄挡住阳苏,把她往后推开。
阳苏退了好几步,站直身子:“好坏你也通报一声,接不接见凭林先生的一句话。”
“今日我们在这里,自然是奉命行事,你们不必多费口舌,远远让开。”
我拉住阳苏,往回走了几步,找了一处石墩坐下。
那两人追过来指着我们说:“别赖在这里不走,我们这儿可不是认身份的地方。”
我附在阳苏耳边轻声说:“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撩开袍角,我在石门的一侧端正跪下。
阳苏立即跪在我前面,架住我,激动的叫:“于礼法,殿下如何也是不能跪桃花泉的,快起来。”
我拉开她的手,正经说道:“这一跪,便是跪了父皇,你不必拦我。”
路面传来马车轱辘声,我抬头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