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凤栖梧桐 ...
-
“小鸢,以后,莫再这样了”云澈轻叹,语气带着些心疼,温柔环住我的肩。
“嗯”我颓然任凭他抱着,前所未有地觉得安全。
“······”
云澈沉默了一会,喃喃道:“我会心疼”
我愣愣地眨着眼睛,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脑袋蒙蒙的。
“嗯”
如果,这是梦。
来到这里,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总是会想,在我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该是一场梦。
初阳透光窗帘柔和地透进来,我像往常一样被‘铃铃’直响的闹钟吵醒,那是我最好的朋友送我的,样子是个表情浮夸的米老鼠。我揉着肿胀的太阳穴,慌忙地穿上被自己吐槽了整整三年的A市一中校服,跑出自己‘闺房’就可以闻到浓浓的红豆芋头粥的香味,老爸端坐在饭桌前,明明一副斯文的教书先生样子,却还要佯装严厉提醒我已经几点几点了,我讪讪道:喝口粥就成,他欲言又止,又怕我早饭吃不饱:要不,再吃点?旁边房间里传来老妈河东狮吼:小崽子,还不快起床···
那是我最美好的时光。
“怎么又哭了?”云澈小心翼翼擦拭着我的脸颊。
我摇摇头,咧着嘴巴笑,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很丑。
“你刚才····什么意思?”我装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故作不明,望着他的眸子。
云澈脸上一红,看着我的眼睛也没有躲闪,他刚想启齿,外面就忽然传来了敲窗声。
我努努嘴,真是会挑时候!
“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一愣,这小厮的声音还挺···好听的,可是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澈握着我肩头的手一顿,拧着眉头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径自走出和那人交谈,我隐约能听到对话声,却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讲些什么。
只听见脚步远去的声音,云澈推门而入,面色不太好,抬眸望向我时已恢复如初。
我忧声道:“怎么了?”心里面隐隐不安着。
他摇摇头:“无碍”可是我分明看见他转瞬即逝的苦笑。
我忍着胸口的疼痛,忽地抓着他的手说道:“云澈,你总是这样”
我低声说道“你这家伙明明心里有事还老是‘无碍无碍’的,这都快成你的口头禅了···你有心事,我只知道我想和你分担,我想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什么时候不早了,你要走了吗?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要离开我···”我咬了咬唇叹口气;“也对,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小鸢···怎么不是我什么人”
我眨眨眼,不说话。这是什么意思?
他面露犹豫:“我不得已需要回家一趟,过不久就会回来的,会留下几个人,他们一定会保护你,你会照顾好自己和···小伍的对吗?”
“不好,没了你我谁都照顾不好”我很忐忑,不由得手掌紧了紧。
他改为扳着我的肩膀:“家中突生变故,幺妹重伤,她是家里面唯一对过我好的人,这治疗的法子虽古怪,可我得试一试,。早在寅时父亲就差人通知过,只是那时你还未曾苏醒,你这伤势我放心不下,若是出了什么事···”他眉头越皱越紧,看着我的眼神也愈加的深起来。
这几天,他一定很煎熬吧。
我不自觉地摸着他憔悴地脸,风光月霁的他也会这般萧瑟。
他按住我的手有些激动:“不会很久,小鸢,···可愿等我?”
他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心里有些明白却又有些不明白。
云澈见我支支吾吾脸红的说不出话,就径自从怀中掏出一块通体血红的玉,上面穿了细绳,他没有说话直接戴在了我脖子上。
我疑惑,眨着眼睛望着他。
“云澈···”我不解地唤他。
“这玉是母亲大人赠与我的,是我唯一重要之物,今日我将它便赠予你,权作···”他的脸不自然地红了,若是平日里,我一定会禁不住地笑起来,可如今却是满眼地认真,我想记住他每一个表情。
他正色道:“权作···我们的定情之物”
本来自己的心自方才起便狂跳了不停,现在,都要跳出来了。
“你你你你····我我我我···”我紧张地咬起了舌头,我心里早知他要说什么,可···大黄的死,连昀的出现,突如其来的表白,我的大脑都不知道该怎么转了。
“小鸢,我喜欢你”他的眼睛仿佛锁住了我,静静等待我回答,我欲启口只听房门吱呀一声地开了。
“小鸢姐姐?你醒啦?”小伍跨过门槛飞也似得跑到我床边,挤到云澈一侧,我有些目瞪口呆,勉勉强强扯了扯嘴角:“唔···姐姐···好多了”
小伍像个受惊已久的小鹿“小伍先前来看了姐姐好多次,都没见姐姐醒来,我还以···”
我摸着他的小脑袋瓜温柔地笑“姐姐现在好了,小伍不用担心了”转头看向云澈,他笑笑,可整个俊脸都是别扭的。
我直到现在都在想,云澈总是喜欢笑,可是,他快乐吗?
呵,至少,现在他很无奈。
我和小伍没说几句话,又听见几声叩门声。
又有人在叩门,也没等屋里人说话,他就掀帘子进来了。那人相貌周正,身形瘦小,穿着一身深蓝色劲装,乌黑的发用同色的发带高高束起,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的靴子,腰间挂着一束黑色的鞭子,他抱着膀子斜倚着房门,挑眉看着屋内我们三个人,看起来一副玩世不恭带着些倨傲的样子,哪里像个小厮?
他迅速打量着我们,我总觉得他目光落在我身上时,那眼神是冷冽的。
“公子,都已安排妥当”他语气慵懒,就是那方才催促之人。
“请吧”那人做了个‘请’的姿势,还挑着眉,在我看来他颇有些要绑走云澈的架势。我心中怪怪地,对那人没什么好感,我望向云澈,他微微皱着眉。
我有些动怒:“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经过允许就自个进来了,到底分不分主仆了,你,现在,出去!”
那人听我这话好像要发作,看了云澈一眼也就愤愤地退下。
唔,自己这次好像不太人道主义啊。
“小伍,你也出去”
小伍双手忽地抱着我显得很委屈,可他那么稍微一使劲,我就疼得浑身痉挛,吓得他不愿意也被我哄了出去。
我便抓起云澈的手:“我刚才是不是忒有点仗势欺人了?”他淡笑不语。
“小鸢生气起来真是可爱”他摩挲着我的耳垂我只觉得那里撩起一片火来。
“真是顾左言他”我嘟着嘴不满道。
他继续摸着我的耳垂,搞得我心里痒痒的,云澈一但温柔起来,我反而心里不自然之极,他轻声笑出声:“那好,我不顾左言他了,小鸢···”我努力的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我羞涩的表情。
“这血玉是通灵之物,我将它赠与你,只当是在我不在这段时间里,它能替我守护你,只是,我不知,小鸢愿不愿收下?”
我一眼不眨地望着他道:“你都给人家戴上了,还这样问,难道是想收回吗?我可不准”我捂着那块玉,那是我心爱的宝贝。
云澈的眼睛蓦地亮起来,忽然将我抱着,动作却很轻柔,怕动了我的伤口吧。
“小鸢是答应了?”我点点头,他是声音有掩饰不住的喜悦“知道吗?我想要从此后照顾你,陪你游上玩水也好,历尽沧桑也好,我们原离尘世纷扰,找一个花很多的地方安定下来···”
“为什么是花很多的地方?”我忍不住插嘴,突然又意识到了答案,那时候,在油菜花地里,他听见了。
“习武之人耳力都是极好的”他轻柔地拍着我的背,语气却变得严肃起来:“我生来克尽所爱,小鸢,你所选择的是在赌!”
关于云澈的童年我知之甚少,他这样说,我只觉得心里突然被扯的生疼。
我挣开他的怀抱定定看着他:“赌吗?你不也是在赌?你即敢,我亦奉陪!”
话刚落地,他便吻了我,我亦回应着,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方罢。
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我把自己赌给你,值得。
他还是那么容易脸红,脖子都红透了。其实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深吸了一口气,我又如小鸡啄米一样轻啄了他的唇,拨开他的手,用自己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唇,半带勾引半带恐吓地说:
“这里被何婉婷盖章了,它变成我的私有了”我笑得胸口的伤又再发作,有了渗血的迹象。
我只是冒着冷汗笑着,心若开怀,胸上的疼痛又算什么。
泛泛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遇见他这样的男子,我此生也怕是被盖了章。
他说,下次再见到他,便唤他阿澈吧。
临走,云澈没有让我送他,说我的伤口不宜见风,他刚要走出房门,我眼睁睁地望着他快要消失在我的眼前,禁不住开口。
“喂!”一如初见时我那般叫他。
“唔”他回头。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我贪婪地望着他的脸。
“嗯”他没有回身,低低应了一声。
“喂!”我又开口。
“嗯”眼里闪着光,彼此间心照不宣。
“唔···没了”
我皱着眉苦笑,又不是见不到了,矫情什么。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他笑着喃喃。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 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这是汉代的一首相似离乱之歌,云澈走了,就在他确定不再逃避我的时候。这让我莫名心慌,游子不顾返,字字诛我心。
站在医馆的窗前,目送着他和他的随从牵着马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渐行渐远,他回眸看我,那一眼,我竟有种望穿秋水的感觉。
我用力挥着手臂,对着口型,天寒多穿衣,努力加餐饭。
他的眼眸闪过不忍,复又转回身。
直到,我再也看不到那熟悉的白衣男子方趴在窗台,捂着渗血的胸口,默默地流泪。他给我留了一封信,我本以为是一封长长的情书。可薄薄的一页纸上只有两句话。
十四个字,清新隽秀,像那人一样俊逸,让我魂牵梦绕了一生。
心沐长思顾青鸾
凤栖梧桐入梦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