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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三章:朋友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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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春天很快就过去,唯一在日本的生活一成不变。在学校的日子里,她大部分时间在发呆和看书。回到家就画画或是写些毛笔字。她不看电视,不逛商店,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甚至连话也很少说(其实根本等于没有说过)。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大家还在背后小声谈论着她,谈论她的父母早丧,谈论她的身体,谈论她所受道的特殊待遇。随着时间的流逝,新鲜的劲儿过去,况且实在也没有可供讨论的素才,也就渐渐没有人再提起。
唯一与其说是去上学,倒不如说是去打发时间。她有特权,不上体育课,每当同学们去换衣服的时候,她就在教室里看书。
海纱曾经好奇的想知道她到底在看些什么,但发现都是中文,完全不懂。
初夏的阳光像一个充满热情的召唤者,引诱你到广阔的天地中去尽情的欢乐。唯一的视线离开手里的书,向窗外望去:空气清新,绿草茵茵。
她看见一个短头发的小姑娘和几个男孩子在打篮球,她尽情的笑着,仿佛生命中只有快乐,她的汗水反射着阳光,显得活力四射;她看见海纱和班上的另一个女孩子在嘻嘻哈哈的追逐,相互打着,闹着;她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的少年在给操场一边的花圃浇水,他的表情非常认真,温柔。这个表情打动了唯一,她不觉站起来,决定要在如此明媚的阳光下散散步。
唯一的教室在二楼,在她走下楼梯经过保健室的时候改变了主意,觉得阳光下散步的乐趣未必比得上一个不受打扰的午觉。这个愿望很快就实现了,保健室的老师很热情的让她躺下,给她盖上毯子。唯一很快就睡着,她有一个很怪的毛病:白天睡得着,晚上睡不着。
她睡得很沉,连梦神也不愿意前来打扰。但还是被吵醒了,唯一在朦胧间听到一连串七嘴八舌的声音:“他怎么啦,怎么会这样?”
“快,快点来帮帮我,我快抬不动了。”
“怎么这么重。老师呢?”
“你干什么,你别碰我!”
“当心,当心一点,他的气好象喘不过来。”
“老师呢?老师那里去了?”
“他的脸色都发紫了。”
最后一句话让唯一睁开眼睛,看见对面的床上躺着一个不停挣扎的年轻人,旁边围了几个似乎是同年级的同学,忙乱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叹了口气,有人发现她,连忙说道:“对不起,打扰你了。”
唯一坐起来,望了望周围,看见桌子上有装着东西的塑料袋。她下了床,拿起一个袋子,把里面的东西抖出来,拍拍一个挡在面前的人,那个姑娘一愣,回过头,唯一趁势把她往旁边推了推,将塑料袋罩在年轻人的脸上。
有人叫起来,想来推她:“你干什么,他已经透不过气了。”
“这种症状,是哮喘发作。”唯一的声音虽然轻,但清晰、坚定,“我这样做,可以调整空气的浓度,对他有好处。”唯一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揉少年的背。围着的几个人都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年轻人的脸色渐渐的好起来,气息稳定了不少,旁边的人露出佩服的表情,有人想起来问:“需要帮忙吗?”
唯一回答:“叫救护车。”
大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一个矮个子的姑娘立刻跑出去。
救护车其实很快就到了,但对焦急的等候着的人来说,却是过了很久。在这段时间里,唯一从柜子里找来一种药让年轻人服下,自己回教室去了。
唯一已经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有来上课,班主任对她的缺席已经习以为常,对同学来说,唯一在与不在也根本没有分别,只有海纱觉得遗憾。
放学的时候,她到社团请了假,打算到唯一家去,刚走出校门,就看见一个长的异常英俊的年轻人向她欠欠身点头示意。
海纱完全不认识他,觉得不可能是找她,所以继续往前走。
年轻人有点着急,连忙走到海纱面前一面行礼,一面说道:“对不起!打扰你了。”
海纱一愣,前后左右的看看,发现他确实在和自己说话,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啊……”她说:“我们以前好象没有见过面。”
“是这样的,我叫板木真一,我有些事情想请你帮忙,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谈一谈。”
“板木真一?”海纱奇怪的睁大眼睛。自从发生过春天的那件事以后,她和所有的男性保持距离,这位年轻人虽然不惹人讨厌,但她还是冷淡的摇头:“我不认为我有能够帮助你的地方。”
“我知道,我这样做确实很冒昧。”板木笑容可鞠,态度诚恳:“但我没有别的办法。请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下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
“是,我只知道她叫做‘江唯一’”
“唯一?”海纱的好奇心顿时全涌了上来,问:“你认识她?”
“不,但是她救了我一命,医生告诉我,如果不是她的急救措施,我现在恐怕已经下葬了。”
海纱听说过这件事,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说:“啊,原来是你。”
“我想当面谢谢她。”
海纱笑了,回答:“她不会见你。”
“为什么?”板木不敢相信的望着她。
“因为我太了解她 。”海纱加强了‘太’这个字的语气:“她恐怕根本不会记起你。”
“她会这么想?”
“我恐怕她根本不会去想,她对于自己没有兴趣的事情,是不会花任何时间和精神的。”
“我希望能够亲自向她道谢,她救了我的生命。”
“她救的可不止一个人。”海纱心想,感到唯一似乎有神奇的力量。
她抱歉的摇头:“对不起,我不能帮你。”
“你并不是她,你不能猜测她的想法。”
“我可以保证,在你所能打听到的人当中,我是最了解她的。”
“我仍然希望见到她。”
“你可以想别的方法,但不是通过我。”
板木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再次恳求海纱:“请你向她表达我的心情,如果她愿意见我……”
“这虽然不可能,但我会向她说的。”
“谢谢你!”
海纱笑着点点头,觉得总算可以告别了。
板木望着她的背影,心理却在回想哪天的情景。他一直无法忘记唯一的在他背上轻轻揉动的手。在他的生死关头,旁边的人虽然多,但都没有用,只有唯一仿佛有魔力似的,解除了他的痛苦,几乎是把他从死亡的怀抱中抢了出来。
当时他只能不停的挣扎,只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苗条的身影,他听见唯一的冷静的镇定自若的声音,给了他很大的信心。
唯一正屋子里画画,看见海纱来了,就问:“今天怎么样?”
“还不错,又过去了一天。”
唯一低着头,拿着画笔,仿佛在喃喃自语“人的一生也就是这样一天又一天。”
海纱看她正在仔细的描一朵蔷薇花。她不了解中国画,但只觉得美丽。唯一有十足的耐心做这种特别需要忍耐力的工作。她手里握着一管极细的毛笔,认真的画着,仿佛这就是她的世界,周围的一切对她都毫无意义。
顺子端着盘子敲门进来,向海纱微微笑一笑,说:“吃点心吧,我做了中国最传统的点心。”
海纱的眼睛顿时一亮,嚷到:“太好了,是饺子吧,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呢。我们家里很少吃点心的,就是偶尔吃一次,也是我最不爱吃的甜腻腻子的蛋糕。”
“那正好。”顺子望着努力画画头也不抬的小姑娘说道:“唯一也不吃蛋糕,我特地找了本做中国点心的书,你经常来玩的话,以后还有更加好吃的东西呢。”
“那太好了!”海纱笑盈盈的谢谢顺子,觉得不太好意思。但顺子其实很希望她天天来玩。她知道唯一性格孤僻,恐怕很难交到好朋友,没想到有海纱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接近她。她希望唯一能够多多和同学们相处,变得像普通的孩子一样,有欢乐也有悲哀。
唯一的性格教人琢磨不透, 她似乎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激动难受,仿佛是一幅静止的画面。你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与其说她表情冷淡,不如说她根本没有表情。
海纱向唯一说起想见她的板木君,唯一无动于衷,海纱觉得自己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