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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沩泉圣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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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小心翼翼地在陈府度过了三个月有惊无险的时光,此时的天气已经转冷,人们厚衣加身。
再说在假面舞会上被选为冠军的郑旦的情况,她在两个月前已经到达越国王宫,正接受着各种宫廷礼仪以及仪态才情的训练。但是尽管这个乡间美人怎么努力去做,去学,越王勾践总是不满意,说郑旦缺少灵气,这样是不能取悦那个男人的。
那个男人,吴王夫差。
勾践在做质子期间虽不常见夫差,但是他了解他的敌人,他了解这个外表能颠倒众生,内心能伏尸百万的男人。
传言夫差好色,勾践却明白,夫差虽好色,但他从来不碰庸脂俗粉,他身边的女人个个都貌赛天仙,美艳不输郑旦。如果要把郑旦献给夫差,那么除非郑旦有什么过人之处,否则想要进吴国的王宫,难!就更别说眉君惑主,偷取情报了。
“唉,当真可惜,若那施夷光没有得恶疾,恐怕能胜此任。”一位长相平平的的短须谋士说道。
此人正是向勾践献以美人计的文种,也是一位被载入史册,在越灭吴中起到重要作用的关键人物。
听罢,越王蹙眉问:“施夷光是何人?她有过人之处?”
文种捏了捏自己的须尾,看向范蠡,说:“王还是问范兄比较好。”
于是勾践看向一身灰袍的范蠡,问:“范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范蠡儒雅的脸上闪过一丝惋惜,然后才恭敬地答道:“回王,施姑娘的舞姿堪称一绝,怕是天上的仙女也不及她分毫,而且她素有美人之称,貌美不输郑旦姑娘。”
“那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
“因为她得了恶疾,毁容了。”
毁容?
勾践听此,眉头紧皱,说道:“先把她带回来,然后再派人去搜罗全国的名医,一定要把那个女人的病治好。”
话落,范蠡和文种对视了一眼,然后双双拱手对勾践道:“遵命。”
初冬,轻雪飘零。
在春秋这个落后的时代,除了王宫以及贵人的府邸会在屋内生火取暖,一般的家庭是不会有这种待遇的,而陈府恰好就是能生火的府邸。
进来陈府工作三个月余,月光终于有机会见一见这里的正主——陈钥。
这天,管家大叔郑重地吩咐了府上的各人,说今天陈老爷会来别院住几天,教仆人们要小心侍候,特别是月光他们做护院的更要尽好自己的职责,不得有任何差池,否则提头来见。
这个陈老爷是用假身份的吧?月光的脑中闪过这个想法。这不是所谓女人的第六感,而是有根据可寻的,在越国,并没有足以跟陈钥家世匹配的陈姓贵族,虽然月光不算熟知春秋的历史,但是显赫的人她还是记得的,不然就白费月辰尧的教导了。
下午,暖阳高照,一辆看起来十分朴素的马车停在陈府的大门前,丫鬟仆役都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主人下车。而身为护院头头的月光也跟其他侍卫一样站在边上,方便随时能保护主人。
终于,在万众期待之下,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了车帘,然后走出一个锦袍玉冠的男子。
这就是陈钥?比想象中的要年轻许多。月光腹诽:瞧他的样子,应该是位高权重的文臣,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是越国的大臣而已。
然,就在月光准备行礼问好时,那位已经下了马车的玉冠男子却再次掀起车帘,道:“主人,请下车。”
车内的人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才不疾不徐地钻出马车。这才是真正的陈钥!他看起来很年轻,而且相貌平平,属于那种丢人群中就找不到的人,但是他的气场却不容忽视,这使得月光怎么看他就怎么觉得怪异。
一轮迎接结束,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书房内,陈钥坐在席上翻阅着竹简,而他的跟前正站着暗人打扮的一对男女。
男暗人禀报说:“主公,施夷光正在府上当护院。”
闻言,陈钥抬头,说:“哦?她的病好了?”
“据观察,施夷光的病是装出来的,在离开苎萝村后她就伪装成普通村姑,直到这府上招护院,她才女扮男装前来应招。”
话落,陈钥的眼神暗了暗。
施夷光,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沉默了一会,陈钥吩咐道:“继续观察,若她再有什么异动就立刻禀报。”
“是。”应了一声,那暗人问:“主公是否要施夷光的画像一看?”
“不需要,退下。”
“属下告退。”
走了一个男暗人,这下就轮到女暗人汇报了。
女暗人从怀里拿出一份绢布,然后恭敬地问:“请问主公觉得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陈钥接过暗人递来的绢布,打开看了一眼,说:“就这样吧。马上动工。”然后把绢布还给她。
“是。”
收好绢布,暗人说:“主人,明天的事……”
“我自有安排,退下吧。”
“是。”
“叫冯阳进来。”
“是。”
很快,陈府别院的管家冯阳就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
得到批准的冯阳进了书房,然后轻声关上了门。“请问老爷有什么吩咐?”
陈钥没有抬头看冯阳,他一边翻阅着竹简,一边吩咐道:“明天我要去霞沩山赏梅,给我安排十个身手好的奴才。”
“是。”
次日,陈钥乘上马车,奔赴霞沩山,而断后的侍卫里,月光也赫然在列。
赶了半天的路,陈府一行人终于赶在早饭时间前到达霞沩山的梅林。
古人用餐并不像现代人一样一日三餐,他们只有两餐,分别是早饭和午饭。而现在正好是早饭的时间,随行的伙夫和厨娘在一片空地上煮食,其他人则在另一处休息。
月光站在靠近马车的位置上守护,虽然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但是她的眼睛却小心地观赏着四周的梅花。
现在只是梅花初开的时节,褐黑的梅枝上更多的是花苞,只有零星几朵粉梅在争艳,薄薄的雪花压在枝上,平添几分韵味。虽然现在的梅景也别有一番风味,但是月光还是觉得现在真的不是赏梅的最好时节。那么,陈钥这时来赏梅是因为特殊嗜好,还是别有所求呢?一种微弱的危机感渐渐在月光心中蔓延。
众人分批吃过午饭,继续各就各位,各司各职。
要赏梅的陈钥一直没有下过马车,他的膳食都是由那位玉冠男子送进去的,这样两男共处一车,月光的坏心思不禁疯长。
然,就在月光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内传来低沉的男声,月光记得,这是那位玉冠男子的声音。
“陈尧。”
“在,请问先生有什么吩咐?”月光应道。
先生,是管家教月光他们对玉冠男子的称呼。
“去沩泉里打些水回来。”说着,一个浅色的葫芦从微开的车帘里扔出。
月光不敢怠慢地去接住飞向自己的葫芦,然后回应说:“是的。”
沩泉是在霞沩山上的一眼有名的清泉,很多路人都喜欢在那里取水。
而沩泉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不枯竭,不结冰,常年取之不尽,而且水温一直都是冬暖夏凉的。于是曾有好事者追寻沩泉的源头,可惜最后却没有一人能回来,后来便有了一个这样的传说:这沩泉之源本是天界的盛水器皿,后来因为被天神丢弃而吴落霞沩山,成了沩泉的水源。这追寻沩泉水源之人定是贪婪地想要将神器据为己有,所以才触怒了天神,被打入了轮回道。
天神的东西,即使是丢弃了,也不是凡人这等生灵可以亵渎的。
月光听罢只是嗤笑一声,不作评论。即使她见识过锦袍男人这位神仙,但是她仍是一位无神论者。
面对这一眼充满了神话色彩的泉水,月光没有多看一眼,赶紧取完水就离开。
一来一回的取水过程用了半个多时辰,当月光捧着葫芦站在车外准备奉上时,玉冠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拿进来。”
拿进去?
月光一愣,暗道:这古代的身份等级不是很森严的吗?他们怎么会让一个奴才进马车?但是不容月光多想,她只能硬着头皮小心地爬上马车,毕竟他们才是主人,他们的话就是命令,管他什么身份有别。
进了马车,月光才知道什么叫别有洞天。原以为外表朴素的马车,没想到内里居然是这么的华丽。
纯色的丝绸帘子挂满了马车的四壁,四方茶几上摆了一个冒着青烟的香炉,一杯热茶放在茶几上,另一杯则被跪坐在一旁的玉冠男子拿在手里。而马车的最里面,一位锦袍男子正懒懒地靠在软榻上,一手撑头,一手拿着刻刀在竹简上“写”着什么,其气质跟样子甚为不协调。
稍稍扫了一眼的月光马上低下头,不敢再乱看,然后跪坐下来,弯腰把葫芦举过头顶奉给玉冠男子。
“先生,你要的水。”
“这是主人要的水,你拿过去给他。”
“是。”
应罢,月光来到榻前,把葫芦奉上。“老爷,你要的水。”
陈钥抬眼看了看低眉顺眼的月光,拿走了她手上的葫芦,说:“退下吧。”
“是。”
松了一口气的月光赶紧离开马车,而当她放下车帘时,她隐约听见陈钥喊了一声“玉笙”。
月光想,这大概就是那位玉冠男子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