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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秋狩(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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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持续进行。
再过两个时辰后,甄玉函已猎得四十三只兔子,五只成年獐子,可谓胜利在望——距离鸣金还剩将近一个时辰。此时,一行人已到了界河——北定河边,河中心是两国的分界线,河边空地则是今夜驻扎的地方,狩猎的最北之地。往后一整月,士兵便是沿着这条界河,每日推进十几、二十几里。
选好扎营处后,二人分别将猎物放下,免得拖累。如此,难免再见一面。甄玉函笑嘻嘻的扯开麻袋口,示威似的在张旭面前经过,道:“真期待入夜后的篝火盛宴啊!”张旭苦笑,闷不吭声的顺手一扬,那鼓肚子麻袋便落在地上,与其他麻袋兄弟稳稳做成一排。
甄玉函摸摸鼻子笑了——张旭这表情,分明是示弱嘛!于是乐颠颠的一甩手,恰好排在张旭那只麻袋的旁边,同样是鼓着肚子的麻袋,孰大孰小、孰多孰少,一眼望去便知。
到了这里,狩猎范围被局限在很小范围内,左右不过一里,再用不着策马追逐。放下先前的猎物袋子,二人结伴走向将军张楚,由他亲自监督分发下一阶段的行囊与箭镞。先前便已说明,战士们的秋狩实为一项训练,所考验的不只是剑术骑术应敌术以及协同能力,还有如何极大限度的运用有限的资源,比如说时间、箭支。
千余人排成十列蛇形队伍,从几名年迈不宜参加狩猎的老兵手中接过弓箭、行囊——一只轻便锋利的匕首、一只盛满水的葫芦,一只可拖在身后的布袋。弓不是方才的虎筋弓,而是细木弓。虎筋弓原为沙场所用,为士兵各自所有,威力非同一般。而这细木弓,才是转为秋狩特制,原因有三:一是威力小,更考验射箭人的技术;二是出箭速度慢,给猎物以逃跑的空间,借以考验士兵应变能力;第三,则是顺应上天的好生之德了。
既然弓换了,箭自然也不是啸羽箭。相比之细木弓的专门制作,这箭更像是随便打发,半截木枝一端削尖了而已。军中对这箭有种调侃的称呼,叫做“没羽箭”。取自于一首诗中的两句——“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本意是写汉代飞将军李广误把石头当做猛虎,一箭险些射穿石头的典故。不过这“没”却也有另一个读音,通没有的“没”,于是这称呼既可当做是反其道而行之的“没羽箭”,又可是直言其残缺的“没羽箭”。
没羽箭每人分到二十支,与先前的五十支啸羽箭加在一起,也就是每人一天只有七十只箭,且必须用这七十只箭带回三十猎物。
拿到没羽箭之前,士兵们需得将余下的啸羽箭上交,由随军主簿记载在册,以供将军们日后分析。轮到甄玉函,他上交了两支箭。而在他前头,张旭上交了十一支,是为数最多的了。甄玉函扬眉得意的笑:箭的去处他再清楚不过了,要么在猎物身上,要么废弃。张旭上交十五支,如无意外,恰恰说明他共有三十五只猎物。
甄玉函清点过后捧起弓箭行囊走向张旭,他已装备就绪:弓挂在左臂,箭在箭筒,水葫芦悬在腰间,布袋揣在怀里。甄玉函走来便将东西揣给张旭,由他代为拿着,自行有条不紊的整理起来——先是箭支与弓,再是布袋,最后才是水葫芦。
“谢了!”甄玉函举起水葫芦畅饮一大口,挥袖一抹嘴,这才想起道谢。张旭则不以为然,率先扭身阔步向前。“走!”他道。
前方半干枯的水草没腰,迎着微风前后摇摆左右晃动,“沙沙”声令人甚感悠闲畅快。二人行走其间,每一步均极小心的错开草根,以免破坏这等极美的环境。远处夕阳渐起,红彤彤的的太阳被两片云托住,活像一个平摊在盘子上的鸡蛋黄。
甄玉函举弓拨开挡在面前的草茎,眼前忽的一亮,便扬手指着远处,道:“瞧那片云?”张旭抬眼,却只看到群山。他与甄玉函的不同,从字迹上可明一二,一个草莽一个文士,所欣赏与看待事物的眼光自然不同。
“看那里!”甄玉函走近了,挽弓的手揪住张旭衣袖,另抬一手指明,“像不像弹琴的仕女?”张旭咋舌哑然,在他看来那不过是片云了。良久未有回应,甄玉函终于死心,长叹:“干嘛跟你说这些,简直是对牛弹琴自讨苦吃!”说罢甩开张旭独自疾行。
张旭皱眉撇嘴,道:“呿,我看是你想姑娘了!”
甄玉函笑嘻嘻的回头,哪还见半点怒意。“莫说你不想姑娘?”此笑甚是贼兮兮的,在张旭眼中更是如此。也不知为何,打从第一眼见面,张旭便不喜欢甄玉函笑,总觉着他在暗自算计什么。曾几何时,张旭也为这等看似小人的怀疑汗颜,可是在敌不过那笑容在心底制造的恶寒。如今,二人是只差结拜的生死之交,张旭仍旧惹不住不多想。
不过对甄玉函的话,张旭是在没法昧着心反驳:他的确是在想一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