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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最难估测帝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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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我将此事告知伯父,你少不得一番责罚!孰重孰轻,我想你分的清!”薛广华摇了摇玉扇,不经意看到扇上美人白花花的胸脯上胡春花留下的大嘴印子,就有种将隔夜饭吐出来的冲动。
曲向晚凝立不动,心神确具具凝在马车外,思虑着只要不被薛广华抓当场,他总是少了证据的,料想他也拿她没有办法!
她一心定在车外,确不知此时此刻,她偎伏在他的膝上,神态是如何的乖顺。光影透过窗纱洒落在她的脸颊,形成柔和的明暗交界线,长睫微垂,便多了几分寻常难见的温柔。
“好,既然你不出来,我只好过去了!”薛广华耐心尽数消磨,醉乡楼二楼处,任凌风临窗沉眸,那仓惶而逃的身影,最好不是她!
曲向晚蓦地回神,心道不妙!若是被薛广华看到她和云王一起,少不得又起风波了!为今之计,还是出去省些心!
身子动了动,确被云王按住肩膀,曲向晚蹙眉抬头,却见他抬手将她发上的素银簪拔了下来,三千青丝瞬间如瀑流泻,竟有刹那芳华之惑。
曲向晚难得怒了,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云,王,此,谓,何,意!?”
他弯睫一笑:“此谓杀意!”说罢指尖一弹,银簪破窗而出,接着便听薛广华闷哼一声,没了声息!
曲向晚目瞪口呆,良久回神道:“你杀了他?”
他抚额一笑:“云王大德,怎可无故伤人性命。”
曲向晚:“……”
云王大德,怎可无故伤人性命!?
此话说的当真缺德!
薛广华虽追她追的甚是狼狈,然毕竟无甚错处,此一番见血,怕是要卧榻数日了!
曲向晚心中暗自悱腹,没想到重疾中的云王,竟还有这两下子,上一次十里潭之遇,还好她没有轻举妄动,敌强我弱,还是要摸清对方实力才好下手!
“云王当真清闲,这里可是去往醉乡楼要道,急巴巴的赶来,莫不是要瞧那貌比云王的四大花魁不成?”曲向晚不敢动手,确是敢动口的!
他极富兴致道:“哦?竟有如此绝艳的人儿?”
曲向晚嘴角一抽,怎么想都觉着他这句话是赞扬他自己来着!?理智淡定的告诉自己:避云王,得永生!
随手掀帘望向车外,脸色微变,醉乡楼二楼轩窗处,正脸色阴沉望着这里的不是任凌风是谁!?
再耽搁下去,怕真的要彻底暴漏身份了!
“那个驾车的小子呢?”曲向晚不由问道,总该不会是云王自己驾车来这里碾大街玩的!
“片刻便回。”
曲向晚心道这个黑心的!即便是随意一个问题他都回答的天衣无缝,避重就轻!
摸了摸披散的头发,曲向晚瞪他,他回之一个微笑,曲向晚有些上火。
“主人,办妥了。”帘外青芜的声音低低传来,曲向晚突觉不妙,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多,小命丢的越快,况眼前之人,实在让她有些讳莫如深……
第四十章话不投机半句多
云王瞥了曲向晚一眼笑道:“将身后人甩了,去云王府。”
曲向晚立时瞪大眼睛,就要开口阻止,笑话!她若是还有些脑子,便知此时若不尽快回相府,怕是要出大乱子,况云王府简直是她的噩梦,今生今世,决计不愿再踏进一步!
他又道:“那个孩子,可好?”
一句话让曲向晚蓦地怔住,便听青芜低声道:“受了极重的鞭伤,玉痕已先行带她离开。”
——他说得是菁菁!?
曲向晚突然觉着云王出现在这里并非巧合!
那么这个玉痕怕就是救她的少年公子了!
难道巷子口得救,乃是云王授意!?
曲向晚的眼神蓦地有些复杂古怪,云王当真是太闲了,竟也想着来出英雄救美不成!?
他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蓦地轻笑一声道:“云王德厚流光,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曲向晚觉着“无语”一词,实在不足以表达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唯有无!视!
他确好似与她极熟的样子似的,闲闲道:“宰相大人操劳国事,想必分外辛苦,唔,本王是时候去拜访了!”
曲向晚本打算彻底无视此人,脑海确不知怎的觉着哪里不对。书上有句话说的极好:世间有类男人,说的每句话都让你得想入非非。还有类男人,说的每句话都让你非得想想!
此番这般一想想,曲向晚便不由得咬牙切齿。
“云王既知父亲职务繁忙,还是不去打扰的好!”他若去了,也这般闲闲提起今日之事,她怕不止是遭殃,而是要遭罪了!
他笑的不拘束,确让曲向晚的双眼有些遭罪——那一张容颜,实在晃眼的紧!
“护国夫人八十寿辰,云王府不巧也接到了请柬,晚晚的意思是让本王无视曲大人的一番心意还是不将堂堂一品护国夫人放在眼里?嗯,晚晚的居心当真令本王不得不深思……”
曲向晚怔愣了许久,方反应过来,那“晚晚”二字唤的正是心思确实不纯的她自己!
不及为那突来的“晚晚”发晕,便已为他那“居心”二字豁然心惊!
是了!一品护国夫人叶氏正是常年在燕唐山吃斋念佛,而她又从未谋面的祖母!
老夫人叶氏,乃是御赐一品护国夫人,这一称谓颇为矜贵,乃是先帝亲口御封。当年先帝御驾亲征,险遭刺杀,被一个小人物舍身相救,那小人物便是叶氏之父,只是其父伤势过重,不及救治便咽了气,先帝感念其护主之功,又因其膝下只有一女,便将这唯一的女儿封为武阳郡主,并将其指给年轻的大将军曲易,后曲易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先帝为安抚其家人,又将叶氏晋封为一品护国夫人。
这位护国夫人,连当今的圣上也要恭敬三分,何况他人?
想到此,曲向晚心惊又恼怒,这个云王当真是句句陷阱,步步杀机!他哪里该得肺痨!?他简直就应该直接下地狱!!
“云王的心意岂是小女子我所能左右的,小女子岂有那等能耐,云王谬赞了。”曲向晚下意识远离他一些,世人皆传云王如神,曲向晚此时深以为然——吾等凡人界如何会有如此深沉可怕的心机!太令人发指了!
曲向晚想世人皆习惯唤他为云王,取意云端高阳,久而久之,便忘记了他的真实名字,只道云王云王,德智无双。
殊不知,云王姓氏墨字,单名一个华!
书中有曰,墨字本意是指一种书写的黑色颜料,其用字特征为敏感,主意多……所谓的云端高阳,皆是蒙蔽世人的表象罢了!却不知此人正如那浓黑之墨,黑的发亮!
他轻咳了几声,笑盈盈岔开话题道:“晚晚瞧本王的病可有的治?”
曲向晚瞥了他一眼道:“云王病入肺腑,诸般心事郁结五内,已没得治!”之于病重之人来说,她如此直言不讳,是万万不妥的,然不知怎的略含讽刺的话忍不住的便说出口。
他不以为意的笑道:“如此,本王有生之年,便劳烦晚晚好生照料了。”
曲向晚呛了一口,实在无法不让自己去瞪他道:“云王您,确定是睡醒了么?”做梦呢!
他浅浅笑道:“前几日入宫,陛下道晚晚既是神医独传弟子,必定医术了得,定能使本王痊愈。”
曲向晚脸色微沉,皇帝突然这么说是为何意?想到前世这个皇帝竟因她害死云王而将她处以极刑,是何等的残忍可怕!?
最难测的,便是帝王心!
难道这个顺帝和太子还没有完全放弃她这颗看似不起眼的棋子!?若如此,那么顺帝的心思便令人胆寒了!
云王重疾曾被断言“神都束手无策!”便是说即便大罗神仙来了,也治不好他!况顺帝又如何会允许云王真正的痊愈!?
换句话说,她若是使云王痊愈,定然是违逆了帝王的真实心思,结局是死!若是无法医治,便是顺了帝王心思,结局也是死!
为什么!?
曲向晚心中悲痛,为什么这枚棋子一定是她!?为什么她总也逃不掉这个死局!?为什么一遇到这个唤作云王的男人,她便注定要万劫不复!?
上天让她重活一世,她又如何能重蹈覆辙!?
千般情绪在心头碾压过,她本可云淡风轻,抬睫处确触到他碎雪琉璃般的眸光,正含笑望着她,好似她的任何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曲向晚选了最直接的一种反应,咬牙道:“所以呢?”
他笑道:“所以,本王活的长久,晚晚便能得长久,如此,我们两个,便长长久久了。”
曲向晚晕了晕,她果然不太适应云王的说话方式,实在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陛下道医不好本王,便是欺君,亦是对故去的徐老不敬,这个罪责,宰相大人怕是消受不起。”他抬手抚额,好似颇为为难道:“就在方才,晚晚断言本王重疾不治,本王委实为宰相府忧心呐……”
曲向晚觉着甚是凄凉,忧心你个头啊!
心中虽不爽利,然面上控制的极好,曲向晚拂了拂衣摆面色淡淡道:“宰相府的荣辱向来与我无直接关联,云王有那心思不如忧心一下自己云王府了!”这句话总归是带了三分怒火的,只是被她这般平淡淡的说出来,反倒让人猜不透心思!前世她的父亲为避凶驱祸,全然不顾她的死活,一句“早已将她逐出家门”,打消了帝王的疑忌,即便重生一世又能如何?她即便当真医不好云王,宰相府怕也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曲向晚神情略一恍惚,冷冷笑道:“况你的病本是先天带来的,勉强活下去也是做个药罐子。要我说,还不如早早去了,也好早死早超生!”这两句话不可谓不恶毒,曲向晚虽说的是实情,但终究过于直白!
墨华剧以帕遮唇剧烈咳了几声,一瞬间车厢内浮动的药香间便弥漫了些轻微的血的腥甜气息,虽淡确让人无法忽视!
曲向晚微微蹙了蹙眉,咬唇不语。
他咳的厉害,雪色华袍微颤,虚弱的好似随时便会消散,曲向晚瞥了他一眼,便动了一丝恻隐之心——终归自己说话太过偏激了些!
刚有一丝悔意,忽然手腕一痛,曲向晚一怔,便被一股大力陡然扯了过去,不及惊呼,便一头撞在某人胸膛之上,曲向晚刚要发怒,便听“啪啪啪”数声,马车被尖利的箭羽贯穿,而其中一支直接穿透窗纱激射进来,径直钉在厢壁——若非墨华拉她一把,她怕是要被钉死当场!
曲向晚惊魂未定,又有数支利箭刺了进来,墨华蓦然出手,袍袖一挥,那箭羽当空被抓瞬间碎成齑粉!
“青芜,留下活口。”墨华淡淡开口,厢外青芜应了一声,便没了动静,而那狂风急雨般的箭雨也瞬间歇止!
曲向晚前世今生,哪里经过此等阵仗,确不愿在云王面前失了风度,虽面色白了些,倒也镇定,只是,此时她的姿势委实让她无法镇定!
是以,曲向晚很自觉的动了动身子,准备自他怀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挪开,她这厢挪的谨慎,那厢里某人确瞧的好笑,确也不做犹豫松开她道:“箭尖有毒,小心些。”
曲向晚略略心虚,也知转移话题向来是化解尴尬的不二法门,便开口附和道:“你也小心些。”
他笑瞥了她一眼道:“难为晚晚心系本王安危,本王怎能坏了晚晚的一番好意?”
曲向晚嘴角抽了抽,只好干笑一声作罢!
那箭模样看似普通,确异常锋利,箭身上下,无丝毫修饰。因太过普通,反而令人觉着不普通了!
曲向晚见墨华将那钉在相逼上的箭细细打量,心道都说云王才智冠绝天下,这箭虽刻意做的普通,怕也是难逃云王法眼!
果然,他弹了弹箭尾开口道:“这是一支箭!”
“!”这当然是一支箭!
他回眸一笑道:“一支箭来自涪陵野户,每至冬日,大雪封山,山脚村民为免挨饿,不得不上山打猎,猎人最常用的的便是一支箭。”他眉眼如画,笑起来如万千风景舒卷,实在好看的紧,这般细细听他说来,那满厢浮动的药香好似也不是那么讨人厌了。
曲向晚甚是淡定道:“一支箭,名字倒是标新立异!”竟然起出这般令人误解的名字,简直是岂有此理!!
不过这刺杀来的蹊跷,确不知是冲着云王还是冲着她自己,又是何人在此埋伏刺杀,确用了无甚特色的确涂了毒的一支箭!?
曲向晚细细寻思,不待见她的人想来不会动这般大的干戈,这刺杀多半是向着云王来的,只是扯了她跟着遭罪,果然是避云王,得永生!
况云王莫测,她若是将此事听了去,难保以后会被灭口,云王大智她是略略赞同的,云王大德是万万不敢苟同的!
如此一想,曲向晚便歇了追问的心思,只想着尽快见菁菁一面,速速回宰相府,今日之事蹊跷的很,宰相府中怕是不太平!
随手撩开车帘望去,只见车身被刺的像个刺猬颇为可怖,但凡有一支箭刺到身上,怕都是要了命的,抬睫处一道青衣飘然而至,正是驭车少年青芜,只见他手里拎着一个乡野猎人打扮的猎户转眼间已至马车前,眸光淡淡扫了曲向晚一眼,旋即恭敬道:“主人,办妥了。”
墨华声音淡淡道:“嗯,此地不宜久留,回云王府。”
青芜立时应了一声,抓起那昏厥过去的猎户跃上马车,向前行去。
原本还与她闲聊的墨华此时确沉默下来,曲向晚也自顾着心事,无心理会,这一路,倒是无语的很……
约莫半个时辰后,帘外青芜的声音低低传来:“主子,到了。”
曲向晚心急菁菁,便随手掀了帘子要出去,云王不紧不慢道:“晚晚确定就这么鬓发散乱,衣衫不整的出去?唔,我是不介意的。”
曲向晚被“晚晚”二字咯的牙酸,转念一想他说得也是,这世上与谁剪不断理还乱都可,唯独与云王,要斩,立,绝!——斩断联系,立刻逃离,绝不相见!
可发簪被他做了凶器,她全身上下,实在没有束发的物事,瞥一眼他那白玉簪,很是不客气的随手拔下,也算以牙还牙,报他拔簪之辱!
他乌墨般的发丝确不知被何样的巧手盘起,即便被拔了玉簪,依然稳妥的很,见她失礼也不以为意,只随意的瞥了她一眼道:“你确定要留下此物?”
曲向晚拔簪时心中已有了丝悔意,古有“以簪定情”之说,她冒失留下云王发簪,总归不妥,然让她此时还回去,倒又显得她心思太小,况她鬓发散乱的模样实在不妙……念头不过一瞬,曲向晚淡淡道:“知道云王玉簪贵重,小女子暂借片刻,必当原物奉还。”
他长睫微抬,眸光泛起点点波澜,便好似有万千美景铺陈开来。他凝视她片刻,旋即笑道:“好。”
再来云王府,曲向晚不由感叹命运之奇妙,第一次入云王府,她至此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上天垂怜,使她得以重生,确不知这一次入云王府,她的命运会发生怎样的改变,或许不过是慢慢人生的一次驻足,或许是,下一个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