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惑》小叉

70、践诺

　　青州，府衙。
　　与其说是坐着，还不如说是歪在椅子上的男人，虽然长着一副俊秀出尘的容貌，却因为那双过于幽深的眼眸而令人难以兴起亲近的感觉。而他有一眼没一眼瞟着桌面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太经常出现，以至于连素来以严格著称的州宰望贤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并没有开始通常的斥责。
　　朔春百无聊赖的表情，终止于一个从公文里滑出来的小纸包里。
　　拆开纸包之后，当一枚好似鳞片一样的白色物体滑进他的手里，他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只是单纯表达着“愉悦”这一种情绪的表情。他把那枚白色鳞片捏在指尖搓捏着，一边转眼看向包着鳞片的纸条，然后低声念了出来，“不要靠近艾椒。”
　　安静的房间里，再低的声音也几乎立刻就引起了另外一个人的注意。从如山一般的公文里抬起头，皱着眉下意识想要说什么的望贤一顿，然后了然地猜道：“青岚？”
　　朔春合起手掌，虽然即使他摊着手望贤也什么都看不见，然后他才拖着他的声音，将本该丝滑悦耳的声音硬生生拉成氤氲不明，“……嗯。”
　　朔春的表情显然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然而本该继续埋头处理公文的望贤却只是看了他一会，然后以一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平静表情说：“所有人都以为，你会娶她。”
　　一个字，即使朔春也挑了下眉。他抬起眼看着望贤，“她是胎果。”
　　“胎果？”望贤似乎花了一点时间才完全反应过来，“我以为她是昆仑的女仙。”他虽然并非不信，语声里却满是疑惑。
　　毕竟是曾经相处过十年的同僚。望贤虽然能感觉到她缺乏一定的常识，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竟然并非在这里出生和长大。
　　“黄海四年之后是这里，而现在，她在鹰隼宫。”一边说着，朔春一边转向窗外。
　　青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新的环境。
　　这种能力或许对她而言是件好事，但不可否认的是，那同时也抹杀了“回去”的必要性。而当青州变成了被她抛在身后的“过去”，那么推导出来的结论就绝对不会让任何留在青州的人感到愉快。
　　“而且，”说到这句的时候，就连朔春也有了一丝怅然，“我抢不过他。”不用指名道姓，对话的人也能明白他所指的是哪个人。
　　即便在他身边做事已经几十年，望贤也并没有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在过了一会之后他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所以你打算就这样放手了？”
　　“怎么可能。”男人在专属于州侯的座椅上动了动身体，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表情，“那可是当世只有一只的珍惜品种。”
　　望贤显然只是想起了对方素常爱用的称谓，所以没有更多地联想。在表情放松下来之后，他才说道：“就只这件事来说，你的恶劣并不是完全不可以接受。”这几乎就是称赞了，虽然拗口到没人能够理解。
　　朔春只是突然说道：“写一份述表送去蒲苏，就说惠州妖魔泛滥影响青州，请求派遣禁军镇压。”
　　青州与惠州接壤。十年来，与青州从没有任何一个人死于妖魔爪下相比，而惠州的妖魔却肆虐到了商队都不敢穿过惠州的地步。而从惠州占据了相当长的海岸线，且正对恭国的优越位置来看，甚至可以说惠州的恶劣状况直接影响了芳国的整个商业也不为过。
　　同时还是由于妖魔方面的差异，经常会有大量百姓情愿放弃惠州的土地也要越过州界来到青州。而因之产生的人口、税收问题，因为缺乏食物、工作和住所引发的犯案，一向都令青州府衙的官员们十分头疼。
　　但问题，从来就不在这里。
　　望贤一愣，表情立即凝重起来。“这么做的话……”他看着朔春，你是下定决心了？”
　　“碧迁不是一直说要清查户籍的？”朔春没有在意望贤的震惊，他只是继续说道，“让她放手去做。”
　　望贤到底也做了几十年的青州州宰，一瞬的怔愣之后他立刻提笔记录起来。写完一句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抬头问道：“要做到什么地步？”
　　“让辛游的人陪她去，稍微强硬一点无妨。”朔春毫不犹豫地说，“不是青州的人，一个都不能留在青州境内。”
　　“要出动州军？”望贤看上去有点迟疑，“是不是有点……”
　　“不要出人命就可以了。”朔春说得异常简单。
　　望贤停下笔，看来看墨迹未干的记录，搁下笔时只是叹道：“这下子有得忙了。”
　　“虽然我对月溪本人并没有太大的恶感，不过十年里要去鹰隼宫两次还是太麻烦了。”他的中指与拇指搓动着，其中仿佛有一点白色，“而且说出口的话，偶尔也应该实践一下。”
　　“那么，我这就去向碧迁和辛游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