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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7 ...
她睁开双眼,适应漆黑涌入眼底的违和感前皱了皱眉头,旁边闪烁萤光绿数字的小钟报上时数,12:40。这个数字加深她眉间的摺纹,虽然习惯了失眠的病徵,也知道跟夜神月打照面後病情会转好跟L掀棺而出同属奢想,然而长期不能入睡对她的身体带来极大负担。真是要命,明明她服用的剂量是普通病患的一倍,为甚麽还会醒来?
算了,横竖勉强这副身体硬撑的时日也不多,绘琍纱不太感触地想著,掀开被子,双脚套上拖鞋,去厨房泡巧克力前先凑到镜子整理仪容,指尖触摸深邃迷人的轮廓,拂开头发,左颊的疤痕让她看起来像女鬼。绘琍纱觉得好笑,当初她是华密之家的天使呢,小孤儿们围著她要求捉迷藏读故事打网球。绘琍纱是他们心灵的港湾,梅罗的,华尔密的,L的,然而是距今很久很久的历史了。
打开房门,她的步伐轻忽无声,她惯了这样走路,压低动作不惊动人。转入厨房前眼前蓦地一花,确定有人鬼鬼祟祟趁黑窜过。不过她不动声息,她看L指挥的FBI都这样,察觉有人监视要佯装不发现,不能打草惊蛇。
打扫得光可鉴人的玻璃窗帮了她大忙,显然松田小觑了她的眼力和窥黑的习性,故世的大侦探生前有种种怪癖,心血来潮夜晚办案会不开灯,负责甜品供应的她唯有摸黑辨认焗炉显示器的蚁字。这麽大的身体不管缩得多小,总不可能比焗炉的数字小。
绘琍纱以为他求爱不逐变身跟踪魔,但这个荒诞的想法不久便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客厅模糊的光线扫拂沙发边挂著一双叠起来的漆皮鞋,鞋子对上的裤脚笔直整齐,另一端的软枕披散几绺短发,亚麻色的。
绘琍纱依稀看见月举起手掌凝思,那是一只右手。
此时此刻她最鄙厌上帝,尽管如此因为L不会协助她,所以天助我也成为她心头泛起的第一个感觉。
夜神月,松田,她。
我们来下盘棋吧,月君,既然棋子准备妥当。
她还抬出了L。这个对於她,抑或对於他一样是毒药般的存在的名号。
她呷口巧克力,这个甜味让她反胃,过量的糖块和奶精将巧克力软滑的质感破坏得相当彻底,她常常觉得杯子里的浓稠液体是掺了糖的泥浆。不过这种恶心的甜味有效安抚潜伏她内心的骚动,每次她心绪不灵,喝口甜死人的热饮便平静下来。
月明显动摇了。他收摄心神的速度比不上白天,无奈拾到死亡笔记後他经历的异事太多,说到心理陷阱绘琍纱做L的弟子都嫌不配。他动摇只因她用这麽轻挑没所谓的口吻,将L的鲜为人知的身世当作筹码压向一盘没有胜算的棋局。
他承认,这一刻他猜不透绘琍纱想打响的如意算盘,包含甚麽样的方程式。
理智驱使他离开,好奇心恳求他坐下。月觉得被撕开两截,一半留下,一半掉头,他想扫除企图迷惑他的杂念,然後听到他的心对他说:没有甚麽犹豫的。
调查总部那个人,对L的过去不好奇?
拒绝反而可疑。你没有拒绝的理由,过份小心是心虚的徵兆。没甚麽好怕的,坐下,拿起棋子,夜神月,难道你害怕输给这个女人?
月调整一下思绪,姿势似要离开,但是绘琍纱已经取得第一步的胜利。
他的口吻很正经,说:「罗赖特小姐,请你不要搞错,藉游戏探听他人隐私不是我的做事风格。我的调查对象也不是L。」
闻言,绘琍纱瞪了瞪灿亮的双眼。很谨慎呢,月君。纵使不知道松田匿藏某处,危机应变系统却自动作出反应,一派伪君子的说辞,跟真正目的划清界线後,接下来的行动便显得神圣高贵且公正无私。神圣的人怎麽可能是Kiar?
绘琍纱配合他演猴子戏。她咧开淡淡的笑容,说:「月君当然没有探听的意思,我失言了,是我想找倾诉对象。」她扬起头颅,鉴於松田看不见她的表情,她以台词扇动人心。「……是我想怀念他一下。」
如月所想,人倾向相信主观思想而非客观事实,他们追求渴望的事物盲目不顾一切。对月来说,秘密是对他的亵渎。他是新世界的神,神理应透视一切。信徒打开圣经畅念全能的无所不知的伟大的神,从来没有神受秘密缠绕。
月坐下的瞬间成为这场拉锯战的转捩点。面对绘琍纱月有种错觉他一扬眼便看得见L在她背後守护,她十分明智地利用L的名字,导致他应该察觉的端倪被烟霞遮掩了去,就像L在他眼前施了戏法,他却看不见这无形的敌人。
他坐姿端正,脸如冠玉,绘琍纱一楞一楞望著他,嘴梢的笑意如翻飞的白蝴蝶,温柔地撩人,轻渺的捉摸不著,却叫人无限神往。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让绘琍纱先下第一步,说:「你看甚麽?」
绘琍纱有些走神,待月眉头一抬,她才摇摇头,下了不算精采的一步。「我在想,月君你和L很相似。」
相似?月淡淡说道:「这个说法真是前所未闻。」随意却巧妙的谎话,南空直美曾经说过他跟L气息类近,但夜神月不应该跟遭Kiar毒手的人有深入接触,调查总部没有翻查他们在警察大堂閒聊的录影带,他们错失这一步,没有人知道月跟南空直美有一面之缘。
绘琍纱不回嘴,举手再下一步,月诧异她以守为攻,跟上午模妨L的进取手法不同。
「今天月君和调查总部的各位在为我的底细烦恼吧?」
月闻言盯住她一阵,吃掉她一只棋,不动声息间,他布下利害的杀著,层层围著绘琍纱的棋子。绘琍纱貌似不在乎,等那双锐利的锋芒退去,她伸指摸摸被挌在桌边的败棋,她的动作让月不太舒服地记起这是L的遗物……和她声称每吃一只可得一个发问机会。
他自然不会问,她说过,是她想说,那麽耐著性子等她说好了。
他没等多久,她便主动开口了。换了其他时候月一定起疑,为甚麽绘琍纱逼不及待让他得悉一切?她没有义务交代她的个人私事——提议调查她是月拖延时间的手段。何况L对自己和她的事绝口不提,必定有他的考量。为甚麽她要破坏L的用心?
换个想法,她有甚麽目的,重要到不惜违背L的意愿亦要达成?
这些月应该识到的,但当时他像撞(百度)邪。
绘琍纱清媚的容颜在昏暗的灯影下美得很不实在,她放下来的头发又黑又长,不经任何漂染,像一匹手感柔软的高级黑色丝绸,月觉得很漂亮。
L是这个原因,才特别倾向黑发的模特儿吗?
他喜欢的不是黑色长发,而是属於绘琍纱某些抓住他心脏的特徵吗?
「我是孤儿,父母在我不懂事时就死了,收养我的亲戚也被强盗所杀,我一无所有,被强盗带走後辗转到了人口(百度)贩子手上。说来很不可思议,在这文明的世代,地下社会还流行奴(百度)隶买卖,通常女孩子十六岁还卖不出去便会被抛到海里,有成功获救的例子,不过大多救不回来。我属於命不该绝那一群,总算被富商买走,起名Erisa。」
她调皮地眨眨灵动的双眼,月却感到胃液翻滚。女(百度)奴?绘琍纱伸出双手,那是做惯粗活的手,日积月累的辛劳在她的肌肤印下无法修补的痕迹。月和L性格相近,他知道L绝不舍得让绘琍纱辛劳——不,应该说,作为男人,让喜欢的女人舒服安泰不但出於对她的爱惜,某程度是表现自己的能力。
既然如此,这些痕迹是她和L相识前有的。月不相信现今昌明社会还存在女(百度)奴,不过他肯定绘琍纱的日子不算太平。
「然後呢?」说著说著,绘琍纱又被吃了一子。
「我做得很乖,也许年纪小的关系吧,管家不特别为难我,但生活还是挺苦,後来我发现男主人有娈(百度)童倾向,不逃走的话下场会很惨。女(百度)奴没有户(百度)藉,我们不受政(百度)府保护,只能想法子自保。」
月想乾笑几声,这女人越说越离谱。
念及前尘,绘琍纱有份恍如隔世的怀念和唏嘘。「所以我逃跑了。可是我没有钱,又没有户(百度)藉,没有人肯收容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去,过著颠沛流离的生活,不敢奢望和普通女孩子一样开开心心上学下课,我只想有个容身之所。露宿是很可怕的事,尽管是夏天,晚上依然很冷。」
「然後有天我遇见渡。你认识他吧?就是给L跑腿的那个老人,报纸有刊登他的死讯。」说到口渴,绘琍纱呷口巧克力再继续。「他一副有钱人的派头,我盯著他很久,鼓起勇气冲上去给他开车门期望他打赏。始料不及是,他竟然收养了我。」
月很狐疑。「无缘无故?」
绘琍纱提到渡,眼神仍然充满感激。「大概我的样子糟糕透顶,几天没吃饭,走路都摇摇摆摆。他是心地善良的大慈善家,追问我的父母呢?监(百度)护人在那里?我说我没有这样的人,他们全部死了。是缘份也好,机缘巧合也好,总之他动了恻隐之心,收养了我,将我救离那个地狱。」
遇上渡之前的悲惨经历绝对所言非虚,绘琍纱对於自己黯淡的童年,不如别人想象中忌讳。她自幼没有家庭温暖,第一个让她产生归属感的是华密之家,第一个让她触碰到亲情的是梅罗,第一个让她牵肠挂肚的是L。她对华密之家的依恋大於对获得亲人的渴望。
即使L下世,月仍然可从华密之家这条线索查找到梅罗。梅罗不是要她操心的孩子,事到如今,自身不保的她也难以顾及别人,然而她不想因为她的自把自为,害梅罗身陷险境。绘琍纱隐瞒华密之家的存在,是作为保护梅罗的一番心意。
月当时不在这点生疑,他说:「然後你见到L?」
绘琍纱点头,说:「但他是大忙人,世界各地到处飞。月君你知道吗?做女(百度)奴的那段岁月,唯一值得高兴是有天女主人告诉我,将我卖给人口贩子的强盗被L送进监狱了。从那时开始,L这个名字就代表希望和正义,我信任他胜於任何客观事实。」
绘琍纱的棋子所馀不多,为免她说到重点前藉口输棋离去,月放缓攻势。她说到L所代表的意义时表情很深刻,那是一种平和的祟拜和爱慕,同样的神色经常泛於海砂的眉颜。只是她倾向激昂进取,旁人也必须认同和信奉月的正义。绘琍纱不然,她懒管别人怎麽想,重要是自己的想法。
这样一想,顿时觉得海砂和绘琍纱有本质上的近似。
不过月讨厌绘琍纱露出这种表情。他讨厌绘琍纱谈到L时,突然换上一脸柔情如水的倾慕,并重申在她心目中,L等於正义。
讨厌死了,偏偏又不能如实表达他的厌恶。难为这说话带刺的女人蓦地变肉麻!月勉强找话:「这麽说,L给你的第一个印象就是正义的化身了?」
绘琍纱笑出声来。「怎麽可能?我第一眼见他不知他是L,心想这是甚麽人一副不修边幅的怪模怪样。」
喝水中的月顺利呛到,咳得脸颊涨红,绘琍纱递上纸巾,说:「月君也这麽认为吧?那个人的形象跟他的能力完全挂不上勾,任谁第一次见到他也不会想到他是鼎鼎有名的L。我以前还幻想过L是典型的美男子,他害我梦想破灭。」
月擦净咳出来的水,绘琍纱这样不讳言地取笑L,反而让月感受到她浓烈的依恋。「没错,不过我第一次见到他,他立刻告诉我他是L了。」
「你印象如何?」绘琍纱笑眯眯的,举起棋子,盘算落到那里比较稳当。
月沉吟一下,微微一笑,说:「就跟你一样。不修边幅的怪模怪样。」顿一顿,又说:「他的确怪里怪气,自我中心很重,却是很可靠的同伴。」
绘琍纱不作声,害死他的人自称是他的同伴。让他孤苦伶仃在异乡过世的人声称是他的朋友。这个世间,人心果然很险恶。
L我行我素的作风的确不够圆滑,但是她了解他,那个人纯真简单像孩子一样,没想过坑害甚麽人,也拒绝戴假面具说违心之言戏弄别人。他很善良。
他和夜神月,一个伪恶,一个伪善。
「月君,L是很好的人,虽然顽固得像块石,性格不讨好,不懂处理人际关系,说话直白到像挑衅,但他很少做出伤害别人的行为。无论他的正义符不符合Kiar的定义,有一点Kiar是不可否认的。」
她看著他勉强保持温和的双眸说话,迷糊间月觉得她不是对夜神月剖白,她眼里承载Kiar的身影,她在跟Kiar对话。「L尽了最大努力维护世界的平衡,保护那些不认识他,误解他讨厌他的人。他是有些呆气的烂好人,聪明绝顶,却没有为自己的利益、名誉、私心使用过那份天赋。他终其一生为别人打算,即使他矢口否认。」
月哑口无言。我也是努力为人类谋求福祉,尽管愚民们不体谅我。月执拗地暗自为自己辩护。我才是正义的,L没有让世界变得更好,我的做法才最适合和伟大。
「他没有私人时间,游乐场、电影院一次没去过。月君你肯定认为这些地方不去也罢,没建设性又浪费时间。但那终究是所谓年青人的消遣处,是纾发压力的地方。他却好像不曾年轻过,由小至大,天赋被发挖後不停为正义打拼。那麽高高在上,却与普通人的生活沾不上边。你见过他的黑眼圈吧?那不是天生的。」
她淡淡道来,说的不算是L的往事,却有意无意让他的心揪起来。他知道绘琍纱没有夸张,撇除作为敌人的他不谈,搜查总部的成员心态很矛盾。既看不过L的做法,对他的智慧又心存依赖。松田暗地数落他偏激不重人情,却每每被他所救。他们忙到一头烟总有回家歇息的时候,大半夜窝进被窝,谁也没想过他们的总指挥连续几天只靠茶和咖啡提神,承担比山更重的压力和责任,却被视作理所当然,因为他是L。
没人顾念他,却对他苛求索取。
月打算开朗笑几声著她不要介意,反正L本人不放在心上。但笑声漏出唇齿,乾涩得令人沮丧,更彰显话题的沉重。
「以我认识的L,他不会著眼这种小事。」
绘琍纱敲敲额尖,笑著叹口气,说:「是我介意。女人总是这样,你工作到三更半夜拖著疲累的身躯回去休息,心疼的一定不是你而是海砂小姐。」
月没有很大的触动,仅微笑一下。海砂是白痴,嚷著一见锺情,因为Kiar一副俊美面容便黏著要跟他相爱,他是甚麽人,他的目的何在,他在想甚麽,她毫不理解,也不打算理解,缺乏智慧的女人能够为匡扶Kiar的伟大事业略尽绵力是她几生修来的光荣,月不认为利用她的爱情有错。
「啊,的确是这样。」閒閒应答了句,他感兴趣的是L不是海砂。
绘琍纱浅笑,语不惊人誓不休。「可惜,月君不爱海砂小姐。」
似在他脑海投下爆弹,月惊呆几秒,掩不住心事被突如其来赤裸裸掀破的措手不及,水晶般清澈的琥珀眼睛密密画上震憾。他没看穿了?没理由,他的演技没漏洞,人前对海砂体贴顺从,容易满足的海砂也一副受爱情滋润的傻里傻气。但是绘琍纱看穿了。
没甚麽的,不承认就对了。月回复镇静的速度很快,他漠漠然开口:「请罗赖特小姐不要开这种毫无根据、挑拨离间的玩笑好吗?我跟海砂交往很久,没有感情基础是决计维系不到的。」
「啊啦,月君生气了。」
「这是当然的,你太不知分寸了!」
绘琍纱未被月虚伪的君子姿态打动,她挑高一边眉头,似想反驳,却轻轻摇了摇头,移动手上棋子。「无论月君是真情或假意,海砂小姐还是幸福的,即使明知你欺骗她,明知你兑现承诺的一天永远不会来。」
绘琍纱说得如此直白,莫非是海砂这蠢得要死的麻烦女人跟她倾诉?月疑逗顿生——不,海砂不会怀疑他……不过,如果绘琍纱从旁敲击……这女人纵远远比不上他和L,对付海砂倒绰绰有馀。话说回来,她的眼光够剔透,骗不倒她不足为奇。
月烦恼之极,这麽危险的女人,必须除之後快。
绘琍纱对他高涨的杀意不以为意,继续自说自话。「我是很差劲的女人,对L很依赖,像海砂小姐对你,不过她容易满足,我不是,他对我越保护周全,我越无法遏止再索取他多一些的渴望。他常常到不同地方工作,我只能守在屋子日思夜念,他一年难得回来几次,回来也忙著透过电脑发号施令。我很仰慕这样的他,但也感到很讨厌,他一年的时光,我只分到几天、几小时。」
嘴梢浸透一丝笑意,在华密之家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最快乐,十八世纪的古式建筑修缮後散发高贵典雅的残旧美,风敲响钟声降落到她的发边,孩子的嬉戏叫嚣驱走孤儿院的寂寞伶仃,他们在郁葱的草坡手拉手滚成一团。梅罗甚少参与,刚满8岁生日的他振振有词表示小孩子游戏不适合成熟的他。赶走阴魂不散的华尔密後,他牵著她穿过麻色花岗石砌成的回廊,他小小的手软软的暖暖的,绘琍纱把梅罗当作弟弟珍而重之地爱锡,他是她心头一片柔软的温存。走到回廊尽头的房间,推开房门,蹲在电脑前的弯曲背影让她的心跳神魂颠倒地凌乱,他回头看她一眼,啊,是绘琍纱。我回来了。
「我老害怕他出意外,现在想起真是很无知,他对著电脑指挥大局,敌人找不到他,找到也奈何不了他,他是L,随随便便的罪犯能威胁他的话,他还算甚麽大侦探?」绘琍纱说:「Kiar是他唯一一次以L的身份出面调查的案件,很遗憾也是最後一次。」语气平稳,月听著却有说不出的悱恻,她的眼睛很闪烁,几十种情绪交错横行,混乱到让人办不清她此时的真心。
她咯咯笑。「他很傻对不对?置身事外的话,现在还好好活著。他实在固执得很,世界遗弃了他,他却执意赌上性命维护世界的和平。我很多次想劝他停止调查,但说不出口,这会伤害他的自尊和名誉,作为L身边的人,我以为我早有觉悟。」笑声渐渐低沉,直至停歇。「我真的以为。」绘琍纱弯低腰身,埋头双臂之间,脸庞扫上阴影。「我以为我可以在他死後,躲在房间忧郁几个月,痛痛快快地暴哭暴瘦,等到别人看不过眼逼我振作, 便用他留给我的遗产旅游散心,伤口慢慢愈合,有天爱上其他人,然後结婚生子,过自己的生活,让他成为淡淡的回忆,不会记起,不会遗忘。」
她娓娓道来,平平静静听不出一丝情绪起伏,像投石於无底泥沼,一直沉到底也静悄悄的,没有声音,没有挣扎。
月抿抿乾涩的嘴唇,沉默应对比较安全,身体却先做出反应。
他拍了拍她的肩,用一种温柔敦厚的力道。「我相信L情愿你这样做。」
绘琍纱嗤笑一声,抬起亮晶晶的眸子,在灯光微弱的夜晚如飞驰的急箭刺痛月的胸口。他猛地缩手,咧开牵强的微笑,好在他们处於悲伤的气氛,一点牵强才显得正常。
她梦呓似地浅浅叹息,说:「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短短四个字,诉尽多少悲凄心碎。这表示她曾经努力过,为自己的未来打拼过,却终究败於潜藏心内撇不走的点点滴滴。她左脸的残缺,身体的伤疤。他吻过她颤抖的嘴唇,陪她看过一千次日落日出。她对他的爱成为一种生命的力量,所以他不在後,她甚至找不到存在价值和理由。
她比谁更早得悉他的死讯,比罗杰,比梅罗都早。L以他的方法在咽气前一刻向她匆匆道别,当时她跪在了无人烟的教堂中央,浅黄的灯光零零碎碎洒在圣子洁白的雕像身上,她一遍一遍、日复一日作出相同的祷告,万能的圣主,请让他安全无事回来吧。然後嘟嘟两声,I am dead。她一时不能领悟,低声再读一次,再一次,I am dead。
L is dead。
她甚麽感觉都没有,只是身体热一阵冷一阵的难受,她尝试站起来,忽然天旋地转,眼前昏黑,胸腔氧气全被抽走,醒来已经是晚上。
她伏在冰冻的地板上,把传呼机摸过来。想著是一场恶梦的话,为甚麽神志清醒仍然见到I am dead?
——我已经死了。
没有光明的夜晚,圣子仁慈的脸庞如恶魔般奸险狰狞。
打破圣像後,绘琍纱去了很多地方。她乘过游轮,搭上跨境火车,让直升机飞上云端後玩笨猪跳,潜水到人体承受极限的深度,不带地图孤身在沙漠乱闯,也嚐过几口大麻,在浑浊的烟雾间,努力寻找L鄙视她堕落的失望面容。
但她看不见。
迷幻的男男女女在充斥恶臭的房间乱搞男女关系,她踢开傻笑著牢抱她双足的胡渣男子,惘然环视眼前的污秽,提起掉落地板的□□,狠狠吸到身体无法动弹,她依然见不到她想见的灵魂。
绘琍纱终於接受,她再也见不到那个人的脸了。
她觉得自己失败透顶,痛恨当初没有坚持留在日本,放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去世,没人陪伴,除了杀害他的凶手。她又内疚以一副坚强姿态离开华密之家,现在竟然躲在狗窝般的地方沾污他的声名。当晚警方大规模扫盪吸毒集团,绘琍纱听到声音,赶在他们冲进来前从後门逃走。
她栖身於城内最昂贵的酒店静待药性过去,麻药再重,竟麻不掉她的心阵阵剧痛。
几天後她才算真正恢复过来,打开电视,在播Kiar的新闻,憎恨之情遏也遏不住。绘琍纱决心再飞往日本一趟。她怎麽容忍得了L在布满罪恶的地方长眠?她怎麽可以让他客死异乡?她怎麽能够不将他带回家?
他已经死了,世界第一侦探的光环随之脱落,现在他是血肉凡胎。
会想回去吧?那个草绿花香的安祥之地。
绘琍纱记得L跟她倾诉过调查总部的松田是无懈可击的低能,决定在他身上入手。她涂上浓妆,掩去L酷爱的清秀,那是只属於他的一面。慵俗的男人沉迷女性的脂粉香气,第一次跟松田会面,他神摇魄盪的眼神宣告绘琍纱初捷胜利。
她吸了吸鼻子,淡漠低回的声音彷如深宵一首悲伤的葬曲。月浑身不自在,心坎凉凉的挤痛,无法忽略也无法停止,然而是为了她,为了L,抑或纯粹愚蠢误事的恻隐。他分不清。「我做不到,月君,这不容易办到。」
一句发自心底的,抢在深思熟虑的安慰於是冲口而出。
「我有甚麽帮得上忙?除了你说……见L。」
「我不能见他吗?」
月不作声,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坚持甚麽,一具白骨,能带给他甚麽冲击?
绘琍纱失望地嘘了声,皱了皱眉头,思量一阵,咧开浅浅的微笑。
「那麽,请杀了我。」
有好几秒月彻底怔住,後笑容又缓缓爬上抖动的双颊,他大笑出声。「罗赖特小姐真是风趣,你是L重要的朋友,而L又是我重要的夥伴,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更遑论杀你。」
他以为这麽一笑,绘琍纱也会跟著咯咯笑驱散倏地冰冷诡异的气氛,他几乎感觉到L没有实感的手掐住他的颈脖。然而绘琍纱没有笑,她素白的容貌如鬼魅阴冷,黑盈盈的水眸光芒敛去,浮起一层月没有见过也不明了的、他在以往的被害者身上不曾接触到的,对於死亡的坦然无惧……甚至带著几不可见的盼待。
那种不舒服的压逼感铺天盖地,如他们第一次见面。假若见到晦暗透明的L咬著姆指在她背後飘浮,月也不感到奇怪。
这麽近似的感觉……如果世上有死後意志,月很确定L的幽灵就在绘琍纱身边盯著他。
「我不是说笑,月君。」语调轻忽,却字字坚定,从容不逼地掷碎月强撑的笑容。「想帮助我的话,请在死亡笔记写上我的名字。」
同一刻她注意到了,月拼住呼吸同时,瑟缩一角的鬼崇身影明显抖了一下。
可惜当时月只顾得上震惊,被揭发拥有死亡笔记的震惊——长久以来,没有其他阵营的人当面向他提起死亡笔记。没有,L也没有,尽管他深信不疑。
绘琍纱却说了,月恍然大悟,所以她只把名字告诉他,这个念头吓出他一背脊冷汗。她在要求他杀了她。还有比这个更荒谬的事吗?
她疯了。
月抿抿嘴唇,又乾又冷又涩。
彷佛听见月惶惑的心声,绘琍纱幽幽说道:「我想见L,我很挂念他,用这种方式死去的话,也许可以去到他的身边。」
运用得宜的话,攻击力弱的棋子也能成为扭转成败的关键。绘琍纱将仅有的棋子放到月的将军前,再次瞟向松田藏身的方向,已经渺无人影。
绘琍纱强忍几乎压抑不住的笑容,掂起月的将军细细把玩。
……陷阱完成,第一条鱼儿,上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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