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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

  •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合虚,日月所出。
      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山海经•大荒东经》

      话说神的黑暗是不可企及的光明,神栖居在此。因其极度的光亮而不可见,因其满星的光照而不可及,但却有人能抵达那里,而且是通过“不看”和“不认识”达到超越一切“看”和“认识”的境界。
      所以剩下的人们总是很孤单,不停地忙碌,不住地祈求,然后对着遥不可及的梦想顶礼膜拜。可曾有人想过,倘若向着日月呼唤,究竟有谁会在天际倾听?

      最后的鸟群带着渐弱的笛音在微风里划一个圈子后,也消失了。仰起头,天空低垂如灰色的雾幕,落下一些寒冷的碎屑到脸上。
      容铭以手背拂了拂脸,下意识地掏着里袖,尴尬地抿起唇——盘缠没了!

      合虚山是日月交替的地方。此处有个君子国。顾名思义,国无盗贼,风气尚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国民谦谦有礼,淡交如水。
      巍峨的红色宫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告示:吾君有恙,若能治,赏金五千。容铭皱皱眉,呼了口气,足下轻轻一点,那告示便被他揭下拽在手中。
      亭台楼阁,金碧辉煌,宫门深院,曲折逶迤。
      绕了几个弯后,容铭终于见到自己的病人,隔于一帐帘中的君子国国王。望闻问切,折腾了半盏茶的时间,容铭缓缓地说:“陛下的病不是一般的病,乃是心疾。”
      满殿的丫鬟侍从顿时失了颜色,整个王国最好的医师都对国王的病束手无策,这一个从未见过的江湖郎中竟然断定国王没有生病?!大臣一个眼神,眼看殿外的侍卫就要拿下这个信口雌黄的大胆狂徒,君子国的国王却突然从帐中起身,走近容铭,握住了手。
      “神医!请救救寡人吧!”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容铭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温和地说:“陛下患的病虽不伤及身体,但由于长时间的疏忽,对身体也有影响,待草民写下药方,好生调养。”说着,便坐于桌前,开始磨墨蘸笔。
      其实容铭素来对宫廷没有好感,那些皇宫贵族、王孙公子全是娇身惯养的,因为不能满足心里的愿望,便期期艾艾地病起来。太医院的人也都是些看人脸色行事的医师,谁敢说自己的主子没病?若不是手里窘迫,容铭怎会来趟这浑水?
      写好药单,正吩咐人煎药的程序,那君子国的国王便立刻给了容铭大量的赏赐,还拉着容铭想要倾诉一番。
      容铭心里无奈,盘算着怎样才能尽快离开,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只听得那国王说:“寡人这几天郁郁寡欢都是因为有妖怪威胁着百姓啊!”
      英雄的特点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不,容铭还是关心起事情的起因了。
      “草民斗胆,可否请陛下详尽叙述?”
      “这事说来话长,”君子国国王眯起眼,认真的神态让他有了几分威严的神采,“在我国东面有座流波山,此山距海岸约七千里,山上有一只妖怪,形似牛,全身都是青灰色的,没有长角,只有一条腿。有时它的身上还闪耀着光芒,胜过日光和月光。它的吼声和雷声一样震耳欲聋。”
      说到这里,那国王很不自在地笑了笑,那笑比哭还难看。他接着说:“谁知道,这个妖怪每次出现都会有狂风暴雨,它频繁地出现,使老百姓生活不安宁,对庄稼的收成也有影响。”
      容铭看得出来,这国王的确是个明君,不然整个国家也不会那么丰衣足食了。他思量了片刻,拱手曲腰,说:“草民虽不才,但行走江湖多少也会些降妖除魔。请让在下试一试。”
      国王听了,大喜,赶紧搀扶起容铭,千恩万谢的。又让婢女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宴,安排容铭吃喝休息。
      皇家园林中古老的松柏渐渐融入了寒冷而肃穆的夜色,君子国的一天又慢慢结束了。流淌的天河中没有璀璨的星做伴,云气把天空压得很低。时间仿佛是历史的车轮,似乎总要碾碎一些东西才能前进。

      东边的山顶起了幽风,昨天还像熟透了的青稞般的金澄澄的朝阳,也忽而苍白了脸。皇宫的旗幡却因此变得尤为夺目,犹如一片灿烂的云霞被晨风扯动着,发出巨浪般骇人的声响,向四方猎猎伸展。
      容铭回过头,看见君子国国王率领着文武百官站在眺望台上送行,场面气派,声势浩大。
      东海岸的一些树木被激流冲向海里,却又被海浪和潮水打回来,不断地撞击在礁石和沙滩上,枝叶殆尽。剩下的巨大树干,像远古遗留下来的残骸,随着岁月的变迁和海潮的涨落,散布在暗色的沙滩上。
      虽然没舟没桥,但要过这七千里的海路,对容铭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从袖中拿出一张泛黄的符咒,嵌于两指之间,往东南西北各方晃动后,附在长剑,嘴里念叨着,然后横空一掠,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转眼间,那平阔的海猛地波涛汹涌,翻起的巨浪高达数万尺,硬生生地从海中蹦出一条大路,直通流波山。容铭收了剑,从容地走在海屏之间,走过的路犹如关门似的被海掩住。
      上山一直很顺利,没有见到任何的异常,古木参天,山花烂漫,令容铭恍惚觉得自己只是踏青而已。山顶有一个洞穴,洞中的空气稀薄而阴冷,白色的冰棱如纤细的树挂,在穿越着时间。
      看到眼前的景象让经历过血雨腥风的容铭着实吃了一惊,因为面前的既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而是一架青灰色的兽皮鼓,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可是,那鼓说话了!
      “唉!”鼓长长地叹着气,难过地问:“他就那么想置我与死地吗?”不期待得到任何的答复,继续道:“今天我不想杀人,你走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容铭有些不耐烦,“不管你是什么东西,给百姓带来灾难就应该赎罪!”拔出长剑,摇指向鼓面。
      鼓看他的架势,连忙出声止住:“年轻人,听我把话说完吧。”见容铭放下了剑,开始道:“我叫夔,本是神兽,某次偶然遇到一个失足落水的渔家小孩,便心生怜悯救了他,知道他身世可怜,没爹娘,就一直帮助照顾他。”
      “这孩子渐渐长大,也知道我非凡物,可以帮他实现愿望。他用麻药迷昏我,把我的皮制成鼓,并用兽骨做鼓槌,敲击鼓,鼓声便响彻云天,震慑敌人,威服天下。如此,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这人就是君子国道貌岸然的国王!”咬牙切齿的声响。
      “国王一直把我锁在地窖中,直到有一晚来了个蓝衣人,他略施法术,使我可以说话,于是我就开始揭发国王的秘密,国王恼羞成怒把我扔到了流波山。但国王还不放心,便不停地找能人异士来消灭我,可惜,你前面来的人都不是我的对手。”言语间带着一丝自豪
      “蓝衣人?”容铭狐疑着。
      “怎么?你认识他?”鼓见容铭对其他的事波澜不惊,唯独说到这儿眼中有了光的流溢,便又补了一句,“他那晚就走了,往南走的。”
      容铭沉默了一会儿,问到:“你想再见见那个君子国的国王吗?”
      这时的流波山从东面眺望,若海外仙山,琼楼玉宇。从南面观银光闪闪,圣洁清朗,立在茫茫蓝海中,如黛似墨。从西面看去则是一片海市蜃楼,苍山碧海,红日如血。

      很快,从君子国国王的大殿中传来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没有人敢推开门看看。待那哭喊声停止后,卫兵们才胆战心惊地探探头,看到的结果使无数的人吐得一塌糊涂。
      他们见到的是没有头的国王蘸着自己的血,正在墙上写着什么,写着写着突然倒下,瞬间,从尸体中爬出了无数只蛆虫,黄白色的虫体带着血丝向外面蠕动,一褶一皱,像在咀嚼的着尸液,腐烂的气味一下充斥了整个皇宫。
      尸首分离的地方崎岖不平,像是用凹凸不平的利器割断的,或者是巨大野兽的牙齿。而国王的头在一架鼓中,鼓面是破了的,张开的鼓皮仿佛是在诡异地笑着。
      事情蹊跷,大臣们最后断定,那江湖郎中必定是邪魔歪道,施了妖术害死了他们的国王。全国通缉此人,当然未果。新国王在第三天就坐在了宝座上,正询问着侍从哪里有刺激的事情。
      君子和小人之间相差的,究竟是一个天涯,还是一念?

      微雨中的山林清爽,高耸的乔木和低矮的灌丛湿漉漉的,悬浮于山巅山腰的雨雾越发地沉甸甸,鸟儿呼应似的鸣叫着。
      容铭坐在树间小憩,看到两只孤魂野鬼在树下闹腾着。
      第一个鬼说:“只要你按照命运去做,你自己也就成了命运。”
      第二个鬼说:“我敢打赌,这段话也是命运安排的。”
      第一个鬼说:“你赢了。”
      第二个鬼说:“但是,不幸的是,只是在意义上赢了。”
      第一个鬼说:“不,你在实际上赢了,而在意义上却输了。”
      当未知的风耗蚀着脸庞,世界留驻人寰,让人渴望,又令人感到失望。从怀中抛出虚空,抛向前面的路途。或许应该像飞鸟一样,以振翅的飞翔感觉辽阔的天空。因为留驻毫无指望。
      日与月在不停地更替着,它们仿佛很难有时间驻足来望一望自己所在的山头。而山顶的红草地到了秋天是何等的浓墨重彩,蓝天,红草,黄叶,宛若图画,兀自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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