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之外》末厢

6、第五章 无风不起浪

　　第五章

　　日子过的平平静静。时间就好像山涧的流水一样潺潺地流走，转眼就过了一个又一个月。
　　宁皓天顺利的进入了学生会，通过了第一批面试。就像孙子鸣说的那样，孙昊作为教务主任在面试过程中随时会提出些为难的问题，然后用不耐烦的眼神逼迫你回答出不合他心意的答案，然后借此把面试者臭骂一顿。若是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绝对不会通过孙昊这一关，所以也绝对不会通过面试。所以作为女生的杨雪就是其中一个。
　　宁皓天在学校部当了个小组长，负责学校对外的招商赞助和学校各大活动的广告事宜，刚开学没什么事，说忙倒也还好，学生会的人也不会刻意刁难一年级的新生——当然这只是对他们这些第一批就成功录取的人。
　　那个在面试厅门口挑衅孙子鸣的卷发小青年叫蓝加，也通过了第一批的录取，就像孙子鸣说的那样，面对凶神恶煞的孙主任能对答自如，然后进了纪检部同样当了一个小组长，管起了学校师生的出勤和校园纪律。
　　孙子鸣还是没有去参加面试，对此孙子文除了稍微骂了几句就只剩叹气了，但是孙子文的神情仿佛像是在说，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放进工会来。
　　然后，过了一年。
　　学生会两年换一次届，今年也正好到了换届年。学生会每年都在学期快结束的时候重新调整，每年都调整这样的规定给了那些想进入学生会却没能进的人机会，说白了，就是给杨雪之类的高官子弟最后一次机会，让他们别那么难看。
　　一年级就被录用的人，经过一年后也是要经过这层筛选的，但是每年都会有个别学生会主席或上一届部长钦定的人，可以不用再次参试，而是直接接任。
　　宁皓天和蓝加，是这次换届唯一面试的两人，并且两人都是被学生会主席钦定。
　　然后，从事务繁忙的学生会中爆出了一个大新闻——孙子鸣直接进入学生会，并且担当学生会副主席。
　　要知道，学生会从来就没有什么副主席，连部长都只有一个，没有副部长之说。孙昊不喜欢权力太过分散，担事的人一个就够了，这么多年来，凡是担当主席的人从来都是精明能干，思虑大局的人。
　　一个人能做好的事，为什么要分给两个人做呢？这样反而效率会低。所以副手，就显得无关紧要。
　　所以这次破天荒的，为了一个孙子鸣而打破了凡尔学生会常年来的规矩，引起了上下许多的质疑和不满。
　　但是最不爽的，却是当事人。
　　“为什么事先不跟我说？……什么？我管你那么啰嗦啊！！你给我叫老头子来听电话！！”
　　“抱歉，孙主席说若是少爷您打来的电话，一律不帮转接。”说完啪的挂掉了电话。
　　接孙子鸣电话的是孙子文的秘书，孙子文的手机设了拒绝接听，无论孙子鸣怎么打都不通，就知道打到孙子文的办公室去。那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秘书，竟然也敢挂他孙大少爷的电话，孙子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只能摔手机泄愤。
　　还好是在宿舍，并没有引起骚乱。
　　自从这个消息传出来，并且得到了教务主任孙昊的证实后，孙子鸣已经发了两天的脾气了，中途好不容易给宁皓天劝消了气，不知道哪个熊孩子又在孙子鸣耳边说“吃软饭”“靠关系”“压榨死普通老百姓啊”之类的话，惹得孙子鸣回来又一通乱骂。
　　然后又有了摔手机的场景。
　　这都是第几部了？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呀。
　　宁皓天非常非常想说出这句话，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还是别去答话的好。
　　这个时候最好就是做一桌孙大少喜欢的菜，搞不好饭吃完了他气就消了。
　　但是这次孙子鸣显然气得不轻，吃完饭后也仍然是臭着张脸横在沙发上
　　“我说，”这样下去整个屋的气氛都要臭完了，宁皓天洗完碗坐在孙子鸣的旁边，“老是生气对身体不好，你爷爷这么做也是有他的理由的，而且既然决定已经改不了了你何必又在这里干生气呢？”
　　有些人真是让人没法生气，对着宁皓天的脸，孙子鸣憋不出损人的话，也只好不屑地切了一声，说：“你怎么像我妈一样啰嗦。”
　　“你为什么这么不愿意进工会呢？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进却进不了，或者进去了也只能一辈子默默无闻的做事吗？”宁皓天静静地看着孙子鸣，没等孙子鸣开口他就继续往下说：“像我，我的老家是北大陆的一个小城市，我从小就希望能离开那里，希望将来能有所作为好报答那里的看着我长大的人们，于是我就考到这里来了。”
　　“……你现在不是进工会了吗？你想说什么？”孙子鸣用手撑着脑袋，一条腿大喇喇的搭在布艺沙发上，好不粗鲁。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说你是工会主席的孙子，也不喜欢走别人给你安排的路，但是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希望你能好好利用这一切来证明你有这个能力。”
　　“哼，你想当的话给你当好了。”
　　孙子鸣一说出口就知道说错话了。他看到宁皓天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除了想到这好脾气的人又被自己气着了之外，心里的怒气和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
　　“你懂什么？你很懂我是吗？”孙子鸣腾一下地站了起来俯视宁皓天，指节紧握得发白，“你知道我活到现在有几次能自己选择的吗？总是给我安排好这个安排好那个，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你觉得我什么时候都要服从吗？！我已经够听你们的话了，我已经放弃了多少东西就是为了不让老头子伤心难过，我努力学习安安分分地接受他给我安排的课程，你知道我有多累吗？！”
　　宁皓天愣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孙子鸣这般失态，这个人平时都是大大咧咧对什么都毫不在意的样子，而如今却声线不稳地说了这么长一串话，涨红了整张脸，似乎，还湿润了眼眶。
　　孙子鸣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咬着嘴唇闭上了眼睛，调整了一下情绪，才缓缓开口说：“我都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然后转过身进了房间，狠狠地摔上门。
　　宁皓天没看错的话，他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

　　委屈、懦弱、逃避。人类消极的情感一旦累积得越久，一旦爆发就会酿成不可估量的后果。说到底，人类不过是连感情都控制不住，却想着控制世界的一类小角色罢了。
　　孙子鸣的过去宁皓天不知道，他有多委屈多难受宁皓天也不会知道，但是宁皓天知道，他这次是真真正正地，踩到了孙大少爷的雷区了。
　　几千年前维苏威火山爆发，让庞贝城在一瞬之间殒灭，几千年后的今天孙子鸣一次爆发，让宁皓天以为两个人的关系就这么结束了。
　　那天晚上孙子鸣没有出过房间，宁皓天也就这么在客厅等了一宿，等到第二天要去上课时，无论怎么叫孙子鸣那人都不予理会，只是关着那扇冷冰冰的房门，门的那边没有一点动静，门的这边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了早餐在门口，然后才离开。
　　宁皓天不是担心孙子鸣想不开，他总觉得孙子鸣不是会想不开的人，但是越不愿意去想，就越是想起孙子鸣摔门的场景，还有不属于那个人的脆弱的眼泪。宁皓天想了很多很多，他也渐渐明白了孙子鸣其实不如表面上那么没心没肺，只是从小到大不知受的是怎样的教育，才使得那个人会选择用高傲自大来伪装自己，但内心却仍是一片不可触碰的雷区。
　　宁皓天本以为，他知道孙子鸣的作息，知道孙子鸣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知道孙子鸣的一些生活小习惯，他以为这样完全说明他是最了解孙子鸣的人了，何况两人还“和平共处”将近一年。然而他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他究竟，才了解孙子鸣多少呢？
　　宁皓天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但是他觉得自己这一天过得浑不知味，连跟杨雪说话时都走了神，完全没有注意对方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嗯”，对方也难得没有生气。
　　心慌慌的，这种感觉。就像被人抛弃了一样。

　　“开门吧，我错了。”
　　宁皓天一下课就赶回了宿舍，拒绝了杨雪共进晚餐的邀请，回到宿舍后发现餐桌上有只动了几筷子的快餐盒，想着这个高贵如凤鸾的大少爷独自吃着几十元一盒的便当，瞬间就心软了。他宁愿承认一切都是他的错，也不愿看到孙子鸣这样一副委屈自己的样子。
　　他没有意识到，这种感觉叫心疼。
　　“没事，你要是不愿出来就在里面呆着吧，我会一直在客厅等着的。”宁皓天说着靠在了门上，也不期望能听见什么答复，只是希望能靠近感受那个人的生气。“我也不去上什么课，别吃便当了，我会做饭给你，你饿了吧？我做好了你要出来吃哦。”
　　“那，我去下厨了。”然后起身刚想放下背包，就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
　　“你出来了……”
　　“砰——”
　　宁皓天笑成花儿的脸刚一回头，就遭到铁拳攻击顿时变得面部扭曲，然后下一秒就重重地摔到地上，一声闷响。
　　“你丫的你当我在里面抱头痛哭呢？说什么恶心的话。”孙子鸣抬着下巴俯视宁皓天，又恢复了往日臭屁的模样，“本少爷出来是因为饿了，那种饭盒难吃死了。你快去给我做饭！”
　　跌坐在地上的宁皓天，看到孙子鸣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打从心底的高兴，忽然有一种如果能让孙子鸣消气的话，他心甘情愿的被打的错觉。
　　“好。”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吵过最凶的一次架，但也不超过两天的时间。
　　男生与男生的相处模式总是很简单，高兴就在一起笑，生气就在一起骂，难受就在一起喝酒，哪怕闹闹别扭也不会像女人一样记恨个十年半载的，时不时还拿出来翻旧账。宁皓天与孙子鸣本来就都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就算真的生气，互殴一顿后一样又变成了情同手足的兄弟。
　　情同手足。这个时候的孙子鸣是这样定义他和宁皓天之间的感情的。

　　你若是做了什么对不住兄弟的小事，比如爽约或是弄丢对方的东西，顶多会被兄弟狠宰一顿罢了；但是你要是做了什么对不住女人的事，尤其是女朋友，哪怕是一丁点儿芝麻大的事儿，女人都会跟你闹翻天、，并由此上升到感情问题。
　　“你还爱不爱我的？！”
　　此时凡尔学院艺术系的大美人杨雪，正以及其不淑女的方式在大马路上对着手机吼道，而手机的另一边，正是那个无辜的宁皓天。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说……我那个时候在想事，没怎么注意到你说了什么……”
　　“我不管。反正我这个周末要去你那儿写论文，你还答应我要把我介绍给你的舍友的！”
　　“小雪啊……我是没问题，但是……可能有点不方便……”
　　“没问题就是没问题了。总之我到时候去找你。就这样，我要到教室了，拜拜。”
　　“嘟嘟——”
　　女人心，海底针。
　　在宁皓天和孙子鸣刚刚闹别扭的头一天，宁皓天心情很不好，或者说是对周围一切事物不感冒，他现在都不记得自己那天做了什么学了什么，更不会记得杨雪跟他说她周末要去他的宿舍赶论文。
　　他只记得，那一天他的脑子里全是孙子鸣。
　　倒不是说女生进男生宿舍有什么禁忌，禁忌这种东西一旦放在贵族学校里就成了摆设。但是孙子鸣绝对不会乐意他带着女朋友回宿舍的。
　　不知道为什么，孙子鸣打一开始就不赞同他和杨雪在一起。真的在一起了也少不了孙子鸣的冷嘲热讽，宁皓天是认为，杨雪估计有什么惹着孙子鸣了。
　　的确，像杨雪这样凭着一个位高权重的爹而进了凡尔学院，甚至进了学生会的人，孙子鸣是最看不起的，但是这样的人在学院里多了去了，孙子鸣与杨雪又鲜有接触，宁皓天是真不明白为什么孙子鸣会有这么大的敌意。
　　或许连孙子鸣自己也不明白。
　　所以宁皓天非常确定孙子鸣不会愿意他带杨雪来，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孙子鸣嘲讽他的样子。
　　宁皓天挂了仰躺在沙发上，孙子鸣去上课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回来了。在这之前得想好怎么跟孙子鸣说起这事。因为周末，就是后天了。
　　宁皓天第一次觉得，女人真是很麻烦。
　　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