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世界》孤风丝雨

3、海边

　　那日刚步入夏天，我们落日时分到达，海风袭来，已有丝丝入骨的凉意。
　　幽蓝的海与天空的余晖，亲吻，拥抱，融为一体。
　　我独自一人漫步于沙滩，那些人嘻嘻哈哈的不知去了哪里，最后，连笑声和谈论都不清不楚，直至消失在风里。
　　我拿手机拍照，昏暗的光线却让景色朦胧，分不出天地的界限。
　　几缕头发被吹进后脖颈，有些瘙痒。我甩甩头，无意间看到一个身影。
　　是何茗。
　　何茗身穿白色衬衫，侧头望着海，头发拂在她的脸颊。
　　她的眼睛雾蒙蒙的，好似心不在焉。
　　我愣住了，如见犹怜，不禁抬起手机拍下张并不清晰的相片。
　　“何茗！”我喊她名字，又冲她招手。
　　她猛一回头，表情带些惊愕。
　　我向前走几步，她低下头。
　　“段冥。真巧，在这也能偶遇……”
　　我察觉她的异常，仔细看来，她的眼角处有一道不深不浅的新伤口，嘴唇渗出不易发现上血。
　　“何……茗？你怎么了？”我皱起眉头，轻声问她。
　　她不吱声，依然那么站着。
　　“何茗？何茗？”我扶上她的肩，“你脸上……”
　　“没事的，没事的。”
　　我很担心，不厌其烦的再问。
　　“何茗，有什么事跟我说，跟史老师说，都可以。知道了吗？嗯？说吧，没关系。”
　　我轻轻的抱住她，手抚摸她的后背，安慰她。
　　她迟疑片刻，双手颤抖的抓紧我的衣服，将头埋进我的脖颈，小声低泣。
　　她的泣声若隐若现，或许是被海浪的声音所掩盖了吧……
　　余晖消散，点点星光洒至人间，期间时间并不长。
　　我们面朝大海，她依偎在我肩膀上，并不说话。
　　我不强求她交代些什么，只希望她的负担别那么重。
　　“段冥，你能唱首歌吗？”她平静的问，仿佛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我思考会儿，唱了一首我爱的歌。
　　“污泥啊，血肉啊，石头和大地也是你啊”
　　“莫要哭，莫要怕，走过了东路就到家。”
　　何茗也是因为家吗？
　　她清下沙哑的嗓子，开口道：“我爸把我妈时候捅死了。”
　　她不可能在此时开玩笑。我当时内心就想，这到底是有多深的恨意啊。即使如此，也应考虑一下自己的孩子吧。
　　“很不可思议，对吧。”她好似苦笑下，“我妈赌钱，陪进去一半家底。”
　　“我爸喝酒后，失手捅死的。对，失了手。”
　　果然啊，是家，家……带给人温暖吗？
　　我一直想这个问题，或许家，只是由些有血缘关系的人聚在一起。
　　也或许，那不算家。
　　她缓慢牵起我的手，贴上她的左脸 。
　　我大拇指轻抚她的脸，有些干又有些糙。
　　她像是喝醉了酒，闭上眼，不说话。她再次睁眼，眼神恍惚，片刻，她松开我的手，退后两步，致歉。
　　“抱歉，失礼了”
　　我摆手:“你……父亲那事，想怎么做？”
　　“不知道，我想报警，但却碍于多年情谊。我……很矛盾”
　　我张口想再说什么，但蛋糕店的员们却来叫我回去。
　　匆匆，太匆匆，已经忘了后面怎么告别，怎么担忧，只记起那夜的月光暗淡，我倚靠在车座，脑海里闪过与何茗在海边的相遇。闪过，她的手，她的泪，她的眼睛。
　　“李姐，你说你一个错手杀了人，该报警吗？”
　　李姐一笑:“肯定啊，你学习学傻了吗？”
　　我笑不出来，继续问:“如果是你的父亲呢？怎么办？”
　　她收敛笑容，沉默。
　　“是你朋友吗？”
　　“嗯”
　　她叹口气:“报警吧，还是别触碰最基本的法律了。”
　　我应了一声，神游于万家灯火，或许其中就有何茗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