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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贱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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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狸坐在桌案前翻看大臣上奏的折子,表情淡淡,似乎是觉着有点冷,伸手拢了拢身上的外袍,只是不敢有过大的动作,稍微一动,腰就扯着后面一块疼,于是动作看起来僵硬得紧。
“我装什么了?”秦狸小幅度地扯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认命地松了手,拿起朱笔有些厌烦地在面前的折子上写写画画。
宫不应看他扭了半天,又时不时地扯着外袍,知道他是冷了,于是唤了小太监把陛下的大氅拿来,再给勤政殿添两盆炭火。
宫不应拿着大氅就把正在写写画画的人给裹了起来,甚至还强硬地挤进桌案前,把人搂在怀里。
“你疯了?!放开我!”秦狸背对着宫不应在他怀里挣扎,宫不应却死死地攥住他的双腕。
昨日被粗暴对待的痕迹还未消退,手腕又被捏出青紫,挣扎过程中牵扯到的疼痛似乎让秦狸有些难忍,手发着抖,额头也沁出了汗珠。
终于,秦狸不再挣扎,彻底放松了下来,只是表情比之前更冷了,就连声音也像结着霜寒,“我装不装的,最后不也是被无往不胜的安定侯掌控着吗?”
宫不应见人放弃了挣扎,也渐渐放松了下来,搂着人的腰不轻不重地按摩。
“你承认了?”宫不应手伸进大氅里,手心按在秦狸腰窝,打着圈地按揉,“我还真以为你不知道赵宏博打的什么算盘,真的打算在赵宏博手下当一个傀儡皇帝呢?”
当时登基之初,蚩奴来犯,他还未来得及帮秦狸稳固政权就被联合着架去了雁云六关。秦狸一个半途杀出来的,阴差阳错的皇帝,本就无任何势力,在朝堂之上,最容易被权臣裹挟。
他当初看着从皇宫里送出来的信,字字都写的都是朝堂中的泥沼,可他却鞭长莫及,无能为力。
宫不应的掌心温热,虽然隔着衣裳感觉不出来,但力道却是极其舒适的
秦狸被按得有些舒服了,疼痛也不甚明显,只是语调一如既往的冷,“傀儡皇帝而已,在谁手底下不一样呢?”
宫不应按摩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另一只手扣着秦狸的脖颈,强硬地迫使他转过头来,鼻尖拨开衣领,在脖颈红色伤口处亲了亲,又粗暴地吻在秦狸唇上。
“在我手底下怎么样?”宫不应把人转过来,面对面彻底抱在怀里,咬着秦狸的唇瓣,发疯似的要把他口中的空气夺走,秦狸被吻得说不出话,就连挣扎也被宫不应禁锢着,像猫挠一般。
“我会帮你完成你想要做的一切……权臣也好,奸臣也罢……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除掉他们……”
宫不应吻得越来越急促,就连手也不再是单纯的按揉,勒着他的腰身,像是要嵌进去一般。
秦狸嘴唇被吻得红艳,牵着丝的涎水从嘴角流下,手脚已经没了力气,唯一的依靠就是宫不应。
终于,宫不应放开了他,一手挑着他的下巴,看着他狸猫一般澄澈的眼瞳,哑声又问了一遍:“当我的陛下……行吗?”
秦狸没力气挣扎,干脆也就被宫不应托着下巴,新鲜空气的进入让秦狸像是濒死的鱼突然得到了水源一样,无意识地微张着嘴喘气,嘴唇亮晶晶的,脸颊绯红,眼睛也因为生理性的泪水弄得湿漉漉的,只是眸中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秦狸趴在宫不应肩头喘息了好久,半晌才开口说话。
“好啊。”秦狸像是突然有了兴趣,连声音都像带着钩子一般,“只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如……”
秦狸抬眼看着宫不应,眉眼弯弯,“不如你帮我将那有震主之威的人也一并处理掉?”
宫不应看着秦狸的神色,尽管秦狸只是想随意挑逗一番,但在宫不应眼中却是媚态尽显。
他眸色暗了暗,喉结滑动了一番,托着秦狸的下巴靠得更近,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低声问道:“谁是那卧榻之侧鼾睡,有震主之威的人呢?”
秦狸学着他的语调,也低声问道:“是谁呢?”
是谁能在养心殿鼾睡呢?是谁能让朝堂忌惮呢?又是谁有着功高震主的威名呢?
“是我吗?”宫不应眉梢微挑,托着秦狸的下巴摇了摇。
“是你啊。“秦狸轻笑,呵气如兰。
宫不应松了托着秦狸下巴的手,大笑:“我好喜欢你啊,秦狸!”
秦狸理了理衣摆,坐直了起来,脸上潮红已经褪去,眉眼又是那副结了霜寒的模样,但语调却像是愉悦地扬起,“是吗?”
“是啊!”宫不应看着他,笑道。
秦狸从宫不应身上下来,拢了大氅,唤了杨顺布菜。
杨顺先前便来了,只是听得勤政殿内的动静,也不敢贸然地推门进来,于是只好在门口候着。
宫不应看向低着头的杨顺,先前的气息还没散尽,宫不应这会儿看起来还是温温和和的,说道:“杨顺在陛下身边伺候,有一年了吧。”
杨顺听言,赶忙朝宫不应方向低头恭敬道:“回侯爷,一年又三个月了。”
“已经一年多了啊。”宫不应感叹道,“回头让陛下升个总管给你当当。”
杨顺一听这话顿时感到受宠若惊,他虽然是专门伺候陛下的,但也就是个普通的公公,要不是陛下登基时,侯爷从太监堆里亲自挑了他伺候陛下,现在的他也只能给那些管事公公当孙子。
现下,侯爷竟然要提拔他为总管,这简直和天上掉馅饼了一样。
杨顺忙不迭地跪地行礼,“谢陛下!”
秦狸听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的冷淡厌烦却是更浓了些,他随便招招手,示意杨顺可以退下了。
这皇位上的皇权究竟是什么呢?是享天下之养,尽天下之事;还是握至高之权,主宰他人命运。
可是,他为何从来没有感受到来自皇权的诱惑呢?
当初广福帝曾问过宁嫔,孩子出生了,是个皇子,你想叫个什么名儿。宁嫔那时看着窗外怎么回答的来着?她说“这孩子就像狸猫一样,不如就叫狸猫吧。”
广福帝摇摇头,“这不是个名字。”
宁嫔笑了一下,“那就叫‘狸’吧,狸猫的狸。”
贱名又贱命,或许他的出生对于宁嫔来说,就如同捡了一只猫,本是没有爱的,但凑上来了,也只能养着了。
“秦狸……”那时的广福帝在嘴中一字一字地念了一圈这个名字,似乎对这个名字还是不满意,但看着床上病弱苍白的人,看着她望向窗外的眼睛依旧美丽,于是广福帝同意了,“好,那就叫秦狸。”
后来的他听到嬷嬷讲起他的名字,顿感好笑,究竟是想要贱名好养活呢,还是狸猫换太子呢。
北蒙人有着深邃的眼睛,痴痴地看着一个人时,眼里像是有着万千湖泊。
宁嫔的身子已经很弱了,却还能紧紧抓住年幼的秦狸的双肩,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骨头。
“阿狸……阿狸!”宁嫔死死地盯着秦狸,瞪大的双眼里,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看起来很是急切的样子,说话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你要坐上皇位……坐上皇位……不然,不然……北蒙……北蒙不会放过你的!”
“不对……不对!”宁嫔摇头,像是失心疯的人忽然想到其他值得怀疑的事情一般,尖喊着,“是陛下不会放过你!是陛下不会放过你!!!”
秦狸闭眼,为什么一定要推我去抢夺皇位呢?
所以宁嫔死后,秦狸在那个偏远的宫殿中一直不争不抢,直到广福帝病重。
广福帝似乎是想把他们召齐,然后宣布立储一事,只是二皇子在外当值,不在殿中。
宣德殿那天也很冷,明明红日高悬,可寒冷还是能蔓延进骨缝里。
广福帝躺在床上,话未说出口,便被大皇子抢先了。
大皇子站在床边,只是问道,会传位于我吗?
广福帝没说话,或者是不愿说话,只是艰难地招手,似乎是要秦狸凑过去。
可是,秦狸注定走不到广福帝床边,因为大皇子突然拿着匕首,直逼秦狸。
床上的广福帝像个老破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地喘气,出气多,进气少。
而秦狸和大皇子已在缠斗在了一起。
大皇子拿着匕首刺向秦狸,表情狰狞扭曲,嘴里癫狂一般喊着,“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抢这个皇位?!”
我和你们抢过皇位吗?
秦狸闪身避开大皇子刺来的匕首,摇了摇头,反手钳住大皇子的双肘,看向大皇子的眼神里淡漠得没有一丝感情。
“我从来没有想过争夺这个皇位。”秦狸的语调很冷,像刮进殿内阴寒的风一样。
刹那间,大皇子甚至有些恍惚,我真的该对他下死手吗?
但只有片刻,片刻过后大皇子依旧握着匕首招招取命,“你敢发誓说你没有吗!!”
大皇子已然癫狂,步步紧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宁嫔特意去求了老师,让老师给你多上课,你日日在那冷宫一般的地方都不曾懈怠书经与拳脚,你当真敢说你没有吗?!”
秦狸有些怔忪,原本冷寒的眼神此刻更是愈发犹如实质,他偏头看了看龙床上的广福帝,后者瞪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没了气息。
秦狸看向大皇子,眼睛危险地眯起,“既然你说我要抢皇位,那我要是不抢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
话落,秦狸转守为攻,局势陡然逆转,大皇子在秦狸的攻势下只得拿起匕首格挡。
突然,大皇子的匕首脱了手,再次感觉到它的时候,便是插在自己的胸膛。
秦狸说不清楚匕首插进大皇子胸口的那一刻是什么感受,血溅到脸上,温温热热的,他居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爽快。
是一直飘荡,覆盖在自己脑海中的漫天蛛丝被自己一刀斩断的快感。
我抢过了,这个皇位。秦狸想,如果运气好的话,这个皇位就是我的了。
但若是运气不好的话,无论接下来走进宣德殿的人是谁,是二皇子、是大臣、是妃子亦或是禁军,都无所谓了,谁得到皇位也无所谓了,毕竟,他抢过了。
只是他没想到,来的人是宫不应。
或者说,为什么是宫不应呢?
见到宫不应的那一刻,他脱力般跌坐在地,他眼前已经出现了黑晕,在双眼闭上的前一刻,他想的是:宫不应啊……好像见过几次,死在他手上好像也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