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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精怪 ...

  •   后来,他没死成,宫不应凭一己之力把他扶上了皇位,可他觉得那皇位太没意思。
      于是,不知不觉竟也当了一年多的傀儡。
      秦狸听着宫不应一句话就可以定下别人的生死,依着心情就可以决定别人的赏罚,突然觉得或许不是皇位没意思,而是没有权力的皇位没意思。
      这风平浪静的京都城,或许也该翻上一翻了……
      秦狸坐在桌前,碗里是宫不应夹的菜。
      或许是因为昨天的缘故,今天宫不应夹菜说话时格外小心翼翼,只敢揪着朝堂上或者是雁云六关的事情来说。
      “你既知晓赵宏博这些老东西的想法,为何还要由着他们掌控朝堂?”宫不应说着话,又往秦狸碗里夹了个藕盒。
      秦狸蹙眉看着碗里的东西,似乎是有些嫌弃,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那些老东西爱管便管呗,左不过是些世家大族,当真能将大秦推了翻出花样来?”秦狸语调冷淡,将碗中的菜通通夹了丢回宫不应碗里,自己重新夹了一个藕盒,放进嘴里。
      “放权容易收权难。”宫不应看着碗里多出来的东西,也不恼,像没事儿一样把菜夹进嘴里,含糊地说道,“世家大族虽不能真的把大秦推翻了,但大半的权力由他们掌控着,你这个陛下只怕是不好当啊!”
      “不好当不也是你推我上去的?”秦狸极为不屑地看了宫不应一眼,含义和翻了个白眼差不多,但偏偏秦狸这个性格,再不屑无语忍耐都不会翻白眼,只是斜斜的,冷冷的看过去。
      宫不应很吃秦狸这一套。
      他甚至觉得每当秦狸这样看自己时,都好像在进行隐秘的示爱,淡淡的,不屑的,无所谓的,好像就等着你来对他做些什么,让他淡漠神圣的脸上出现些潮湿,难控,破碎的表情。
      尽管秦狸真的只是无语到了极点不屑于翻白眼而已。
      宫不应笑,似乎很享受秦狸现在对他的态度,甚至还得寸进尺地问了句,“那你现在喜欢当陛下吗?”
      秦狸咬着藕盒,没回答。
      喜欢吗?秦狸想。
      好像没多大喜欢,傀儡皇帝是不需要太多思考的,只需要被人牵着,一昧顺从就好。这种生活与之前在那偏远宫殿中的生活没什么不同,一样的枯燥,一样的乏味。
      “一个没有实权的陛下,你似乎并不排斥?陛下知道为什么你掌权比其他皇子难得多吗?”宫不应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秦狸,“你是半道上杀出来的继承者,在你登基之前没有人会想到这皇位最后是北蒙和亲的公主所生的皇子所夺得,毕竟宁嫔不受宠很多年了,而你——你身上也流有北蒙的血。”
      “所以在朝中纷纷猜测谁是太子,谁是他们未来要效忠的君主都时候,你本来就不在他们的选项之内,所以,你的背后空无势力,也自然不会得到任何支持。”
      秦狸似乎被宫不应说的勾起来了一丝兴趣,没有了刚才的冷意,也放下了筷子,甚至还一只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等着宫不应接下来会说什么。
      “可偏偏,先帝,大皇子,二皇子都有理有据地死了,于是这皇位就合情合理地落在了你的头上,其实如果当初再晚一些的话可能就不是现在这个局面了,天下无主之时,梁王领军进京可以说是勤王平乱,但一旦有人登基,梁王再领军进京就可以被判为造反了。”
      宫不应看着秦狸轻笑了一下,“如果梁王真的在那个空挡时间领军进京,你猜他会不会放过你?”
      “所以我急匆匆地把你推上皇位,迫不及待地举办登基大典,昭告天下,就是想先稳住京都的局面,至少,在天下无主的这段时间里,梁王绝对不能进京。”
      宫不应定定地看着秦狸,似乎是要刻进眼里,很深情的样子,没说出口的话在心中强调了很多遍,“不然我怕我会来不及救你。”
      先帝在时就曾下令不得在京郊囤积兵力,所以北大营中只有不到一万的将士,几千的兵力与禁卫军相打还能抗衡碾压一番,可若是遇上进京的梁王,那面对的将是几万甚至十几万的兵力,北大营绝无胜算。
      而阻碍梁王称帝的三皇子秦狸,也必定会被除掉。
      “你登基后,既无心腹培植,也无势力支持,朝中的大臣个个老奸巨猾,可偏偏你又听他们的话将我支去了雁云六关,你孤身一人,怎么斗得过那些铁了心要揽权的大臣。”宫不应已经没了刚才的神态,既不深情,也不认真,反而有些轻浮。
      秦狸依旧撑着下巴,神态懒散,似乎还藏着不清不楚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是真笑还是假笑,“你刚刚还说,这不是我的错,怎么?这会儿又暗暗地怪罪我给你支去了雁云六关?”
      “没敢怪罪陛下。”宫不应夹走了最后一个藕盒,一整个放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神情含笑,“只是想着……陛下还要一直装下去吗?”
      此刻,两人都如同笑面虎一般,含笑的眼眸互相对视,明明都能看到对方的眼瞳深处,但却无法知道彼此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不过半刻,秦狸便挪开了目光,神色恹恹,“装什么?我可没这么大的耐心陪这么些老东西玩。”
      宫不应讶异:“哦?”
      秦狸盯着面前的虚无,目光幽远得仿佛能看透虚空,“不过现在我觉得有点意思了,倒是不介意陪他们这些老东西玩玩儿。”
      宫不应看着秦狸,只觉得眼前的人忽然和当年御花园的那个人影半点也不像了。
      当年在御花园中看到秦狸的第一眼,眼神短暂接触中他只能讶异:这皇宫中怎的能养出这样儿一个妙人,眉目生得勾人心魄,美而近妖,冷而若冰,甚至只是清凌凌地一句“将军。”都能让他心旌摇曳,失了魂魄。
      那时他觉得这三皇子是误入凡尘的仙人,不然没有理由解释三皇子看向他时那一眼的悲悯,只有神会垂爱众生。
      后来,登基大典的那一晚,他喝了酒,脑子没醉,心却醉了,快感攀上凌霄,在猛烈地冲撞与拍打中,他看向陛下的眼,陛下的眼里很冷,无悲无喜,也无媚意,他想,神会偏爱我一人吗?
      可是现在,他再次看向他的眼,看着他倦恹的神情中满是冷漠,时而升起的神采也别有深意,撩拨,勾人,却又轻飘飘地抽身而出,像是玩弄。
      他是精怪,宫不应想,许是山茶花妖、狐狸精或者是别的什么精怪,天生魅惑,却又喜好人心,生性凉薄得紧。
      可偏偏,昨晚的害怕惊慌又真切的犹如烙印,连同他脖颈上的伤疤一起,印在眼底。
      到底什么样子才是真实的你呢?宫不应垂下眼,在心里百转千回地念着“秦狸”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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