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做只猫》不会写字的万金池

5、你的再见呢？

　　“等等玲子。同事给我发消息了。”泷埋头看了看手机。
　　“怎么了？不会要你突然回去吧。”我有点担心。
　　“淦，办公室钥匙在我这，他掉东西在公司办公室了，我得去一趟。”泷将手机装进口袋。
　　“我一个人可下不去哈，你不回来我就得在这上边饿死了。而且离跨年没有多久了，你要是来晚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我站在他的面前，抬头捧着他的脸。
　　“那我走咯，放心，很快就回来，然后给你带个惊喜。超级惊喜的。”泷埋头送我一个吻，就回头跑开了。
　　我又坐回秋千上，慢悠悠的摇着。
　　惊喜，是什么呢？天上的月亮明亮亮，星星亮闪闪。泷的惊喜是什么呢？湖风吹过树林，发出“唰唰唰”的响声。我还是不知道这个惊喜是什么。
　　打开手机，刷到的大多都是一些情侣一起跨年啊，送送鲜花啊，还有一些一开始伪装成奇葩的事故然后突然男孩子就单膝跪地开始求婚的视频。等等，求婚？戒指？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我紧张的咬住自己的大拇指。不会是真的吧。但是他为什么突然走了，不是吧，应该不是。但是惊喜啊，那一定会是了吧。我的脑子里有几个人打作一团，像一个打不开的死结。
　　恰恰又是最期待时时光走得越慢，越是等待是越度秒如年。远处传来人群嘈杂的说话声，独留我一人在这角落里静静听着秋千嘎吱嘎吱。好在围墙那头的路灯慷慨的为我借亮。等得无聊了，那我带上耳机吧，听会儿音乐也挺好。
　　“别再做情人，
　　做只猫做只狗，不做情人。
　　做只宠物至少可爱迷人。
　　和你不瞅不睬，
　　最终只会成为敌人。
　　沦为旧朋友，
　　是否又称心。
　　没有心，只像闲人。
　　若有空，难道有空可接吻。
　　注定似过路人陌生你怎么手震……”
　　不做情人，做只宠物也好吧。联想到小臭豆和泷在家里打闹的场景，这首歌仿佛也有了证明。睁开眼，我从假寐中苏醒。
　　23:48
　　我拨通泷的电话。

　　“嘟……”

　　“嘟……”

　　“嘟……”

　　“……”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电话像是扔进湖中央的石子，除了一点点涟漪，再没有别的回应了。微信也没有他的消息，每一次不接电话给我报告理由的消息。
　　我又再次拨通电话。

　　“嘟……”

　　“……”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为什么呢。
　　从来没有这样联系不到过，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应该要去找他”这个声音突然冲进脑海。
　　空气擦过耳边，我心里仿佛被什么扎到一下，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带着泪在奔跑了。“为什么会哭呢？”我心里没有答案，只是泪控制不住往下掉。
　　我来到歪脖子树旁边，原本陡峭的土坡，和不友好的高度，这一瞬间再无法阻拦我。我顾不得形象了，顺着土坡往下滑，哪怕泥土挫伤我。
　　会不会，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着急和恐惧。
　　不断有人从公园门口涌入，我把双臂护在面前，对着出口艰难地前进。我的眼泪再不受控制，如同大坝决堤似的，渐渐淹没我的视线。我拨开眼前的人群，我迈步登上一阶又一阶楼梯，只要此刻我能去到他身边。
　　“铃仙啊铃仙，保佑这个姑娘吧，她的余生要永远美满，让他们白头偕老吧，用这个红绳让他们永远永远靠近彼此吧……”
　　是啊，你如果真的在保佑我，让我去到他身边吧。
　　缺口，是缺口，我能出去了！我从人群中的缝隙穿过，终于来到门口。此刻刚刚好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车上的人都下车来。谢谢铃仙保佑，谢谢。我乘坐上出租车。
　　“安和路48号，辉德集团。开快些师傅。”
　　“得嘞。”
　　车子像是脱缰的野马，划破一块块灯幕。而我再度拨通泷的电话。却还是传来令人失望地无人接听。
　　路边的建筑被一阵极强的亮光照亮，紧接着传来了一声声爆响。我低头看了看时间。
　　00:00
　　烟花一路升高，高过一幢幢大楼，被车窗里的我看见。泷在烟花光下单膝下跪，左手拿出那个盒子，右手轻轻打开，里面是那枚戒指。
　　“嫁给我吧。”
　　泷的面庞突然扭曲凹陷，时而奸笑时而愤怒，而我突然清醒。
　　“到了，老妹儿。”
　　我付了钱匆匆下了车。公司的灯紧闭着，只有保安室还亮着光。
　　“大哥，大哥，能给我开个门吗？”
　　只见男人掀开帽子，慢慢从躺椅上起身。
　　“哪个部门的啊，工牌带了没啊。”男人漫不经心地掏出钥匙。
　　“不是我，我没有在这工作。是我男朋友，他说他回来一下但是一直没回去，现在电话也打不通了。”我声音里着急带着哭腔。
　　“刚刚好像是有人来。”男人点上一支烟。
　　“等我看看啊，是不是你难朋友。”他不紧不慢地翻开桌子上的本子。
　　“一定是他，你让我进去好不好，我就去找到他我就出来。”我双手紧紧握住窗上的栏杆。
　　“可是大妹子，刚刚回公司的是个女员工，你确定是你男朋友吗？”
　　“不可能啊，不可能啊，他叫方泷，他刚刚说了要来的。”
　　“那小伙子我知道，假期他没来过。”
　　为什么呢。
　　街道被烟花一下下照亮，同样照亮在这条街孤独的我。街上只有偶尔几辆车跑过，出租车更是不见踪影，打车软件显示排队到下个月。
　　“坐这个吧。”旁边传来引擎轰鸣和刚刚那个男人的声音。是一辆老旧的三轮摩托，我坐上旁边的位置。
　　“花村南路那边，从老城公园还要往边上一点。”我大声喊。
　　男人对我竖了个拇指，摩托车便冲进了黑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选择帮助我，或许是因为泷？
　　“方泷的女朋友吗？”大哥拐过一个路口。
　　“嗯。”
　　“听他说过，嗯……怎么说呢，感觉没他说的这么夸张。”
　　“啊？说什么关于我的吗？”我紧紧抓住座位上的把手。
　　“是啊，说得太好了。”
　　“是吗……”我低下了头。
　　突然的急刹差点把我甩出去。
　　“怎么了！”我猛然抬头。
　　“怎么突然封路了。”大哥解开帽子。
　　“我绕了好几个路口，都是警察封着。我只能送你到这了，后边的路你得走两步了。”
　　“没事，谢谢大哥了。”我稍微梳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
　　冷风从家的方向吹来，我顾不得其他，朝着那个被封的路口走去。
　　“警察先生，这里发生什么了？我家在这里我能回去吗？”我焦急地往里面看，只看到闪烁的警车灯和站着的几个人。
　　“女士，请在这里等等吧，那边出了一些状况，现在还不能过去。”警官伸手拦在我前面。
　　“所以发生了什么？有人受伤吗？是一个男的吗？”我努力踮起脚尖，视线却没办法带来任何我想知道的消息。
　　“不好意思女士，现在还不能透露，事件结束你可关注h市警局公众号从那里了解。现在请您退后，不要妨碍我们执法。如果你想在被执法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的话，你可以往前一步试试。”警官面无表情。
　　我想编什么理由进去，可大脑一片空白。
　　“玲子。”
　　我回头看去，岚站在我身后，也望着街道里面。
　　“岚？你怎么会在这里。”岚身上没有了那股特殊的栀子花香，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酒味。
　　“刚刚和家里人一起庆祝完，小酌了一点，准备坐车去湖边吹吹风的，看到这里停着警车就下来看看，没想到在这遇到你。你和你男朋友是住在里面吧。”
　　“是啊，可是我刚刚联系不上他了，我回来这里就这样了。”我的声音微微颤抖。
　　“这样啊，我想想办法吧。警官朋友，今天你们领队是哪一个啊？能让我跟他说两句话吗？”
　　“这不可能先生，我们在执行公务，这不是什么过家家。”警官依然面不改色。
　　岚摸了摸下巴，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他，打个电话试试吧。”岚拿出电话拨通。
　　“喂？卓哥，对对，我是，今天花村南路这里的负责人是你吗？那太好了，我这有个朋友家住这，她有点急事要回家一下，我想说能给个方便吗？行行行，好好好，好嘞，谢谢卓哥了，这么回事啊，行，你们方便就行。”简短的对话后，岚挂断了电话。紧接着面前那个警察的对讲机便响了起来，然后为我们让开了一条道路。
　　我管不上别的谁了，朝家的方向飞奔起来。
　　走近过后，我看清楚了马路上的情况，护栏被撞坏，路边的绿化带也被碾压破坏，地面上洒满了水，那个坏掉的车被拉上拖车，离开现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鸡蛋的味道。
　　“你也闻到了是吗？刚刚卓警官给我说了，是车辆失控撞到了天然气管道，所以才拉警戒线，但是想必现在应该安全了，不然也不会让我们进来的。”岚跟到我身边。
　　“没有人受伤吗？”我看着混乱的现场。
　　“只有那个司机受了点轻伤。”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卓哥！”岚上去与他抱了一下。
　　“那老头也是，大半夜开车也不小心点，大半夜的害我还得加班。”那个卓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行了，你快回去看看吧，他可能在家里等着你呢。”岚拍了拍愣住的我。
　　我回过神来，对着楼上跑去，一切一定要是虚惊一场，拜托了。
　　这5楼从来没这么艰难过，我一边飞速上楼，一边大口喘着气。
　　停在楼梯尽头，我双手扶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不敢停留太久，我看向家里。
　　灯没开。
　　“吱呀~”门被我打开。
　　窗口紧闭，房间里空无一物，只有我沉重的呼吸声。泷不在这。
　　房间里还有他残留下的体温，床边的抽屉被拉开，杂物被混乱的圈养在一起，唯独中间有一个空，不知道是谁的位置。我再度拨号，那边依然传来令人心痛的沉默。
　　我靠着墙从墙上慢慢滑落，坐在墙角，像一只迷路的羔羊。
　　臭豆不知从哪挤出来，在我的身上蹭来蹭去。
　　我再无法思考，我的灵魂仿佛也从人间失踪了，我想，他是不是回家了，还是说去了什么别的地方，亦或是被卷入什么奇怪的纷争，连小说电影里的那些情节都想了一遍。
　　然后，天亮了。
　　手机因为我不停地拨打电话而关机了，跟随屏幕暗下去的，是整个世界。
　　等它再度明亮，我已不在家里，不，房间里，那里已经不是家了，或者说，我没有家了。
　　“刚刚我听说护士说你醒了，我就来了。”岚站在门口。
　　“谢谢你，岚。”
　　“为什么？”
　　“什么？”
　　“你要这么对待你自己？”岚喝了一口热水。“我是说，他真的这么重要吗？”
　　“你帮我找他，我求你了，岚，你帮我找他。”
　　“警察已经介入了，现在到处都在找，你们那监控是应付上头做的假的。负责人一连串都下来了。玲子，他会没事的，他会没事的。不好意思，电话。”岚走出门去。
　　我的电话也响起来。
　　“玲子，是我，是妈。”
　　“你找我干嘛，又要钱吗？”我厌恶她。
　　“不是，你回来一趟吧，舅舅走了。”
　　“……”
　　爸爸死后，妈妈入狱，我成为了舅舅的女儿。
　　那天，他们又在吵架，爸爸动手了，打了妈妈。后来摔碗，后来砸电视、窗子、一切能破坏的东西，直到最后只有对方的身体。那把刀被刺入爸爸的身体，刺进去然后拔出来，然后刺进去，又拔出来，最后再刺进去，一直到妈妈没有力气再把刀拔出来为止。
　　爸爸倒在血液组成的海洋里，面目狰狞，但是却无比安静。我时常会梦到这个场景，在月亮下面，爸爸从血泊里重新站起来，抱着我转啊转。
　　舅舅曾经很幸福，后来那个女人出轨，又栽赃他，他只落得净身出户的下场。那时候的我俩都在人生中不能再低的低谷。
　　后来舅舅把我家的房子卖了，我们搬进一个小屋子里，但是舅舅很厉害，小学毕业，我们便搬进一个有6个房间的房子，等到我高中的时候，我们搬进了有6层的房子了。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舅舅瞒着我坐上了轮椅，我才知道为什么6层楼也要有电梯。
　　舅舅给我买了钢琴，请了私教，我很有天赋，学的很快，每天有空的下午我都在琴房里弹琴给舅舅听，而舅舅坐在夕阳里，笑的很温柔。
　　那个笑容也离我而去了。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为什么天空突然就灰暗了。
　　后来，岚陪我回去了，带着臭豆，而H市的这个家，也破碎了。临走时，里面的一切都没动，我给了廖姨半年的租金，说这半年不要租出去，如果我没来续租，就随便。廖姨说她会优先安排其他房间给租客的。
　　泷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了，我也想留下来，我也想寻找，但是舅舅的离开让我只能先回去了。
　　安置好舅舅的后事，妈妈想让我留下来，跟她生活，舅舅留下的一切完全够我们母女二人后半辈子。我没有思索，抱着臭豆上了岚的车。
　　后来回到H市，泷仍然没有出现的迹象。邱衍也是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到过泷。他就这样人间蒸发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而在岚日复一日的陪伴下，我走进了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