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做只猫》不会写字的万金池

4、温柔的雪

　　湖边的风吹动着岸边的草，吹动着臭豆身上的毛。行人们形形色色，有拉着小狗的小男孩，臭豆紧张地抱着泷的脖子，全身的毛都耸立起来，滑稽的样子。“呲~”泷熟练地单手打开易拉罐，大口饮着可乐，臭豆喵喵叫着，泷把可乐罐递到它嘴边，它舔了舔瓶口的残留，忽然一阵发抖，好像是被这个味道吓到，两只前爪胡乱挥舞起来。
　　“我们会有自己的房子，然后呢买一辆车子，生一堆猴子，嘿嘿嘿嘿，未来一定是美好的啊。”泷在被子里像一个傻乎乎大暖炉，有他在我永远都不会觉得冷。
　　“我们以后都在这里生活吗？”我轻轻问。
　　“可能吧，但是也可能不会，邱衍说U市可好了，我还挺想过去的。”
　　“我们又要搬家？”
　　“听你的咯，你不愿意那就留在这。”泷轻轻抚摸我的头。
　　“那边真的很好吗？”
　　“不知道，但是听邱衍的描述好像还挺不错的。先等我把手上这些卖出去了，我们有一定的储蓄了，我们再考虑是否搬过去吧。”
　　“嗯”
　　我们遵循着湖边的风，一路走，一路走，走到了家门口。
　　宁静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随着越来越近的考试日期，压力也越来越大，我也无心再去干别的什么了。去猫咖玩的话，回家少不了臭豆的一顿挠。臭豆也是越来越肥，每天懒洋洋的在窗台晒着太阳。
　　我的思绪也跟着秋天的落叶慢慢沉积。行人们来来往往，地上的黄叶被踩碎零落。就好像事情，最后都会有一个结果。比如秋天结束了就会到冬天，冬天就会下雪，下雪就会冷，猫猫一冷，身上的毛就会越来越长。
　　臭豆扒拉着我的毛衣，跳到我的头上来，跟我一同看向窗外。霓虹灯不停闪烁，五光十色的灯光穿过斑斓的雪幕投射到臭豆的眼睛里，反射出好像银河一样深邃的景象。街上时不时传来“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Oh what fun it is to ride。In a one-horse open sleigh ，Hey！”
　　奶茶店门口，店员打扮成圣诞老人，背着一个大红口袋，凡是进店消费的人，都会获得口袋里的一个小礼物。或许，给泷准备一下圣诞礼物？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臭豆，它舔了舔我的手。手机突然亮了，是泷发来的微信：“不用等我了，今晚加班这样子，我估计睡公司了。对了宝贝，圣诞节快乐!!! /亲亲/亲亲”
　　戴好围巾帽子，我打开房门，臭豆却一直在挠我的脚后跟。
　　“你也要去吗，豆宝？”我也给它围上了围巾。
　　推开沉重的铁门，雪花温柔地飘落，飘落在帽子上，飘落在围巾上，飘落在臭豆的鼻子上，它伸出舌头，努力地舔舔舔，好像要把雪花嚼碎一样。我呼出一口长长的冷气，看向热闹无比的街道，男男女女成双成对，手挽着手有说有笑。走到那家门口站着圣诞老人的奶茶店，我想先奖励自己喝一杯奶茶。
　　“欢迎光临，圣诞节快乐！今天第二杯半价哦！”
　　我真没想到“圣诞老人”竟然是一位小姐姐扮的，看着清秀的脸上挂着长长地胡子，违和感扑面而来。
　　“我要一杯珍珠奶茶就好了。半糖，热的。”我摸了摸臭豆的头。
　　“珍珠奶茶，热，半糖。好的已经在做了，真是只可爱的猫呢。”店员小姐姐伸手摸了摸臭豆的头。臭豆好像听懂了，眯着眼睛摇头晃脑的，好似骄傲地叫了一声，惹得店员小姐姐直笑。
　　一口温热的奶茶入口，好像热恋时的吻。想到这我又不禁低下头害起羞来，脑子里又浮现泷那张温柔时常带着微笑的脸。圣诞礼物，要装在袜子里的吧，我这么想。于是10分钟过后，臭豆头顶戴上了一只大红袜子。
　　那要买什么好呢，我看着形形色色的各类店铺，目光定格在一家奢侈品店。
　　……
　　“哎呀我不去，我们哪有钱买这些啊，听我说，泷，哎呀真不去了。”
　　“没事，咱不买还不能看吗？看了我好有奋斗的动力啊。”泷拽着我疯狂往里进。
　　戒指上的钻石反射店里的灯光，斑驳绚丽。泷将它轻轻戴在我的无名指上。搂住我的双肩，我抬头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着一种好像可以搬山移海的坚定，有一种好像要把我吞噬一般的温柔，有一种黑洞般的引力，我好像无法逃离无法挣脱，好像不能停止向他靠近。
　　“喜欢吗？”
　　“嗯。”我猜我的脸一定是红得透透的了，这样点了点头。
　　“好好记住它的样子，我一定会在教堂里，在草地上，在我们的婚礼上，将它再次戴到你的无名指。你相信我吗玲子。”他的语气是那样坚定，那样充满力量，那样让人安心。
　　“嗯。”我一阵鼻酸，眼泪浸湿双眼，赶忙低下头去。
　　“泷！”我彻底决堤，一下扑到泷的怀里。
　　雪花飘落在我的睫毛上，我眨了眨眼，思绪被拉回到现实。我走进那家店，走到那枚戒指的位置，我看向柜台，那个位置却空了。
　　“之前摆在这里的那枚戒指呢？”我抬头问店员。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店里的戒指都是没有存货的，那枚戒指前两天已经被人预定了，所以我们就已经包起来了，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为您这边加急一下补货。”店员耐心地解释。
　　“不不，不用了，没事的，我就问问。”我抱着臭豆赶紧走出去了。
　　被买走了吗，没事能补货的，没事的到时候要买到应该不难的。泷会很想要吧，当时他的眼神。
　　我又步入温柔的雪中，臭豆是我的天然暖手宝，不需要充电不需要加热水，它会负责用一身的温暖来表达爱意。
　　“叮铃铃~”风中传来清脆的铃声。我四处寻找却找不到声音的源头，那样的声响，清脆、透明，好似酒杯碰撞，好似恋人亲吻，好似人群中忽然出现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叮铃铃~”响声再度传来，近在耳边，紧随其后的是恋人偷偷的笑声。我扭头看去，一对情侣朝我走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盒子，叮铃铃的响声便是从里面发出来的。我欲上前去问却又怯懦，只是盯着那个木盒子，看得很仔细。是一个方形的小木盒，然后中间好像是空的而且两边开了洞可以让空气流通，轻轻一吹，便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我朝他们过来的方向慢慢游走，细细地在风中辨别那特殊的声响。街上的音乐声，行人的交流声，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臭豆呼吸时呼噜呼噜的声音，鞋子踩过雪地的嘎吱声，但是却一直没有那样清脆的铃声。
　　“叮铃铃~”乘着微风，顶着雪花，穿过一切嘈杂，同样的铃声再度传来。我踮起脚尖，四处寻找，它是那么微弱，却又那么顽强，好似要被风吹走要被雪盖住时却又再度响起。前方的人群阻拦我，我只能慢慢随着人流前行。好在声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朗，像是在告诉我，我的寻找很快就会有结果。
　　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在这人声嘈杂的圣诞节，路边摆着一个极为传统的木车。这个木车大概一人多高，两排架子上挂满了刚刚那样的小木盒子，也有其他样式的，小人，小动物，都是用木头做的。一位老婆婆佝偻着，站在车旁。一对小情侣站在车前，挑选了一个小木盒，女孩拿到嘴边轻轻一吹，那清脆的响声随即被释放出来。女孩看向男孩，笑得充满了幸福。老婆婆从车里的抽屉里又拿出两条红绳，一边给男孩女孩系上，一边说着什么白头偕老类似的祝福语。
　　“老婆婆，这个是什么啊。”我拿下一个小木盒，仔细观摩。
　　“这个啊，叫钟铃，我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了，现在也就只剩我在做了。”老婆婆也拿下一个放在手里细细摩挲。
　　“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愿意做这些了。传统的老东西，挣不了什么钱。”木盒被打磨的很细致，放到面前，有一种淡淡的木香，里面悬挂着一些金属圆柱状的铃舌。轻轻晃动或者吹气，都会传出清脆的声响。
　　“小姑娘，你是一个人吗？还有一只胖猫啊，真可爱呢，小小猫。如果要找对象的话，得挂这边这个绳。”老婆婆拉开一旁的抽屉。
　　“不不不，我有对象，不过他比较忙，我来给他买的。”我连忙解释。
　　“是谁这么有福气，找到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姑娘做对象啊。”老婆婆拉开一旁的抽屉，自言自语道什么。
　　“小姑娘，要买一个吗？还是买一个吧。”
　　“买啊，跟我的名字一样呢。”他知道的话，应该看到这个就会想起我吧。但是如果是他，什么时候会想不起我呢？
　　“一样？”老婆婆从抽屉里拿出两条红线，我也伸出了手，任她把红绳绑在我的手腕上。一边绑一边说着：“铃仙啊铃仙，保佑这个姑娘吧，她的余生要永远美满，让他们白头偕老吧，用这个红绳让他们永远永远靠近彼此吧……”然后从车上拿了一个小纸袋子，帮我把钟铃和另一根给泷的红绳放了进去。
　　“多少钱啊老婆婆。”我拿出手机准备结账。
　　“288块。”我心中的一百个草泥马奔腾而过。不是说传统的老东西挣不了钱的吗？果然无奸不商啊。
　　穿过嘈杂的人群，雪忽而间停下，随着渐渐入夜，街道也慢慢安静下来，城市里多了一丝清冷与落寞。
　　推开房门，我看到泷的拖鞋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双久经风霜的皮鞋。房间里传来阵阵鼾声，家里没有进贼，是泷回来了。臭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自己跳下去钻进了猫窝。我褪去外套，将钟铃放在大袜子里，把袜子挂在了外衣架上，用泷的外套盖住。泷的手机还亮着，是与我的微信聊天框。对话框里输入着“玲子你去哪了，我好想”我笑了笑，捏了捏泷的脸。帮他关上手机，拿出另一根红绳为他绑上。然后轻轻躺在他身边，感受他的体温。
　　考试结束，说实话我没有太大的自信，我已经努力了，但是结束之后的效果我感觉却不太理想。对于未来我多了一丝迷茫。回到房间，我独自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手指不自觉在空中空按起来。或许弹钢琴能有出路吗？我还记得怎么弹吗？钢琴键的触感是怎样的？过去的记忆好像在藏雾里，有那么一点点模糊的印象，却难以想起最贴切的感受。
　　……
　　“这东西叫钟铃？哈哈哈哈这不跟你的名字一样吗？”我和泷一同坐在床上。他把玩着我给他买的钟铃，轻轻一吹，清脆的响声传来。
　　“泷，我感觉我考不上。”我扭头看向客厅，臭豆在阳光下慵懒地睡着。
　　在愧疚中我迎来半分钟的沉默。
　　“没事的啊，实在不行我们再来一年，对吧，我现在收入稳定，我们一直都有机会的。而且只是你感觉嘛，万一呢？我当时都觉得我6级过不去，最后不也过了。哎呀没事没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泷轻轻把我拉进他的怀里，轻轻抚摸着我的头。
　　“你真好，泷。”我抱住泷，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没事的，不管怎么样，只要我们还在一起，那一切都没关系的。”泷轻轻地揉着我的肩，语气里尽是温柔。
　　“对了，我们跨年夜放假的。听说斑纹湖会有新年烟火，你想去吗？”泷低头问我。
　　“去去去去，你去哪我就去哪，我赖上你了，一辈子赖上你了。”
　　……
　　时光啊，不要再流动了吧，让泷永远留在我的身边，让我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吧。谁都不要，谁都不要，谁都不要把泷从我的身边带走，神啊，你如果真的存在的话，让我一直呆在泷的身边直至我死去吧。
　　冷清的街道又再复活，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人类赋予时间意义，时间又反过来驱使人类创造意义。街上流动满了这座城市平时安静的人们。拉着父母手的小孩，一群朋友相约在街上说笑的学生，手挽手充满幸福感的情侣，还有拉着小孩手的父母，人们在这一天，见证时间的逝去，见证各自的成长，见证彼此的陪伴。
　　我拉着泷的手，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在这茫茫人海中。另一只手则不断地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香香辣辣的烤肠，又甜又脆的糖葫芦，挂着露水的玫瑰，小孩子才玩的气球。没有人比我更幸福了，我想。
　　天色渐暗，我们走到斑纹湖。这里早就聚满了各色人。我们找到一块空地，垫了刚刚在街上得到的传单，免得杂草扎屁股。湖风带来一丝丝凉意，我依偎在泷的怀里。
　　熟悉的钢琴声响起，是泷的手机铃声。
　　“哎呀，这不好兄弟们开上会了。”泷赶紧接上。屏幕那头是泷的高中同学，他们还常联系，时不时线上开个会喝喝酒。
　　“擦，光头你他妈还单身呢？狗日的能不能有点出息啊。”泷指着屏幕里的男子笑骂。
　　“这么多年了，还惦记那点小余呢？没有？你给我打包票昂。我他妈谈没谈你不知道啊，给你瞅瞅我老婆！老婆！来，啵一个。”泷搂着我吻了我一下。
　　“你他妈真该死啊泷，你就这么对你好兄弟啊。”电话里传来“光头”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大家爽朗的笑声。
　　视频那头，有搂着漂亮女孩的，也有独自喝酒的，有左拥右抱的，也有独自一人一言不发的。“光头”也并非没有头发。也是一个大男孩，坐在昏暗的酒吧，端着酒杯，边喝边笑。泷似乎一直都把我当做骄傲，当做给兄弟们炫耀的资本，每次都要吹嘘我多温柔多好，碗都是我洗家务都是我做，回到家还给他按摩。就当是真的吧，反正也没人信。
　　“你他妈舍得才怪。”那头传来“光头”的调侃声。
　　“我当然舍不得，玲子都是抢着做，死活不让我碰的。”泷的表情就好像是在说“我牛不牛？”
　　“什么时候结婚啊泷仔，等着吃席呢。对啊对啊，啥时候结婚，大家都等着呢。”电话那头讨论着什么时候才能吃到泷和我的结婚酒。
　　“快了快了，我知道你们很急，但是你们先别急。把份子钱给我准备好了，爷随时准备把这婚结了。”
　　视频通话在大家的相互祝福声中结束，虽然祝的好像不是很福，但是男人们好像从来不会盼兄弟过的好一样，嘴里向来没什么好话。
　　随着时间朝着新的一年无限逼近，湖边的人也越来越多，变得越来越拥挤，我们也从坐着变成了站着。人与人擦肩而过，人与人交头接耳，行人或一人或结伴，或低头思索，或交谈打趣。
　　“拉紧我的手哦，别走丢了。”
　　泷走在前面，在人流中破开一条路来，我紧紧拉住泷的手，手掌传来泷的体温。他像航行在南京冰盖上的破冰船，我是站在甲板上的水手，此刻的我将全部的信任都置于他身。
　　“我们走这。”泷把我拉向路边。
　　“这哪有路啊，不会要爬上去吧。”路边有一个土坡，边上长了棵树，形状怪异，土坡不算太高，但是太陡我根本上不去。
　　泷拉着树，奋力一跳，蹬一下坡面，便翻了上去。“这比咱学校那个围墙好翻多了。”泷在上面拍了拍手。
　　“把手给我。”我犹豫地递出手。泷很轻松就把我拉上去了。
　　从坡下面看到的歪脖子树，等到爬上来之后反倒显得没这么高了，丝毫不抵挡视野。再稍稍往上走两步，视野就更好了，一整片天空一览无余。爬到顶，路被一排围墙拦截，上面爬满了荆棘。也不知道是何人在这建了一个小小的秋千，一左一右两个座位。
　　夜空明亮，月亮只有小小的一弯。老秋千嘎吱嘎吱地响着，这一个不知道谁的秘密花园此刻成为我与泷在这个拥挤的城市的小小的容身之处。
　　“等我们老了，我们也像这样。我在天台上摆两把摇椅。我躺在左边那把数星星。你比较笨，你就躺在我旁边那张负责数月亮就好了。”泷露出憨憨的笑。
　　“虽然但是，我也没这么笨好吧。笨蛋泷~笨~~蛋~~”我朝着他做鬼脸。
　　泷伸出手来捏了捏我的脸，深情地望着我。刹那间四目相对，我的脸突然烫起来，低下头去，两人却又噗嗤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