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itsok

6、春耕种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日子，金色的麦秆沉甸甸的弯着腰，仿佛点头在说“收麦啦收麦啦。”枯了一冬的老树长满嫩绿的新芽，路边三三两两的开着或粉或白的花朵，孩子们的笑闹声传遍了整个村子。
　　日头升到一半的时候，宋老根搭老四的车回村了，一路宋老四招呼着“这两天收菜，洗好了送我大哥家去啊，现钱结账。”不时有孩子叫着“收菜了收菜了”往家里跑，也有些已经收拾好的提了菜篮子出来。

　　宋大伯家是五间大屋，院子也比一般人家的大，每次都是在宋大伯家收菜。村人把新摘的嫩绿油菜切掉泥根，去了外面黄烂虫咬的叶子再拿到河边洗干净了一筐一筐的搬到宋大伯家，宋老四一一查看了称了数量，宋阿爷拿着钱匣子按老四说的给钱，一匣子铜子半上午就分出去了。
　　大伯娘带着几个媳妇把洗干净的油菜切碎，春花拿出花椒炒好的盐，一层油菜一层盐，一缸一缸的盐菜装了进去，密密地压实了，用油纸封好口。盐菜这样密封着腌个十来天就能吃了，拿出来清脆爽口，直接吃也好，炒黄豆拌豆腐都好。新鲜的盐菜没有陈年的盐菜咸，更多了一股清爽的味道，是农忙时节很多人家餐桌上的美味。

　　春花腌制的这些盐菜大半是送要送到府城去的，因此封口特别细心。中午大家就着热水吃宋老四买来的肉包子，就这么忙到掌灯，还有一部分菜没有切完。
　　“一共二十缸，”宋老四点数完毕，把菜缸搬到廊下，“大哥你家里不够住了，要快点盖房子，怎么着也要给我留一间屋子放盐菜。”
　　“麦收完了就盖房，”宋大伯道，“这些你什么时候拉走？”
　　“明天我先拉四缸去县城，”宋老四想了想：“春花留着给你们做饭，麦收完了，让青山几个跟我一起去府城。”
　　说着宋老四拿出算盘盘数：“大嫂，你今天挖了多少油菜，我看有一半是你家的。”
　　“这不是等钱盖房子吗？”大伯娘笑道。“我也不跟你客气了，这次给我现钱。还要盖房子上梁那天烦请你帮我定半扇猪，还要个猪头。”

　　宋大伯家一早就开始忙碌起来，人进人出热闹得很。宋老根从车上下来背着工具箱和一筐茄子苗回家。桂枝看到他回来连忙拉了他到麦地里交代他架水槽。刚刚割完麦子的地满是麦茬，大春拉着牛来回的翻土，麦茬被翻出来露在太阳底下。春芽拿了锄头敲碎大块的土疙瘩，将麦茬捡起来堆着一个个小堆，等太阳再晒上一晒烧了作肥料。
　　宋大伯家的地和麦芽家相邻，村里其他人家还没有开始放水，宋阿爷和宋大伯决定接一个水槽单独放水。靠山村背靠钟山，钟山后面是钟江，钟江的支流沅江和青江穿过前山镇靠山镇，灌溉着这一带的农田。每到插秧的季节，村里每户轮流出工踩水车将田边的水渠灌满，各家挖开田埂放水入田。如今只得春芽两家用水，两家人日夜不息也难将水渠灌满。宋老根上山砍了几根胳膊粗的竹竿，截成两尺长一个，对半砍了挖通竹节，用丫字型树杈固定，接了一个通向春芽家田地的水槽出来，等麦茬烧掉就开始放水。踩水车是个辛苦的活，宋大伯和宋老根家轮流踩了两天水田的水才将将够用，水田犁起来比旱地更吃力，需要人站在爬犁上压住爬犁，地才能翻得透，一般人掌握不了平衡只会不停得摔跤，就是老把式碰上硬疙瘩也难免要摔下来。这个时候春芽烧掉麦茬敲碎土疙瘩得好处就来了，大春来回得犁了几趟说：“今年的地不错，土匀得好。”村里得人都来看稀奇：“这么早平田，这是要干什么？”
　　宋阿爷站在田头看着波光粼粼得水面说：“今年种几亩早稻试试。”
　　“这么早？”村人看着才指头长得秧苗说，“这么小得苗要移坏的。”
　　宋阿爷笑笑不出声，等秧苗从家里拉出来，村人才知道春芽早早育了苗已经长到尺把长了。看着自家指头长的苗再看看春芽一尺多的苗，大家都转开了心思。有春花煮饭，宋家大大小小二十多个能下地的都下地了，擦着天黑把五亩水田秧苗全插好。
　　桂枝就着灯给春芽柱子挑手上的水泡，“小孩子手嫩，这两天注意着点。”说着用细布裹了手指头，“戳的小孔，里面的水挤掉明早就能长好了。”

　　第二天所有人倒头睡了半天才缓过来，下午大人继续割麦子，手上起泡的几个孩子也没有休息，拿了竹竿看麦场，免得鸟都住在麦场里。宋大伯家水田少旱地多，麦子更多，宋老根家的麦子收回去，宋大伯家的麦子也开始割了，柱子青山几个轮换着看麦场，两家人从收小麦开始一直起早摸黑，连春苗不烧火的时候也拿了竹竿去看麦场，免得鸟儿一窝蜂的跑过去吃麦子。

　　春花煮了三天饭回去了，这天春芽吃了早食就来帮着大伯娘煮饭。四春说：“我就喜欢春花春芽煮饭。”大春媳妇道：“你没看家里油罐子空了，阿娘要不是自己舍不得下油肯定不要春芽来煮饭。”
　　“我也不是舍不得，就是油下多了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好，干脆啊眼不见心不烦。”大伯娘笑道“也就是春花春芽愿意给你们做，早些年我看你们几个猪油拌饭吃得也挺好。”
　　“猪油拌饭哪有炒饭好吃，阿娘你就是不会。”——大春端着碗说。
　　“回头我跟春芽好好学学，学会了煮给你吃。”——大春媳妇道，“等农闲了，我好好给春芽打几天下手，好好偷偷师才行。”

　　晒场的麦子晒了两天要开始脱粒，脱粒是个力气活，晒场上架着木栅栏一样的架子，成年的汉子拿了一把麦子麦秆穿过栅栏再用力向后拔，这样麦粒就能从麦秆上脱离下来。脱粒还需要技巧，在麦秆穿过栅栏的时候轻轻抖开麦秆转动，这样才能脱的干净，就算这样还是有麦粒剩余，这个时候家里只要是七八岁上的孩子和女人都坐在晒场，脚蹬一个细密的小栅栏，麦秆两三根的拿起穿过栅栏进行二次脱粒。靠山村家家户户会备着装了细石粗砂的布袋，烧热了给脱粒的男人热敷胳膊肩背，尽管如此，一天干下来胳膊也抬不起，饭碗也端不动。农忙后面的农闲并不是没有事做，实在是不息几天胳膊就要废掉了。

　　水田旱地都要翻过好几遍，宋大伯家虽然有牛，也不能一直用，牛拉爬犁两个个钟头就要息一息，日头烈的时候还要去树荫下休息，这个时候只能人拉，大春几兄弟一人一根绳子轮换着。

　　等麦子收进仓库前后花了小一个月的时间，中间还下了两场小雨，好在麦收的及时，今年的麦子好好的收起来了。宋老四的青骡也跟着干了大半个月的活。

　　麦收后村子里紧跟着插秧，一时村里的小孩子也去秧田里面搬秧苗，等水田里秧苗整齐的排着队伍迎风招展的时候，旱地也翻了几遍种高粱。宋老根家里有俩亩旱地，因为宋老四的盐菜铺子，多种青菜黄豆这些。柱子拿了根削尖的木头棍子，棍子底下装了踩脚，棍子放好脚一踩一个坑，春芽提了一篮黄豆种，一个坑里放两三个豆子，再用脚一踩就好了，桂枝挑了水来春苗用小瓢一个坑一瓢水，两天两亩地就种好了。
　　茄子苗，香瓜苗和黄瓜苗都移栽到了后院，宋老根砍多几根竹子搭了新架子，就等着瓜秧往架子爬了。人勤地不懒，春天是农民最忙碌的季节也是最喜欢的季节，种下去满满的都是希望，秋天就好变成沉甸甸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