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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发霉的师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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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秋自觉自己都要长霉了,本应是一个人习惯了清闲,又非让他多出了一个消遣,而这个消遣对他爱搭不理的,明明矮他半截身体的家伙竟然学会了冷暴力。
“喂,跟我说话啦。”
两人刚下山买了几斤猪肉和纯肥肉回来,路上兰时都没理会过九秋。
九秋暗中不妙,心思谨慎想道,难道半夜偷出烤鸡的事情被发现了吗?那不可能啊,不可能会那么冷静。
现在兰时准备烟熏腊肠和炸猪油,好存起来过冬,他正是一身忙碌。
对于一点也派不上用场的九秋还喜欢添堵的九秋,他学会了无视。
“喂,不准无视我。”
九秋用力揉搓他的头,两个月了,兰时皮肤养白了不少,脸颊添了一点肉,整个人看起来终于不是干瘪瘦弱,至少有了正常人的润色。
他头发也长了出来,不过还短,本就发质就硬,握在掌心像是捉住刺猬一样。
而最明显变化的是他那双眼睛,原本因为营养不良而瞪出来的葡萄眼,现在却因对九秋的无可奈何露出一副无动于衷的眼神,对于九秋惹人厌的家伙,他已经耷拉着眼角,平日摆出一副无所谓,面无表情的老成模样。
兰时甩开的手,声音冷淡道:“去拿个盘子过来。”
他已经懒得生气了,也懒得反抗和计较。
“切,没大没小,没规矩。”
九秋默默走后,一会老老实实拿了盘子过来,兰时随即命令道:“你回屋内待着,这一天都别出来。”
九秋忍不住了,道:“喂,你这个嚣张的家伙,你让我呼之欲来,挥之即走啊!”
他在背后用力摇晃兰时的双肩,兰时没生气,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更没搭理他。
“你不理我,我就一直烦着你。”
九秋转手捂住兰时的双眼,弯身在他耳边道:“猜猜我是谁!”
“……”
屋内鸦雀无声,九秋恼羞成怒,脸一红,摔门而走,放下狠话道:“好,我决定了我也不理你了。”
九秋走后,兰时松了一口气,对于九秋他是有意和无意。
一来是他真的太忙了,白日时间越来越短,他要存好食物,为过冬做准备。
二来九秋一点正事也不做,说好的打猎,也迟迟未动身,他之前提过几次,都被九秋抛之脑后,他也算是记仇吧,所以有意识生他气。
“啊,照顾小孩真累,以后都不想做小鬼的佣人了。”
九秋叹了一口气,深深感叹道。
他在房间喝茶,一静坐下来,才发现庭院吹来的风那么凉,隐约觉得他最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一直想不起来。
“嗯,是什么呢?”
九秋托着腮愁眉苦脸,他只知道兰时最近一点也不笑了,明明笑起来还挺可爱的,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心结,嗯,虽然不理他挺气人的,不过也没有特别讨厌。
忘记的事是什么呢?九秋花了很长时间,实在想不起来,他都要头疼欲裂了,正想起身去问兰时,又想起两人在赌气,旋即又悻悻停身。
“好了,不理他不理他!”
九秋开始劝说自己,干脆直接躺在凉席上无动于衷,眼睛觑着庭院外缘,正好看到麻雀在木板上走来走去,屁股扭的像个麻花一样无忧无虑,九秋看得就来气,自己那么烦了,他干嘛那么快乐,真想把他抓起来炖了……
“哦!??!”
九秋瞬间弹跳起立,整个人柳暗花明,他想起来了,自己要在深冬之前打猎,给布娘狐皮,好让他做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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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兰时,我们现在去打猎。”
九秋兴致勃勃右手推门,左手持弓,他迎门而入,一身青衣便服,黑色长靴,后背箭筒,胸口深色皮具护胸,手缠白带,头扎高马尾,乌黑亮丽发丝随风飘扬,全身严严谨谨,本就身材修长,秀丽脸庞神清气爽,一抹旭阳浅笑,气壮山河。
兰时:……
兰时手捉碎肉,差点被这个光芒四射的男人亮瞎双眼,就很唐突。
“现在?”
兰时被迫洗手,解开白色围裙。
九秋依然恣意任性道:“对。”
“好吧。”
兰时语气妥协,内心也算期待,而且难得九秋能干正事,不然下次他又给忘记了,很唐突很唐突吧。
兰时在后背推着木车,九秋悠然自得走在前面。
兰时在后背问道:“以往都是你一个人去做的吗?”
“啊,也不是,我会随意拉一个跟班,我才不想碰那些骚臭的尸体呢!”
兰时才知道自己原来这用场。
九秋探出他的心思道:“你也想玩玩?”
“嗯,不过我不会。”
“嘿,这东西需要学的吗,我示范一次你就会了。”
两人来了位置偏僻的后山,九秋嗅了嗅空气,语气不好道:“今天运气不好,周围有好几个人。”
“那会不会误伤对方啊。”
“嘿,又不是闻声就放箭,多浪费啊。”
他们在位置稍好的地方躲了起来,兰时在空旷的地面扔了一只死鸡,还泼了一滩血,周围空气瞬间弥漫血腥味。
一个月前,他开始在后院养鸡,原本有十只,刚开始九秋极力反对,后来这家伙竟然偷吃起来,深夜不睡觉的外出烤鸡,也不分他一点,现在倒好只剩下五只。
今天可谓大出血,又牺牲了一只,细算的话,不计九秋之前的损失,他这一个月将会少了十多只蛋,如果记上九秋的……
兰时不再想了,大发雷霆,在九秋专注等着猎物的脸上用力一踩。
九秋痛苦低吟,纳闷道:“你干嘛。”
兰时转过脸,一字一顿道:“不是故意的。”
“骗人!!”
九秋才不信,想讨伐正义,远处的灌木林窣窣而动,两人立刻提高警惕,屏住呼吸一言不发。
草林风声躁动,良久,才缓缓步履蹒跚走出一个影子,是一只艰难行步的红毛狐狸,地下黄土滴着暗血,大大小小留下痕迹,走如蛇状,脚步无力,恍恍惚惚。
看起来他不是来觅食的,脚跟被箭所伤,虽无箭矢,但是脚腕穿肉,鲜血淋淋。
九秋面无表情拉着弓弦,而兰时随即一声担心道:“看起来很可怜。”
九秋微微一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箭尖呼啸而过,转眼即逝,丝毫不差射中了狐狸侧部,它红发渗红,鲜血滴流,当场倒地。
兰时脸上一惊,晦暗起来,不忍直射。
“靠……”
九秋一烦闷,道:“对不起,没停下来,话说你说得太晚了。”
兰时茫然,道:“干嘛要道歉。”
“你不是不想杀它吗?”
“啊?”兰时一个怔住,竟然没发现自己这般心情,他满怀歉意道:“嗯,他受伤了,总觉得像是乘人之危。”
“但是这样不更好,对我们来说比较方便,一下子就射中了。”
“啊,我知道啦!”
“嘛,见到谁受伤都不忍心,所以说小鬼真天真。”
“别取笑我。”
“没笑啊!!”九秋发现自己风评真差,他道:“我也没有特意要做你不愿意事的必要。”
兰时很意外,抬头看他,道:“嗯,你竟然会一本正经说这样的话,总感觉好恐怖。”
“喂,你对我的评价到底有多低啊!!”
兰时坦白道:“反正不高,那你想办法就救他。”
九秋一整个委屈道:“说什么鬼话呢。”
兰时忍不住一笑,道:“开玩笑的。”
兰时知道无力回天,坦然拿起麻网过去把它拖回来。
“喂,小心别被咬了。”
九秋在后面提醒道。
“你来呗。”
“我才不要呢。”
兰时在林道走过去,而刚才倒在地上的狐狸不见了,地上鲜血颜色更深,黄土变沉,铁锈味浓郁。
他只好循着最鲜红的血液走进了灌木林,隐约听到了两人的交谈声,声音越来越近,突然一个石头扔过来,兰时吓了一跳“啊”了一声,对面在说:“什么嘛,是人啊。”
两人男人向他靠近,他们身穿同样的衣着,问兰时道:“你那个门派的。”
“啊?”兰时张皇失措,道:“青罗山峰之巅的九秋是我师父。”
“哈?谁?”
他们像是没听清,兰时只好重复一遍。
两个人当场愣住,后抱腹哄堂大笑道:“呜哇,你在骗谁呢?”
他们嘲笑的声音很大,而兰时只是看着不远处也被捉进网中的狐狸,腹部的箭已经被拔掉,脚腕也有伤,是刚才九秋射中那一只。
兰时指着道:“这个是我们射中的。”
“你骗谁呢,我们射中的,逃跑了给我们捉回来了。”
狐狸还没有死,整个身体正在抽搐,而他们似乎也有理,兰时猜,脚腕那里应该是被他们所伤。
“啊,好吧。”
兰时也懂先来后到的道理,他只好一无所获离开,而肩膀被他们一推,他身体一个不稳当场摔倒。
两人年龄接近,应该刚刚成年,他们蹲下来看着兰时狼狈的样子讥笑,又同时生气起来道:“你入门比我们晚吧,怎么不叫前辈。”
“啊,对不起,前辈。”
兰时以为正是自己不懂礼数,无礼惹出的误会,他也欣然道歉。
道歉后,他想站起来,却又被推倒,兰时这时候才发现他们正在找事,他得知别人的敌意总是慢了一步。
“哪有你这样道歉的,太没诚意了吧。”
他们扭曲着嘴角,在等待兰时的笑话,兰时这时候终于深刻认识到一件事,当别人不再是他的衣食父母的时候,当他终于自由遵从本心的时候。
他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珍惜动物,同时也相对应的,他比自己意外中的还要讨厌人。
“喂,你说话啊,你聋啊。”
兰时任他们推搡,他突然捂住胸口,难以呼吸,他跪在地上,血腥味汹涌而来,嘴角也尝到了鲜血的味道,痛感来得太迟,兰时才知道自己被他们打破了嘴角。
“啊?!!!”
那两人也跟着失声倒地,面露恶目的脸突然变得怵目惊心,整个人了无惧色。
兰时全身被黑烟缠绕,心如绞痛,他深刻感受到身上两种血液强烈相斥,兰时一阵反胃,口吐鲜血。
他从没遇到这种情况,待自己回神时,那两人已经走远,明明口吐鲜血,神志恢复时,内脏竟然毫发无伤。
“回去吧。”
兰时喃喃自语,撑着身体站起来,而脚边一沉,是被他们遗留的狐狸,它身体尚还温热,本能地颤抖,半生不死,双目无神,等待血液流干。
“好可怜。”
兰时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他捉了一把旁边的石头,想了断它,至少让它不再痛苦,而自己举起手,却怎么也砸不下去。
兰时双手颤抖,他伸出手向它靠近,在刚才的痛疼中,自己像是掌握了什么一样,兰时静下心来,掌心慢慢泌出了一阵暖气,白雾朦胧的气体正在笼罩狐狸的身体,狐狸全身开始抽动,幅度越来越激烈,而伤口奇迹般愈合了。
兰时脸色一喜,趴在地上的狐狸突然眨了眨眼无神的双眼,好一会,终于有了光点,狐狸神志还没完全清晰,不过可以独立行走了,他踉跄站起来,似乎有感应一样,在兰时身边停留了一会。
兰时挥手和他道别,狐狸跳进了灌木林了,还特意回头了一会,最后不舍离开。
兰时也站了起来,他急着回去,想把这个告诉九秋,他全然忘记了痛疼,却浑身不知自己全身是伤,脸肿嘴青的。
狐狸跑了一会,草丛窸窸窣窣,而不一会,它缓慢停下脚步,全身黑雾缠绕,遽然倒地,已无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