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上）》莫寻隐

4、第四章 是非楼

　　卓云竟与她弹的是同一首？！
　　“既然起来了，鬼鬼祟祟躲在门口干什么。”
　　闻言，叶离只好大大方方走出来坐在琴案对面。
　　两人都没再说话，弹的弹，听的听，倒也相安无事。
　　一曲弹毕，卓云抬起头，“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你不知道？”她有些意外。
　　“有记载的琴谱我都看过，里面没这首，是你做的？”
　　“我像？”她笑着反问。
　　卓云摇头，“不是你，你技法生疏又满是杀戮之声，这曲音本该是安详的。”
　　心一惊，叶离笑了：“贵族子弟还真有懂音律的，这曲子是一位前辈所做，我也只在儿时听过几次，确实是安详平和的韵律,说实话我会的也就这么一首。”
　　“就会一首也弹成那样，”他的话还是那么刻薄，不过脸色柔和了许多，“听我弹琴的人除了大哥就是你了。”
　　“荣幸之极。”
　　“刚才----”
　　“刚才----”
　　道歉的话已开了头，却都没说下去，最后卓云笑了，“去睡吧，明天还有事。”
　　脸上的坚冰和刻薄一旦化开，他的确是位俊雅的贵公子。
　　“卓云----”
　　“恩。”
　　“合作愉快。”
　　他们在庆云县逗留了三天然后西进，照正常速度早该在柳州了，但卓少故意放慢行程，一路上住在最好的客栈，吃在最好的酒楼，顺便把所有值得去玩的地方都游览了一遍。如果在夏天这样游山玩水的确很惬意，但这是冬天，而且还在北方，当所有人都在家里共享天伦，却有一对“私奔”的小情人在冷清的高山峡谷庙宇楼台留下每一个脚印。
　　那感觉，还真是怪异！
　　终于，一个月后他们来到柳州。
　　柳州是西北的一个普通小城，十一月的天气寒冷刺骨，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这里最好的客栈是西风阁。”
　　“你来过？”卓云转头疑问道。
　　这一个月来他们经过五六个城镇，每一处叶离都很熟悉，她都说去过，但是柳州----
　　“来过几次。”
　　“我没见过你。”柳州是他熟的不能再熟的地界，为什么没见过？
　　“卓少认识的都是上流贵族，哪有我这样的平头百姓。”
　　“那倒是。”她不想说，他也懒得再问。
　　“我们住哪？”
　　“啰嗦，你跟着就是。”
　　卓云在前面带路，穿过大街七转八拐来到一条小巷的一座民宅前。
　　紫风堂——
　　双双跳下马，叶离看着黑漆大门上的三个大字，不解地问：“这不是京城药铺名字吗？你要买药？”
　　“有何不可。”
　　丢开马，卓云走上台阶推开门。
　　院子跟大门一样朴素安静，但是----
　　“人都去哪了？还不快滚出来。”
　　这样的客人难怪没人喜欢，就在叶离准备再一次给店家致歉的时候，堂屋的门很快开了。
　　房里马上冲出四个年轻人——
　　“楼----，公子回来了。”
　　“江风、栗然、乔恩、林惊羽。”卓云一边给她介绍，一边向房里走去，俨然是主人的派头。
　　这是卓云的地盘？他是药铺老板？
　　叶离疑狐地跟在他后面进了厅堂，里面虽然干净整洁但极为质朴单调，跟卓少的身份实在是----不配。
　　卓云刚坐下，茶马上递上来，四个年轻人齐齐上前见礼。
　　“见过公子。”
　　“免了。”依然是不耐烦的声音。
　　“这不是有----”瞅了眼旁边的叶离，一位浓眉大眼身材高瘦的年轻男子马上解释道，他的名字好像是----乔恩。
　　“她是----”卓云正要介绍，却被插话了。
　　“知道，知道，这是少夫人。”乔恩立刻插话道，笑容贼兮兮的。
　　没等卓云开口，乔恩身边的栗然就给了他一肘子，“听公子讲，讨骂啊你。”
　　“叶离，所谓的少夫人。”她还是自己开口介绍好了。
　　什么叫所谓的少夫人？四人不解地对视，又一起看向卓云。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瞪了她一眼，卓云没搭理这茬，饮了口茶，问道：“最近有什么事？”
　　“公子，少夫人她----”看起来最稳重的江风终于开口了。
　　“我回避。”笑了笑，她打算退下。
　　“不必，你讲。”抬手阻下她要走的脚步，卓云沉声说。
　　“本月接到的消息，有一半是关于您的。”
　　看来要谈好一会，叶离索性坐在桌子的另一侧，给自己沏了杯茶慢慢等。
　　“我的私奔？”卓云冷笑道。
　　“公子，”乔恩又打岔了：“属下真是太佩服您了，这一个月来京城闹翻了天，各地茶余饭后议论的也是您，恩----不，是少夫人，没想到----”
　　没想到眼高于顶的卓少会跟一个女贼私奔，更没想到这个女贼还不是什么绝代佳人。
　　“没想到什么，公子的选择岂是你这等凡夫俗子能理解的。”栗然又跟他杠上了。
　　“你不也很期待少夫人吗？还说什么天下地上少有的奇女子。”
　　“少夫人当然是天下少有----”
　　看来她是什么模样，所有人都很好奇呀，不过----
　　“诸位还是说正事吧，趁着你们老板还有耐心。”
　　叶离好心的提醒马上止住这几人既无聊又没营养的争论。
　　“南王府有人递来消息，希望我们接下这个任务。”江风继续说。
　　“找我的任务？”
　　“对。”
　　“王爷绝不会求人，王妃也没这个时间，是谁递的消息？”眉微皱，卓云有些想不通。
　　“那人只是给京城的下属去信，人并没有出现。”
　　“查清递信人的底细。”是谁要通过这个渠道找他？
　　“公子，这项任务接不接？”乔恩忙问。
　　“接什么？告诉他们我在这？”卓云横了他一眼，冷声说。
　　该他被骂，哪有人帮着别人找自己的？
　　乔恩苦着脸，马上退开了。
　　“就这点事也用给我传信，还有呢？”卓云又问。
　　“公子----”四人面面相觑，却都迟疑了。
　　“哑巴了？”
　　最后还是江风开口，他沉稳地说：“密室丢了一个人的资料，秦天失踪了。”
　　“谁当值？”
　　“公子，是我。”一旁的林惊羽低下头，难怪他一直没敢开口。
　　“那天属下在密室整理资料，小天过来帮忙，晚上我跟他喝了几杯----”
　　卓云挑眉问道：“十月二十一？你二十岁生日那天？”
　　头更低了，林惊羽低低应道：“是。”
　　茶盅一合掷在桌上，卓云的脸上带了几分责备，“不长记性，是谁的资料？”
　　“‘凤凰手’骆雷。”可怜林惊羽的头几乎要垂到地上了。
　　“结果呢？”
　　“没发现秦天出城，应该还在柳州。”
　　闻言冷笑：“小小一个柳州连人也找不出来？你们真是越来越长进了。”
　　“这事可能涉及到风影教。”江风恰当地插了一句。
　　“风影教？”卓云嗤笑道：“缩头乌龟也敢找我们的麻烦。”
　　“我们没跟风影教打过交道，据说----”乔恩忙说，想为林惊羽解释下。
　　“据说他们神出鬼没，说不定----”栗然这会倒跟他一唱一和了。
　　“说不定我就是风影教的人呢，”叶离笑着适时插了一句，转开了矛盾，“骆雷的行踪你们知道？”
　　乔恩笑的很是得意，说：“除了他自己，也就我们知道。”
　　“他最近的行踪呢？”卓云冷笑，“他也跟着失踪了吧。”
　　四人顿时汗颜。
　　“下去把资料整理一份给我，等这事完了再跟你们算账。”
　　等四人一一退下，叶离歪头打量了他片刻：“想不到你也是江湖人？”
　　卓云冷哼一声，并没答话。
　　“南王府的继承人既不出仕也不入将，花钱如流水却没有一张是官家的银票，堂堂贵族子弟却混迹江湖，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她站起身，夸张地长揖。
　　“靠祖宗庇佑我还不屑。”他依然一脸嘲讽。
　　“听你的口吻，这简朴的院子像是什么帮派的总部？”
　　“你既是老江湖，倒要请教了？”微微一笑，卓云摆出一副考问的神情。
　　考她？
　　想了想，把玩着手里的空茶盅，“从门口看不过是普通民宅，里面却一定不少于五十间房，这巷子应该只此一家。”
　　“还算你有眼力。”淡淡的语气里有了几分赞赏。
　　“以卓少的出身还不至于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听你们刚才的谈话，应该是以贩卖消息为主。”
　　“废话。”
　　“卓少也绝不可能小打小闹，莫不是----”突然想到的那个名字让她忍不住再一次打量卓云。
　　“你说说看。”
　　“是非楼？”有几分犹豫更有几分试探。
　　是非楼是江湖上最大的消息帮派，无论是江湖人还是平头百姓甚至王公贵族，只要你拿得出银子，想要什么消息都有。不过，因为他们干的是得罪人的生意，是非楼的总部没人知道，没想到居然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城。
　　“真的是是非楼？”她实在不敢相信。
　　“我就是是非楼的楼主。”卓云爽快地承认，眼里却有几分无奈和自嘲。
　　身份就是一件华丽的袍，上面缀满了荣誉和珠宝，剥下它露出斑斑伤痕就什么都不是了。
　　南王府的继承人？或者是非楼的楼主？除下他高贵的头衔，他到底是谁？
　　“是非楼出现在六年前，那时你----”这算是一个多月来最大的----惊吓了，所有人都以为是非楼的楼主是洗手不干的老江湖，谁曾想过竟是年轻的贵公子。
　　“那年我十八岁。”介于少年与男人年龄，他做出了一生最大的决定。
　　好一会，叶离才慢慢开口：“早知道你不是普通的贵公子，但我还是看轻你了。”
　　“别人的看法与我何干。”卓云冷笑。
　　“这可是个大秘密，楼主，您真是太相信我了。”
　　为什么不避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