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上）》莫寻隐

3、第三章 你配吗

　　晚饭卓云吃的很高兴，连剥带烤都是他亲力亲为，彻底当了一回猎人。叶离也乐的清闲，这位贵公子还真是不一般，眼睛虽然长在头顶上，却不是纨绔子弟。
　　大雪整整困了他们五天，五天里他们跟原始猎人没什么两样，每天起来就为食物奔波。这种生活她早习以为常，他也在慢慢学习，没有外界的影响反倒做回了自己，两人不像主仆，更不像朋友，当然更不是私奔的情侣，倒像是----伙伴。
　　五天后，雪停太阳出。
　　“公子，庆云县到了。”叶离勒马回头。
　　“进城。”
　　快马赶了一天的路，真想好好歇歇，但看着人声鼎沸的街市，不知为何都想起了被大雪围困的日子。
　　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雪还是雪，冷清而寂寞，安静到两人都能听见雪花飘落的声音。
　　现在一下子出现这么多人，还真是有点----
　　“要不要奴婢推荐家客栈？”
　　随手丢给她一叠银票，“买几套上好的衣服到贵人居找我。”
　　“是。”
　　“还有，”卓云回头：“你也买几件，死黑一片看着就碍眼。”
　　“奴婢知错。”笑了声，叶离恭敬地回道。
　　翻翻手里的银票，阔少就是阔少啊，这哪是买衣服，简直是买绸缎庄。
　　做为一个称职的丫头，她在买衣服的同时也买了靴子、佩剑、玉佩等一系列饰物。
　　“掌柜的，请问----”
　　贵人居是庆云县最大的客栈，一开口倒不知该怎么问了，卓云用的真名还是假名？他要曝露身份吗？
　　“您是卓少夫人吧？快、快请。”
　　上下被掌柜的眯缝小眼一打量，马上就热情地招呼她进来。
　　少夫人？叶离无奈地笑了笑。
　　“来福，快给少夫人牵马;添禄，快给少夫人拿行囊。”掌柜很快就唤来两个伙计，弯腰作揖道：“少夫人，您跟我来。”
　　有大掌柜和两个伙计在前面带路，她只好在后面跟着，从西首上了二楼又转到南面最后一间房。
　　“少夫人，这是本店最好的上房，您先请。”
　　踏进所谓上房的门，里面果然装饰的很华丽，雪白长毛毯铺在正中地上，墙上是几幅水墨画，画下的书桌放着文房四宝，对面窗前居然还有矮矮琴案，有琴倒罢了，旁边的香炉连檀香也焚上了。
　　若棋也有，她就真的服了。
　　可惜不服不行，伙计把包裹放在琴案边的小方桌上，她瞄了眼，果然是棋案。
　　看不出卓云还是个风雅之人。
　　请她坐到正中雕花圆桌前，马上又沏来一杯热茶。
　　掌柜恭恭敬敬把热茶放在她面前：“少夫人，请用茶。”
　　抿了一口，一股暖流从喉咙滑过流到肚腹中，热茶跟雪水的感觉真是天然之别。
　　“掌柜的还有事？”叶离边喝茶边问了句。
　　“没，没。”偷偷拭了把汗，胖胖的掌柜哈着腰微抬头笑眯眯地说：“少夫人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小的马上改进，马上改进。”
　　“很好，先下去吧。”
　　“是，是，小的们先告退了。”胖掌柜带着两个伙计忙后退着出门。
　　“哈哈----哈哈”等门一关好，叶离忍不住笑出声，卓公子又干什么好事了，居然把人家吓成这样。
　　“磨蹭什么，还不快把衣服拿进来。”不耐烦的声音从里屋传出。
　　她忙应了声：“是，公子。”
　　打开包裹拿出一套宝蓝色长衫，当她走到里屋门口却迟疑了下，里面好像是----水声。
　　“恩----公子，要奴婢进来吗？”
　　“把衣服搭在屏风上。”
　　一推门，华丽大床边有个一人高的屏风，把衣服搭上，又问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你真想奴婢做到底了？”冷峭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
　　脸一红，“公子您慢用。”
　　真是无聊，卓少在洗澡，弄的她也有些痒，站在窗前嗅着淡淡的檀香，奢侈的生活果然是种享受。
　　依着琴案坐下，随手拨弄了几下，音质还算不错。
　　在檀香的诱惑下，她的双手抚上琴弦，时间就在手指下慢慢流走----。
　　一曲弹毕，手按下最后一个音。
　　“干脆捉只鸭子来算了。”身后传来讥诮的声音。
　　“粗鄙技艺，玷污公子视听了。”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坐在桌前，卓公子一身宝蓝长衣，如果换成一张灿烂的笑脸，如果嘴里的话有那么点中听，他还真是位高贵的英俊公子。
　　可惜----
　　走过去瞧见桌上扔着的佩剑和玉佩----
　　“公子不喜欢，可要奴婢去换？”
　　“谁要这种庸俗的玩意，你喜欢就拿去。”
　　可惜她花大价钱买来，“公子若首肯，奴婢倒希望能换回银子。”
　　“随便，”看着她依然是一身黑衣，卓云的脸更冷了，“从泔水里捞出来的？还不快去洗澡换衣。”
　　“多谢公子。”陪着笑道谢，顺手拿起侧桌的一件衣裙。
　　“穿白色那件。”
　　听了这话，叶离拿起紫衣的手只好放下。
　　“一刻后吃饭。”
　　“是，公子。”他老人家用了半个时辰，小丫头就只能是一刻，这就是主子跟奴婢的不同。
　　洗过澡，重新包扎好伤口，又换上主子指定的白衣，摸着光滑柔顺的皮毛，两个字：暖和。
　　由于时间太短，她实在无法把头发晾干，只好湿湿地披在身后。
　　天色开始暗下，房里四处也点起了灯。
　　“让公子久等了。”看到桌上饭菜，叶离赶忙道歉。
　　“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卓云冷着脸拿起筷子。
　　赶了一天的路确实有些饿，既然不是大家闺秀，也不必注意什么形象，她略显粗鲁的吃相果然又引起卓少的不满。
　　“逃荒来的丫头？”
　　伸手夹了个水晶丸子塞进嘴里，含糊地回了句：“有一顿就吃一顿，谁知下一餐在哪。”
　　闻言，卓云停筷看着她：“你----常常挨饿？”
　　“没那么惨，习惯罢了。”不在意地笑笑，“八宝豆腐，素烧鹅，三笋羹----，想不到小小的庆云县也有一流的厨子。”
　　吃了几天野味，桌上的素菜更合她的口味。
　　“想不到你也是个美食家。”这些素菜都是从最好的酒楼送来，既能在山里打猎烧烤，又能吃的出一流名菜，她还真是与众不同。
　　“不敢，公子才是名副其实的美食家，奴婢不过是----”
　　“奴婢----”
　　她的脸上没半点谦卑谄媚，却是一口一个奴婢，听着总那么别扭。
　　喝了一口三笋羹，叶离笑问：“奴婢又说错什么话了？”
　　“吃完再说。”
　　吃过晚饭，店伙计忙进来收拾干净。
　　“出去吧，没本公子的吩咐，不必侍候。”
　　“小的明白，请公子与少夫人就寝。”
　　等店伙计小心退下关上门，房里就剩他们两个了，卓云站在窗前似乎在赏月，叶离靠着琴案边的红泥小火炉，一边烘烤一边梳头。
　　“公子有话请吩咐，奴婢洗耳恭听。”
　　依然背对着她，卓云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店家的话你听到了？”
　　哪一句？
　　她想了想，试探地问：“少夫人吗？公子还真打算把玩笑开下去？”
　　“我从来不开玩笑，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卓家的儿媳妇，跟我‘私奔’的妻子。”
　　卓云突然间的转身生生吓了她一跳。
　　“那奴婢以后----”
　　“没有奴婢，”卓云的表情严肃而认真，似乎不是说笑，“叫名字就可以。”
　　“不是‘小王爷’或者是‘相----公’？”她纵然脸皮再厚，也觉得没有任何感情的两人以夫妻相称特别地怪异。
　　相公？这世上有哪个女子敢这样称呼他？于是，卓云的脸寒了几分，语调更冷。
　　“你还不配。”
　　“你配吗？”
　　“你说什么？”
　　叶离的声音不高却像根细细的针刺入耳膜，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些天无论他说什么难听的话，她要么带笑要么没表情，还从来没有这么回过嘴。
　　站起身，叶离冷笑道：“别说是南王府的继承人，就是皇帝老子我也不屑，何况还有卓少的臭脾气。”
　　卓云不怒反笑，“只可惜我们是彼此利用，离了我的身份你去哪找安全的地方养伤。”
　　“你----”在山洞里他----
　　“当我跟你一样睡的像猪？”
　　两人隔着琴案对峙，都没从对方眼中看出“屈服”二字来。
　　“多谢卓少的日夜保护，我先去睡了。”头发没干也不管它，再不离开真要被他气死了。
　　“房里只有一张床，要不一起，要不烦请卓少另择他处。”
　　“你还真对自己放心。”这女人对男女共处一室倒是挺习惯。
　　“不，”走到里屋门口的人回头冷笑：“我虽带伤，你嘛----哼！”
　　“要睡就睡，少在那装鬼吓人。”
　　叶离最后瞪了他一眼，“呯”的一声狠狠踢上门。
　　躺在床上，她一把扯过锦被，伸手摸摸伤口，还好没挣开。
　　卓云这家伙，既不是斯文君子，也不是豪爽英雄，男子应有的优点风度他是一样也没有，时刻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好。
　　若不是他们没什么厉害关系，他----
　　“你配吗？真以为我会带你走？”
　　那张不屑的脸又浮现出来，原来她的记性还是太好了。
　　慢慢平复下心情企图努力入睡，可惜一次次失败----
　　“铮----”
　　忽听得外面传来琴声，叶离马上拥被坐起。
　　这琴音----
　　悄悄推开门，只见琴案边坐着一人，一身蓝衣，背影修长而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