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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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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没说话,转身守在门口,钟知林看他没受伤又寡言少语,只得回去。昨日老师听他提起凫樘,反应平静,到现在还是平常样子,他诉便听,从不多说。像是一切都早已知晓。
他和司沫打那一遭,可谓动静不小,没过多久便来了传信叫他,渡含竟直接卸了伪装,随他一同前去。钟知林跟在他身后隐隐觉得开心。这感觉就如跟在钟长身后一样,像大鸟护着雏鸟?他偷偷勾了勾嘴角,忍住没因这想法笑出声。
仍是大殿,众人目视他们进去。夫人坐主位,见渡含先是起身行礼,仪态端庄。随后请他坐下,大殿寂静,只有夫人和渡含落座,司沫微阖眼,侧颈一道划痕不短,幸好不深,不然可不能好好站着。
他们不语,大殿冷寂,着实令人不自在,他也不敢贸然出声,保持原样站着。右边突然传来声响,接着肩头被人轻按,将他按到座位上。他先是震惊,不过下一瞬就听对面司沫强压制住怒气装作平静道:“一个仆从都能进议殿,如何管教的?将这规矩视为空气吗?”
夫人终于出声,道“既是林儿身边人,也不必这样严苛,沫儿,你也坐下。”眼睛转看向他,他银白发下隐掩的伤痕狰狞,冷漠至极,站在钟知林身后,她也不再多说。
“渡含临君亲授林儿技艺,实是林儿之幸。”
渡含轻颔首:“知林天资聪慧,也实是吾之幸。”
“往后临君可与三位长老同位,旻澜殿任意一处都能为君所用……”
“多谢夫人好意,吾原是长兄命来提点知林几番,无意夺三位长老威望,亦无意随心占用贵地。”
钟知林在心中叹了一叹,老师威武,这样简单就回绝母亲笼络。
夫人谢过,转了话题:“不知那位如何称呼,为何要伤沫儿?”
他只挑其中一个答:“令郎先行出手,不可不防。”
“仆从之身,先不计你闯入议殿,你行踪诡秘,身份不明,恐怕居心叵测,对祈海域不利。对我出言不逊,言行挑衅,这不该罚?”
他不卑不亢,一一反驳道:“我虽为仆从,那也是我身前人的仆从,不是你旻澜殿的仆从,各契不在你旻澜殿手上,这规矩我为何要守?我行踪如何,为何要告知于你?敢问公子,你行踪比我磊落几分?暗地跟踪我主,就连他的人也要管?如此看来,谁居心叵测?”
“再者,何为出言不逊,言行挑衅?我又是如何做的?勿要凭身份颠倒黑白,若是碰手就算的话,夫人岂不是也该罚?”
司沫语塞,道不出什么,夫人轻拍桌子,道:“是个能说会道的。但伤了人,总该……”
“礼尚往来,恕不接受。”他直盯着司沫,又补一句,“公子应当知晓。”
渡含此时将杯放下,轻笑了几声。司沫面上笑着,但心中有气,钟知林自然知道,可他也真真觉得身后人说的句句不错,勉强忍住了回头看他的念头。
夫人笑道:“能伤到沫儿,想必修为比沫儿高出许多……”
“此生只忠我主。”
这次钟知林终于忍不住了回头看他,不知为何这人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才相见几次,对话都只是对方短短几字,他又没赠他什么贵重之物……
夫人轻叹:“也罢,林儿今后,好生管教吧。”后又看了几眼司沫,站起身,“孩子间的小事,叨扰临君了。”
渡含笑着摇头,手轻点钟知林,带他离开。自此,凡有人,都得行礼敬一声林公子了。
回去,钟知林不禁想,若按他那样说,华念是否也能和他一样?华念听闻那事,早早在殿口等着,在身后看那人的眼光不由得变了。
再出来,只听钟知林乐声对他们道:“大成!”
遂向夫人请命,去滔契池。
他似真如老师所说,天资聪慧,又有灵石与众多好物加持,一连多日猛学,修为大增,能与司沫相比,此后就不必再怕。司沫言担忧父亲,也愿前去,因此被迫与他们共乘灵骑。各自脸面都曾阅过,他也不愿费心伪装,一路偏头赏景。
三地都开了守境结界,牢牢护住,中心夹着的滔契池格外突出,只见其间裂痕与深坑令人心惊,从上空看似还有向外延伸的趋势。
都言滔契池是造出天地的神主怜悯众生留下,如今损坏成这般模样,不是神主惩罚众生还有什么?
钟知林不知神主既然怜悯众生,为何要留下造出杀戮的池子,也好奇池内杀戮之器会如何。这池定然再不能回来,只是巨裂不补,三地分散不说,各地都将遭受磨难,到那时人何以生存……
临边缘,众人坚守,裂痕每向外延伸一分便补一分。见他们来仿佛多了丝希望,三位看来像是众人之首,见他们快步向他们跑去,一见来人是司沫,表情惊忧几分道:“公子怎么来了?为何林公子也……”
“愿尽绵薄之力。”司沫与钟知林齐声道。那位显然是祈海域的修士,他迟疑不定道:“域主那边要如何交代?域主曾下令不让公子参与……”
“我母亲已经同意。”司沫这样说,对方无奈只好答应放他们进去。中心塌陷一块,渺无人烟,看来只能下去。可距它这么远就又被阻拦,对方持一酷似夜明珠的宝石让他们伸手测灵力,若低了,恐怕不能再进去。
司沫看向钟知林,退后一步道:“知林先试。”钟知林不理他,试便试,伸手放上去,只见它缓缓发出荧光,但未及全部,对方惋惜摇头。司沫又请华念,结果仍是如此。
华念抱着胳膊,与钟知林站在后面,很是不悦地瞪着司沫,看他能亮多少。见其光芒覆盖甚至刺眼,对方表情亮了一瞬,但骤然,那光芒消失许多,只差一毫。
最后到他,他却先是回头看了一眼华念才转身去试。手刚触碰,白光耀眼,令所有人都不禁抬手遮掩。如此,他们四人只有他能进去。
三人被拦在外面,他被领去最深的暗渊。
这处裂缝比刚来时的密,活似细蛇蜿蜒爬过,着实瘆人,让钟知林盯着愣了许久。来的大多是无归处的修士,其他归属三地若非修为极高或低,都在各地驻守。
外围人多,到他们这边陡然少了有一半。中心的想必是如他一样出类拔萃的修士,亦包括三主,闻言掉下去的人大多救下,其他……只能道是行踪不明,早日找到便能早日从根基补裂。
钟知林蹲下用手抚地,旁边华念道:“那日有许多人去滔契池拿一样自己的法器,盛会祭神主,神主赐恩泽。”
“那神主为何要生气,分明祭他。”
华念言不知道,恩泽没享几份,灾祸却要均担。
“神主当真有用吗?神也没用。”钟知林低喃,“万千人往,却不知其中险恶,道尽衷言换不得一点诚心,苟利居高处,素餐尸位,真假黑白宁可遮目不视……”
肩头被揽住,钟知林回神,只见华念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他想到华念本就不愿他过来,连忙解释:“我只是想到了其他的,并无异样,我很好。”
华念看他许久才点头,鬼使神差问他:“若有人能毫不费力帮你想做之事,却不帮反而害……不。阻止你,你当如何?”
钟知林将手放在地上,用灵力试图减小裂缝空隙,沉默良久语声平静道:“我很悲哀。”
“我想做之事做不到要求助他人,是我力不能及,平日修习不够。阻止又不能反抗,原因亦是如此。那就怨不得他人,勤修便是。”
华念到了这少语,又突然问他这样奇怪的话,钟知林反倒担忧他。这时司沫道:“你们好生清闲,聊得可好?”
钟知林转头看了四周,此处人少,大多几人一团,他们在南,一片地域只有三人。司沫语意不善,钟知林不回。他继续道:“我们多补些,外面修为差的也就好过些。”
闻言,他们立即坐下,聚灵气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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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地上这人一直趴着不动,没半分生气,似死了一般,祁生终于凝了一朵紫藤花砸向他,霁有感应,瞬间坐起看他。
“你上次一直叫什么?”
“我……那剑法!”霁猛然跳起来坐到祁生身边,“几十年前我曾见过一样的!”
“有口不说,有必要叫吗?”祁生一眼刀飞过去。
霁笑几声,把小绳甩到后面,“我激动忘了,况且我一直这样……”他突然沉思,又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没人与我交朋友!”
“话多也是。”祁生冷冰冰道。
“哈哈!这不好吗?与人亲近怎能无话?”他说着站起来。他实在想念他的身体,无论看多少遍都觉得不够,转头又道了一声谢谢祁生。
但看他腰间挂着的空荡无存,怔愣一刻问:“你哪来的丹?”
“与你无关。”祁生偏头闭眼。
“我虽然年龄大了些不曾出去,可只有花仙才有丹,我记得很清楚。你从哪弄来的?”霁缓缓走向他,“花仙不参与继承,没了这个会死的。”
忽然又看他紫衣,声音不自觉抬高,“那是你的?!”
“捡的,不会死,我是钟暮时的手下,我穿什么与我是什么有什么关系?”祁生指尖抵到霁侧颈,声音冷冽似变了一个人,“你想再死一次?”
霁倏地乖乖坐下,不敢再看身侧人,仔细听他问:“那剑法怎样?”
“这……这个要从轮回说起。奉新塔轮回原不算惩罚,大多是灵神和座下小神一同利用涧时盘编的幻境,想象各异,编出来的故事亦精彩,过节选上最受期待的那个,可供众神玩乐,也热闹。其中共有千万个,我也做了被选上,灵神夸了我哈哈哈哈哈哈……”
侧颈又被抵了抵,“说紧要的。”
“我在这看了多年,发现幻境似乎被人改动,我的也是,尽管每次改动很小,但我能看出来。几十年前有一个人他进的是我最后一个做的幻境,独独那一个幻境没被改。他最后所使的剑法和钟知林使的一样……你不是也会吗?若怕我忘了再演示一遍我看看。”
“我不会。那是钟暮时。”
霁偏转过头惊道:“!可是你……”
“控制一会罢了,继续说。”
他眼含伤感,悲道:“原本轮回结束就能出来,可那位使了剑法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凭空消失了,我做的幻境最后也碎成渣渣。”
“这幻境有解法吗?”
“没有。”看着抵在自己侧颈的手指,他劝道:“武神他们进的幻境简单多了,你都不知道之前来的人死的有多惨。”
祁生瞥他一眼,问:“多惨?”
“有缚记书吗?我给你看。”霁向他伸手,祁生眉毛皱了皱,“没有。”
“有灵神殿后山的覆石吗?我现在就做。”霁再向他伸手,祁生仍道:“没有。”
霁朝他眨了眨眼,无奈从衣服里掏出一块小石,看了看又拿出许多平摊在面前,小声道:“威胁我还要用我的东西。”
祁生看他真的要做,收回手信了他。心中思索那人是谁,怎会凭空消失,怎会用的剑法和钟暮时他们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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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腿动了动,恨不得现在就冲进镜里。一旁霁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问他:“为什么武神他们进得这么简单?你们做了什么?”
“……”祁生认真盯着镜子,装作没听到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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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裂缝补得差不多,只有几道过大实在是无可奈何。他们三人齐力也只能做到这些,只是不知下面何时能成。
钟知林又尝试一番,突闻司沫问他:“你是不是也趁机寻一寻占啊?”
“嗯。”钟知林不藏,直接回答。
“那你知道他犯了什么错吗?”司沫走到他面前神情很是紧张。钟知林退后一步,心觉不对,“犯什么错?”
司沫伸手一条一条道与他听:“恶害云家附属肖商,损祈海域颜面。”他听着心中一震,脸色蓦然苍白,手背在身后紧攥了攥。
他继续道:“品行不端,有罪不认。”
“恶语相向,冲撞域主。”
“由我亲自处置。”
“你不死,就只能他替你了。”司沫笑盈盈走开,留他们两人愣着。
“……”
他害了人。
他狠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去看华念,对方仍没缓过来,一副吃惊模样。手不攥着,改为用指甲硬去掐,狠划。
钟知林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离华念远些。
不是占的罪,那他为何要认?
他不知该说什么,或是不敢说什么,一直看着华念反应。
可是肖毅闽也害了他。可是只有他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