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臣》桔梗是只猫

62、醉语

　　考虑再三宋均还是决定让沈缪留在紫辰宫，沈缪现在这个模样实在是不适合让外人看见，宋均把人打横抱起，带到了自己的寝殿里，再把人放好在床榻上，便出去叫人打了热水过来。
　　打发了侍人，宋均端了热水来到床榻前时，沈缪一动不动侧躺着，像是睡熟了，宋均刚掀开被子一角，手就被沈缪一把抓住了。
　　宋均愣了一下，并没有抽回手，只柔声哄道:“是臣，琼凝君。臣帮您把外衣脱了再睡可好？”
　　沈缪一动不动的过了好半晌，才似反应过来了，松开了宋均的手。宋均抬手看了看自己红了一圈的手腕，不禁失笑，他倒没想过自家神君喝醉了竟然戒备心这么强，手下的可不轻。
　　宋均将沈缪扶着坐了起来，伸手替他解了外衣，沈缪就一声不吭的隔着锦带盯着宋均，宋均起身去挂衣服，他也坐着一动不动的盯着宋均看。
　　宋均自然是感受到了，虽然沈缪的眼睛是被遮住的，但宋均还是被这目光盯的有些紧张，而且十分荒谬的是，明明看不见沈缪的眼神，他却莫名感觉沈缪此时的目光，有些……灼热？
　　目光灼热这个词用在谁身上都可能合适，但用在沈缪身上，就会怎么想怎么觉得荒谬。
　　宋均拧干了脸帕，抬了抬手想把沈缪遮眼的带子拿下来，犹豫了半天还是轻声问了句:“可以拿下来吗？”
　　沈缪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宋均动作极轻的替他解了锦带，然后拿着脸帕轻柔的给沈缪擦着脸，擦完了脸又捧起沈缪的手，十分细致的替沈缪擦手。期间沈缪不声不响，十分乖巧的任由宋均给他擦手擦脸。
　　待擦净手和脸，宋均又端来洗脚水，掀开被子，宋均半跪着替沈缪解了锦袜，刚一帮沈缪把锦袜脱下，宋均的脸就“唰”的红了，耳朵也有些发热。
　　沈缪是个非常注重仪态的人，但偏偏有个非常矛盾的习惯，就是长时间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喜欢光着脚，譬如在月华殿打坐和在书房小憩的时候。所以月华殿凡是能让沈缪踩到的地面都极其的干净，甚至很多地方还铺着地衣和毛毯。
　　宋均曾见过几次沈缪赤脚站在白玉凤凰台前的样子，因为衣袍很长，所以只能看见一点脚趾，看不见脚踝，但能听见脚踝上云鸣的声音。
　　那脚生的极为白净细嫩，捧在手里温腻柔软，嫩的能看清脚背上的青筋和脉络，踝骨浑圆，指头像嫩藕似的带着点可人的粉红。
　　也难怪宋均会脸红，饶是见惯了各种美人玉足的人，看了这双脚也得迷半天眼，更何况是宋均这么个，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跟女人睡过觉的狂热爱慕者。
　　虽然上辈子已经胆子大到把人都睡了，虽然现在一张嘴就是满嘴骚话，但毕竟是自己心心念念喜欢了好久的人，这么直观且亲密的看了他的脚，真的很难不让人脸红，尤其是这脚还这么好看……
　　宋均一直自信自己坐怀不乱的定力，然而眼下，就一双脚，他多看一眼也心猿意马，只能红着耳朵替沈缪洗了脚，擦净了放回被子里。
　　宋均将沈缪按着躺下，盖好了被子，一抬头发现沈缪还盯着自己，宋均被他看的喉头发紧，轻声道:“臣去叫人做碗醒酒汤，琼凝君喝了再睡可好？”
　　沈缪眨了眨眼没说话，继而扯了扯被子面朝里闭了眼，一副“我要睡了”的姿态，看得宋均哭笑不得，心道不该大意让他喝了那么多果酒，酒劲儿虽小，但他忘了果酒到底还是酒，不过就是味道柔了些。
　　沈缪虽然不买宋均的账睡了，但宋均还是吩咐人做了醒酒汤，等到他洗漱回来之后醒酒汤已经做好了送了过来。
　　宋均端了醒酒汤来到沈缪床前，见他还是侧着身闭着眼，宋均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沈缪时，沈缪竟睁了眼转身看向宋均。
　　宋均柔声问道:“可是吵到你了？”
　　宋均过来时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声音，根本不可能是吵醒了沈缪，只有可能是沈缪没睡，察觉宋均进来了才回头看他。
　　沈缪坐起了身，也不说话，就半眯着眼的盯着宋均，“眼底桃花酒半醺”的神态莫过于此了。
　　说实话，宋均实在有点招架不住沈缪的眼神，这是他上辈子加这辈子，沈缪清醒时都绝对不可能出现的眼神。
　　宋均低垂了下眼眸，再复与他对视，微笑着道:“是等我回来吗？”
　　沈缪点了点头，就像个乖乖在家等父母回来的好宝宝，宋均眸中笑意更柔了，坐到床边，拿了汤匙一勺勺的把汤喂进沈缪嘴里，沈缪也十分配合的都喝了。
　　宋均一边给沈缪喂汤一边心想，喝醉了的沈缪跟平时好不一样，好乖……好可爱……
　　喂完了汤，递了杯子想让沈缪漱口，却没想到沈缪接过杯子“咕嘟咕嘟”的给喝了个干净，宋均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接过杯子。
　　待放好东西后再回到床前，宋均替沈缪摘了束在脑后的发扣，以免他躺着不舒服，宋均忍不住摸了摸沈缪散落在肩侧的发丝，摸完了又好奇的去瞧沈缪的反应，却发现沈缪也正默不作声的瞧着自己。
　　宋均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将沈缪扶着躺好，替他拉好了被子:“臣在偏殿睡着，琼凝君若夜间不舒服就唤臣。”
　　沈缪没应声，宋均只当他是不愿意搭理自己，便也不再多言，起身就准备出去。脚刚迈出去一步，衣角就被人扯住了。一回头，就看见沈缪神色十分不悦的盯着自己，手里正拽着自己的衣角。
　　宋均神色奇异，愣了几秒，跟沈缪对视了半晌才退回来重新坐回床边，问道:“怎么了？”
　　沈缪蹙着眉，冷冷的道:“不许走。”
　　宋均咽了咽口水，沈缪这神态切的猝不及防，语气里尽是霸道和威胁的意味，听的宋均心肝儿都跟着颤了颤。
　　沈缪什么时候用过这种语气说过话？
　　宋均赶紧道:“臣不走，臣在这儿守着琼凝君，哪也不去。”
　　待消化完这儿话，沈缪眼中的寒芒才算消了几分，拽着宋均衣角的手也松开了些，宋均心里叹了口气，心道酒这玩意儿真害人。
　　喝醉的人最容易困，宋均坐了没一会儿沈缪就又把眼睛眯上了，宋均在旁边坐着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浅了，生怕打扰到沈缪。
　　待到沈缪合上眼呼吸平稳后，宋均才敢挪动下已经僵硬的身子，可不动不要紧，这刚挪了半边身子，方才已呼吸平稳的沈缪就又睁开了眼。
　　正当宋均苦恼之际，沈缪已经坐起了身，朝床里挪了挪，并掀开被子对宋均道:“过来。”
　　宋均惊异的看向沈缪，愣是半晌没能说出话来。沈缪见宋均迟迟不上来，似有些不高兴了，也不言语，一双如丝眼微微眯起，就这么盯着宋均。
　　宋均被他盯的心里发毛，赶紧脱了鞋子往床上挪，见宋均上来了，沈缪才收回目光重新躺下，顺道把被子也给盖好了，见宋均还坐着身子发愣，伸手就把人撂倒在了枕头:“睡觉。”
　　宋均被惊的一动不敢动，半晌垂眸瞧着沈缪的睡颜。纤长浓密的睫毛垂着，在眼下留下一排好看的阴影，鼻似雕琢般□□漂亮，薄厚适中的唇瓣，粉里带了些润泽的红。
　　宋均瞧的心中一阵悸动，勾着唇角道:“若是让陛下知道，我胆敢与琼凝君同床共枕，想是必定不能让我活着走出高台。”
　　沈缪仍旧闭着眼睛，语气发寒的道:“有吾在，没人敢动你。”
　　宋均怔怔然的看着仍旧闭着眼的沈缪，沈缪说话一向平和，不是会用这种口气说这种话的人。但方才他确实这样说了，并且是对自己说的，宋均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面前这人反常的有些不真实，这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不，梦里的沈缪都不可能是这副模样。
　　沈缪紧闭着眼已经睡熟了，宋均侧着身子朝里挪了挪，伸过手环住了沈缪精瘦的腰，他头偎在沈缪的肩膀旁，嗅着沈缪身上的气味，心想:就算是梦，他也要这么一直沉溺下去。
　　沈缪醒的时候宋均已经从外面巡防回来了，等沈缪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以后，发现头顶不是熟悉的扶桑床帐，才猛的惊起，赶紧去看这房中布局。
　　谁知一抬头就看见宋均坐在书案前喝茶，宋均见他醒了，也从书案旁起身，往床边走。沈缪喉结上下滚了滚，神情不自然的道:“吾昨日……是睡在这儿了？”
　　宋均“嗯”了一声，抬手把月华殿侍人清晨送来的衣服替沈缪拿了过来，宋均拿着衣服走到床边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缪失神的摇了摇头，继而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宋均，却又欲言又止，宋均知他心中所想，便开口答道:“昨日琼凝君醉了，臣不想让外人瞧见琼凝君的醉态，才把您带到了臣的寝殿。”
　　沈缪紧蹙着眉又问道:“吾昨日醉酒可有什么过失行为？”
　　宋均神情十分自然的回道:“并无，臣把您送到床上后，您很快就睡了。”
　　沈缪暗松了一口气，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宋均十分自然的拿着衣服走到沈缪身后替他穿好，系带子，扣扣子，绑玉勾，系宫绦，动作一气呵成，仿佛练习了很多遍一般。
　　宋均站在沈缪前面，微垂着首，替沈缪戴好川穹，整理衣领，沈缪默不作声的觑着那人的脸，神情极为认真。沈缪蹙着眉轻声道:“昨日实在叨扰将军了，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将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