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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Part 145 面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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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吧……!”
切原赤也推动滚轮画架,往环保灯的灯光较为明亮的区域推过去一些。
相比于公共画室的面积,环保灯的映照范围显然不足。昏白色的灯光向外扩散,越往外侧越剩下雾气般的光影,勉强算是照明。
已经是公共区域的熄灯时间,正常灯照的线路已经自动切断,只能这样了。
切原拍拍额头。今晚他似乎连续做了两个不怎么正确的决定。
先是悄悄单独跑出来练球。他有好几次的千球训练没有达到数量,虽然真田弦一郎因为其他一些事情,没有特别叮嘱和关注他,但是他自己心里总是放不下。
“我这人真有点奇怪。”切原挠挠小海带般的柔软头发。别人也曾给出过这样不算恶意的评价,从前他还不是特别觉得,现在由于周围寂静环境的烘托,各种奇怪又幽深的心理感触更加深刻起来,他也不由得这样想。
还有一个决定就是……
“要是让幸村部长知道,那可没法收场啦。”切原单腿蹲下来,靠近画布,仔细看着上面的伤痕。
那是一条中等宽度的斜痕,是白天的时候,切原帮着幸村整理刚画完的画布时,不小心把固定底板垫纸用的胶布弄松动。
他还没反应过来,流动通风掀起的风气,就把胶带斜垂着吹到了画布上。
他本能地一揭,试图赶快把胶布弄走。没有完全干掉的画面色彩,当时就被歪歪扭扭、模模糊糊地粘掉了一条。
在那时的日光下,切原又有些心思浮动,只顾着急整理画架。
他越想越不放心,跑过来一看,果然那时候没有全干的色彩,已经弄成了一块显眼的伤疤。
切原托起两侧脸颊。他注视着画布上的真田肖像。
真田双手举起,轻微屈起一条腿,一副拥抱太阳的略有些好笑的姿势。幸村却把这副形象认认真真地画下来,画得越好,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又精致又搞笑的艺术感。
切原内心五味杂陈,又是烦恼,又忍不住噗哈一声笑出来。
他把笑声的尾音长长地叹息出去,皱着眉对这幅画左看右看,“好在没有把复杂的画面部分破坏掉。或许我可以补救一下……”
只是补一些花掉的色彩,切原还是有一点把握的。
“切原君,你是什么时候对艺术那么有感觉的?”切原哗啦哗啦地在画具箱里翻着颜料和画笔时,想起同伴们善意的调侃。
“其实我以前学过一点啦。当然了,那都是一些半吊子的……”他一手握着一堆画笔,一手去按电灯开关,试图找到更亮的档位。
最终遗憾地确定,环保灯终究只能这么亮。
“把这里补好……”切原清清嗓子。他搬过凳子,坐在画布前。
他回忆着幸村的坐姿和角度,这边挪挪,又直直腰身。
按照花掉的颜色和周边正确的色块,切原仔细调好颜料,觉得还不算生疏。
“我得赶快弄好。”他这么想着,第一笔颜料尝试着刷上去,就觉得手感不对。
“糟糕!”切原的小海带发丝差点惊得一竖。
那块待修补的画布滑动了一下,沾染上去的一点颜料也乱七八糟地渗成小水滴状的污点。
“……啊!”切原愣了片刻,连忙拍拍腿站起身来,“垫纸!我忘记了。”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存放往昔无名作品的柜子。因为那些旧画中有一些纸质被幸村看中,他经常帮忙从那里取用。
“我记得有一幅画的垫纸可以拿来再利用……”切原在一堆旧画中翻找着。
一阵凭空产生的凉风在他耳畔呼地一闪而过。
切原浑身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四下看看。
他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耳廓。
他抬起的那只手本来正把着大尺寸的画框,冷不丁抽走取揉耳朵,那些画框突然倒了下来。
“真是手忙脚乱——!”切原连忙倒退半步,忙着把那些画框暂时移动到一边,抬起头一看,轻微愣住。
倒下的画框后,正显出那副无名的旧画——雾气般的铅笔擦灰,勾勒出未完成的某张脸。
“真漂亮啊。”切原心中响起自己的赞美,“虽然未完成,但是仅凭轮廓——你们没有这种感觉吗?”
被问到的同伴们只好笑笑。“切原君也开始喜欢艺术什么的啦”,这种含笑的调侃就是由此产生的。
切原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注视着这幅画。
“对了,垫纸……”他有点无意识地伸出手,想要从画板的夹层里取出旧纸。
他的耳畔又掠过一声几乎完全虚无的轻气。
“什么?!”切原内心敏感,像推开什么怪东西似地,本能地把手里的旧画推倒。
他一下子站起身来。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耳朵旁,紧贴着他有些揉红的耳廓肌肤,轻轻虚虚吹了一口气。
“什么啊……?!”切原心里发毛。昏白色的黯淡灯光下,只有他一个人的、面积有点太大的画室,许多完成或残缺的画像摆满四周的柜子,灯光边缘是一大圈的寂静黑影。
他一个人站在这昏暗照明的中心,就好像被那些黑影圈起来一样。
“所以说……”切原吞了吞喉结,在心里颤巍巍地吐槽自己,“大晚上一个人来这里,真是不怎么样的决定。”
他深深呼吸几次,打起精神来,蹲下去伸手去弄那幅画的垫纸。
他的手突然停在半路,没有前伸,没有缩回。
“……咦?”仅仅是发出一声疑问的语气词,切原都觉得喉咙沉重得有点肿痛。
那幅画……
“是这样的吗?”切原眨眨眼睛,觉得额头上有点汗涔涔的。
满是铅笔灰痕迹、像被疯狂抹掉的黑灰色画面,就是那个被秀美的单线条勾勒的脸部轮廓、以及漂亮的应该属于女孩子的长发发型包围住的,仿佛是脸的画面部分……
好像变得清晰了起来。
切原使劲揉揉眼睛。在眼球受到轻微挤压、眼前冒出细碎金星的时候,他睁大眼睛,又去看那幅画。
当然,这可以解释为揉眼睛后暂时的混乱幻觉……
但是……
“啊……!”切原触电似地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
那幅画上,那团黑灰色的雾气中,出现了用最粗的极黑铅笔画出来似的五官。
非常浓丽的眉眼,以及丰润的、仿佛微微张开轻声诉说的嘴唇。
“……我怎么了?”切原喃喃道。他突然口渴得不行,咽喉一阵阵地发紧粘连。
一定是我眼花了吧?
也许是强烈的心理暗示,再加上他本来就有些敏感的性格,总之切原不断在心里给出“合理”的解释……
“大不了,我就去向幸村部长坦白……惩罚什么的,我也认了……”本来怀抱着“一定不能让幸村部长烦恼”这样的心理,才会单独跑到这里来的切原,这时候没法不打退堂鼓。
一种诡异的勇气和冲动,催促他再确认一眼那幅画。
切原稍微挪了几步,尽量不靠近过去,只是把腰身尽量往前探。
他抻起脖子,看向那幅画。
那种被极黑铅笔反复勾勒、重重描画出来一般的眉眼,线条更加浓重,仿佛在肉眼可见地不断加重。
黑色漩涡般的眼睛,仿佛直直地朝切原张开的、那倾诉着什么似的嘴唇……
“我得……”切原连忙后退,却居然怎么也无法下定决心转身,腰部肌肉僵硬无比。
背过身去对着那幅画、那张脸,他更害怕。
这是怎么了?是环境、时间点以及周围诡异空旷气氛的暗示吗?
“才不是什么‘暗示’……!”切原在心里尖叫,喉咙里却连一声较重的喘气都呼不出来,“那明明就是……”
他拼命转过腰身,朝门口跑过去。
在环保灯的映照下,那扇半开的门被笼罩在阴影下。
切原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想法甚至不像是从他自己的脑海中浮现的,而是从其他不可名状的幽微黑暗的地方,突然塞入他的脑袋中的——
“门外是什么?”
切原颤着手,胡乱抓起靠在墙边休息椅上的背包。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同时,“不要打开门”、“我必须立刻开门出去”的神经反应,同时出现在他的肌肉里。
他差点被强烈的心理混乱感搞疯。
他还是一下子拉开了门,冲出去的时候咣当一声撞了一下门框。
门板自动弹回,留下一条虚掩的缝隙。
切原强烈地感觉到,就在那个空寂无人的画室里、在虚开的门所掩盖的那个地方。
那幅画上的脸,那浓黑色的眼睛正盯着他看。那倾诉着无声魔语的嘴唇,正露出着淡淡的微笑。
就算是尽情投入最爱的网球,再怎么狂热地陷入运动的热海,切原也从没出过这么多汗。
是那种直接从五脏六腑、从幽深又隐藏着微妙脆弱的心灵里,渗出来的透骨的冷汗。
走廊里也只有应急照明,显得那么长。
切原奔跑的脚步抽筋似地慢了半拍。
他看向前面昏暗的走廊拐角,突然不想靠近。
一转过拐角,那瞬间的视线遮蔽、接着就是突然的视野打开。
就在那一瞬间,会出现什么?
切原想到,一开始来到U—17,他就被这里模模糊糊流传的灵异传闻包围着。那种东西,越不想琢磨,就总是从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湿漉漉浮起。
就是现在,他铆足了劲儿要集中精神,脑袋里就越是乱七八糟地想起那些东西。
“我真是……!”切原突然生出一股怒火。他强行拔起腿来,横下心朝走廊尽头的拐角冲过去。
真是太荒谬了!要知道,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灵异……
切原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吼着,一头撞向被暗影遮蔽的走廊拐角。
他眼前突然一黑,结结实实被什么东西迎面撞上。
切原想象不到自己能发出那种程度的惊呼声。
“呜哇——!”他咣当一声,把自己、把对方都撞出一阵骨头摇晃似的响亮声音。
他仰倒过去,半路上被抓住领子。
“我、我……”切原眼前全是黑乎乎的星星乱闪,一个劲儿地舌头打结。
“赤也!”一个声音劈头落下来,“太松懈了!你在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