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同桌的方式不对》绿梨炖糖

2、第 2 章（修）

　　谢晏现在的观感非常复杂。

　　这事三言两语讲不清，从头开始说的话，那就是上上周三，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坠楼那天，他也出了车祸。
　　或许是两个人身上有太多相似之处，也或许是纯巧合，总之，他就这样穿越了。

　　小谢晏本人可能对读书无所谓，但谢晏却不太想错过这个失而复得的读书机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学籍，他拖着伤势未愈的身体，策划了一场从医院逃跑的事件。
　　那是上周一的事，清晨5:50前后，值班的护士都会稍稍打盹，但住院部个别勤劳的清洁工会从电梯出勤，所以当时他从楼梯那里蹑手蹑脚地摸到了一楼，准备回学校。
　　就这么撞到了方趁时。

　　一开始，他没想起这人是谁，只觉得眼熟。

　　但对方态度奇差，用那种仿佛他不配待在这里、不配存在于世的嫌弃态度说了两个字：“是你？”

　　谢晏心道：你谁？

　　好巧不巧，当时有几名在一楼值班的护士路过，谢晏担心自己被人认出来，硬把人拉进了楼梯间。
　　肢体接触是更大的梁子，护士走后，两人起了争执，要不是谢晏想起自己急着回学校先服了软，这场争执还得继续下去。

　　谢晏也没太当回事，只当自己遇到了一个心情不好的神经病。
　　他在医院门口借了辆共享单车往学校骑，结果在快到学校的那个路口，他被后方一辆黑色轿车急速超车，吓了个惊魂未定，紧接着车在前方一停，下来的又是方趁时。

　　谢晏：“……”
　　就有一点孽缘在身上。

　　原身坠楼的动静不小，他回校也不会那么悄无声息，在行政楼折腾了大半个上午，他才被放回教室，回去才想起，哦，这讨人嫌的怪人是他同桌。

　　小谢晏在澜越的人缘关系不好，说是“万众瞩目”，其实看笑话的成分居多，想不起自己的同桌也是理所当……好吧，其实有一点奇怪。

　　谢晏还挺头疼的，从小到大他跟同学同事的关系都处得不错，没试过这种被人孤立的感觉。
　　他一边对付学校领导，一边观察班里同学，一边还在想要怎么跟这个莫名其妙的同桌修复一下关系。
　　人虽然有点毛病，但毕竟坐这么近，搞太僵他自己也不舒服。

　　还没等谢晏想出个所以然，没过几天，方趁时主动跟他说了几句话。
　　就是转告他不在的时候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但正是因为态度很寻常，才显得比之前软和了很多，谢晏还以为他们恢复和平了。

　　结果今天，又——！！！
　　现在来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想吵架吗？！

　　方趁时表情未变，朝前走了一步：“你以前说，我们这些‘豪门子弟’一个赛一个的装逼，不巧你最烦装逼的，叫我别听霜姐的胡言乱语，最好别跟你说话。”

　　语气平静，是在陈述。
　　但谢晏被他噎了一下。

　　这些话虽然不是他说的，但他也不能不认。

　　霜姐——吴霜停是高二（2）班的班主任，当初她把方趁时调到谢晏旁边做同桌，说“希望方趁时能帮助下成绩不那么理想的同学”，当天就被小谢晏怼了回去。
　　现在想想，还挺丢人的。
　　因为方趁时显然也没很想帮助这位同桌。

　　对方身量颀长，多靠近一步，就有种泰山压顶的错觉。谢晏从前个子高，穿过来后生生矮了一截，生平第一次体验被人“俯瞰”的滋味，感觉不大好。他下意识地仰了仰头，总觉得方趁时好像在管他讨要说法，看起来很委屈。
　　他被自己的想象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方趁时脸上明明没有表情。

　　“所以，”方趁时稍稍低了下头，凑近了一些，“那天你为什么骑车来学校？”

　　这个距离，谢晏总觉得能感觉到他忿忿不平的呼吸，没忍住后退了半步，随后绽开个礼貌的微笑，双手往前一摊：“那不是没钱吗？那天我身上就20块，想着附近有医院才打车送孕妇的，总不能让人家坐我自行车后座……多晃啊。”

　　方趁时垂眸看着他的动作：“那家医院离学校足有十公里。”
　　谢晏：“嗯嗯。”
　　方趁时：“你家里破产了？”
　　谢晏：“……”

　　“……没有。”谢晏说，“就我这个德行……被扣零花钱好像不是奇怪的事？再说——”
　　他顿了顿，“我那天是偷跑出医院的，要是刷卡惊动了父母，岂不是就跑不成了？”

　　方趁时看着他：“你是说闹到学校、医院、警方以及你家四方都鸡飞狗跳的‘偷跑’？”

　　谢晏：“……”
　　谢晏：“兄弟，给点面子。”
　　他也没想到回个学校能搞出这么大动静啊。

　　方趁时抿了下唇，从鼻孔里出了声气。
　　听声音像在笑，但脸上一如既往的没表情。发完这句嘲讽，他好像没什么再要说的了，转身就走。

　　谢晏懵了两秒，叫住他：“诶——”
　　行政楼离教学楼不少路，方趁时特地过来，就为了问他这几个问题？
　　“你来这里干嘛的啊？”谢晏喊。

　　方趁时脚步一顿。
　　原本打算继续走的，突然想起点什么，又回了头。

　　“谢晏。”
　　“啊？”
　　“你知道修宁市还有和你同名同姓的人吗？”
　　谢晏一怔，茫然地点了下头：“知道啊，有七个呢。”

　　他当然知道，自穿越以后，他从病床上醒来，感慨这稀奇的命运。那时候他伤还要重，又动不了，躺在病床上无所事事，就搜索了一下“修宁市有几个谢晏”这种无聊的问题。
　　同名的人还不少，分布于各个年龄段。

　　这话一出，轮到方趁时愣了一下。其实他仍是没什么表情，但谢晏莫名觉得他脸好像黑了，“这么多？”
　　“嗯。”谢晏不懂他干嘛不高兴，但还是说，“两字名本来就很容易重名吧。”
　　“……”方趁时沉默片刻，转身走了。

　　谢晏：？？？
　　他自己都不介意，甚至庆幸重名这种巧合能让他在车祸后多一次活着的机会，方趁时在不高兴什么？
　　想不通。

　　谢晏这人心宽，想不通的事就懒得去想，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回教室去了。

　　·

　　“回来了吗？”
　　“回来了回来了。”

　　人群如潮水般退去，各回各位，很快，高二（2）班的教室里落针可闻。

　　谢晏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不太奇怪，他第一天回学校的时候也被班上同学当猴围观，虽说前几天稍微消停点了，但今天，好歹是众目睽睽之下收了面锦旗不是？

　　那面旗他嫌招摇，没打算带回家，就留在校长室了。同学看戏的心却不会因此熄灭，等谢晏坐下，前排的徐明泽很快转过头来，“诶谢晏，你的‘社会公德’呢？”
　　“当然是在我心里，”谢晏看他一眼，“永久保存。”

　　关注着这个角落的人不少，当时教室里就是一阵哄笑。

　　谢晏没在意，看了眼黑板上的课表，低头把下节课要用的课本翻出来。
　　抬头，见他还没转回去，奇道，“你还有事？”

　　“这不是在等你说说起因经过结果吗？怎么弄的锦旗，教教哥们，哥几个改天也想弄个，红彤彤的，多好看呐！”徐明泽的同桌叫陈朝远，两人平时同进同出，这会儿也相互挤眉弄眼、嘻嘻哈哈，明显不怀好意。
　　谢晏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出来：“你们刚才没听那两位民警同志说吗？社会公德存心间，勇于、乐于助人，总有一天你们也会收到锦旗的，加油昂。”

　　陈朝远啧了一声，胳膊往他桌上伸：“明人不说暗话，谢晏，你几时做过好事了？该不会是怕学校赶你走，买通了什么人瞎编出来的事吧？”
　　谢晏只翻自己那崭新的课本：“嗯嗯嗯你说是就是。”

　　他这副明显敷衍的态度激怒了对方，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最是血气方刚，陈朝远当时就眉毛一竖想要站起来：“你他妈——”

　　砰。

　　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方趁时收回伸出的腿，把踹歪了的课桌扶正。
　　从回教室起，他就捧着一本书在看，此时刚刚翻过一页，全程没抬过眼。

　　陈朝远僵在那里，继续叫嚣也不是，坐下又觉得憋屈，哑然片刻，道：“方总，你替他出头？”言语间满是不可置信。

　　“脚滑。”方趁时语气淡淡，“你有点吵，影响我看书了。”
　　陈朝远：“……”

　　如果说高二（2）班有食物链的话，方趁时显然在比较顶级的层次。陈朝远拿他没辙，正打算坐下，霜姐踩着高跟鞋从外面“噔噔噔噔”地走了进来。
　　“陈朝远，你站着干什么？”吴霜停对班上学生是个什么德行很是了解，见状冷笑道，“你又想给我惹事是吧？”

　　此时上课铃已经打过了，陈朝远自认倒霉，剜了谢晏一眼，转身坐了回去：“没。”

　　“还有你，谢晏。助人为乐是值得表扬，但也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没事不要跟班里同学逞凶，要和谐友爱，记住没有？”
　　谢晏：“……是。”

　　这他妈。
　　他才是真的倒霉。

　　谢晏：“……”
　　他转过头，小声问自己的便宜同桌：“你笑什么？”

　　方趁时没动，声音同样很低：“我笑了？”
　　“……”

　　谢晏没有证据，但他觉得自己好像的确听见了那声从鼻腔里发出的气音。

　　可能是因为太疑惑，他的目光在方趁时侧脸上停留得有点久，好半天，听见对方又低声说了一句，“提醒你一句。”
　　“嗯？”
　　“大后天月考。”方趁时说，“看我是不会提高成绩的。”
　　“……”

　　谢晏懵了懵，片刻，他从桌肚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果然从近期的未读短信里找到了月考通知。

　　这事，小谢晏当然不会有印象，以至于他也毫无准备。
　　而上周，在争取保住学籍的时候，他曾在众多校领导面前跟霜姐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下次月考成绩会进步的。

　　……他现在去跟吴霜停下跪认错还有救吗？

　　“……学神。”谢晏转过头。
　　“干什么？”
　　“……”
　　方趁时看了过来：“嗯？”

　　谢晏舔了下唇，他本想问方趁时能不能帮他补习下功课，又觉得这个请求稍微有点过界。
　　小谢晏和这位同桌，大概也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和平程度，论交情是完全谈不上的。

　　可喊都喊了，不说点什么似乎尴尬；方趁时还在等他说话，谢晏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落到了他手中那本书上，“……你这一页是不是看好久了？”

　　方趁时啪一声把书合上了：“没。”
　　“可是……”
　　“我说没有就没有，”他说，“你看错了。”

　　谢晏眨了眨眼。
　　方趁时皱了下眉，伸手扣住他下颚，把人的脸拧回面向黑板的角度。

　　“都说了，别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