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破解西门迷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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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筷箸，沈心不等秦骑喊他比划两招，强势将人带去客房休憩。理由是这一路被人追杀，后面也不知有几个好觉，自是不能辜负眼下的好光景。秦骑想反抗，奈何一双深情的桃花眼紧盯他不放，而他并没想过用对付古林的刻薄来对付沈心，只得合衣躺下。也是累极，秦骑在沈心身旁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酉时四刻。
天空落下余晖，如绚丽的彩衣。
然，方破出伤门的古林知晓，再有一刻这暖色势必被冰冷的夜色吞噬。
而这次他并未选择去生门。
“小金。”
地上躺着一堆贪嘴不要命的毒虫尸骸，乌泱泱看得渗人。但有只翅膀受伤的黑甲毒虫，独领风骚的在上面吞食同类的内脏、努力把它们变成一堆躯壳。到古林喊它，小家伙用仅有的一只金翅洗了把脸，随后不舍地蹦进为它新编的竹笼里。却原来这只识时务的黑甲毒虫昨夜认了古林做新的饲主，而见同类已死，它不愿浪费才出来饱腹一顿。
“走了。”
少年瞧着天色，心里已有决断。
若此地当真布下后天八卦大阵，西南院对应死门，申时与未时，乃其阵启后最凶险的时刻，此时去到死门则是十二时辰中最安全的。
显然，在没搞清楚寰宇派两位师姐与此间主人的瓜葛原委前，古林是不愿离开庄院的，哪怕他瘴气缠身，眉也不皱一下、只将其压制在体内。于是，便见他带上胆小的新宠，果断从二进院的抄手游廊去了西厢房，之后也没经过垂花门，直接翻院墙去了西南院。
“三师姐。”
许是冥冥中的安排，古林没去挑战目下最凶险的惊门，他进到西南院底下的小小世界，之后遇上奄奄一息的赵瑾，但凡有一点差错，抑或做出旁的选择，赵瑾都难捡回一命。后者在乱石阵中被巨石砸中，内伤颇重，又被压住了俩腿，一时趴伏地面不得动弹。
古林当先给人输送一股内力。
“先别睡。”他道：“我护住你的心脉。”
“你……”
赵瑾意识朦胧中察觉自肩头有股暖流进到体内，使得她有气力睁开眼睛。待侧头瞧去，正见出手相助的少年是秦府的小子。然而赵瑾无力再多讲一句，光质疑对方在此的一字“你”，就令她吐出一口鲜血，呼吸维艰。
古林又输送内力护持赵瑾的五脏六腑，同时打量压住人双腿的石块。待赵瑾缓过气来，他已有了主意。“先忍下，等把它搬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大石有半人高，重逾千斤。
赵瑾欲言又止，她不想说丧气话，但事实大石没那么容易搬走。
古林心中有数，坚定道：“这石头再有两块，都不在话下。”他因不想给赵瑾造成二次伤害，所以没选择震碎大石，而是调动内息选择徒手搬开千斤大石。
但短短两息，那强压下的瘴毒被激发。
古林可不敢撒手。
“你？”
到腿上一轻，这位寰宇派的三师姐反而因相对的失重而痛哼出声。随即反应过来，她惊喜地去看少年，就见少年攒着劲，正将搬离她腿上的大石轻放地上，应是怕触动机关。待大石落地，她下意识看向那垂落身侧的双手，不由得心中一动。
只见少年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指尖亦有鲜血滴落。
再往上。则见少年唇色发白，面上亦冒了层虚汗。
赵瑾舔着干涩的唇瓣，诚心道：“多谢。”
“三师姐可否告知，你耽于此地的前因？”古林紧握成拳，以尽快恢复对双手的控制。等有了握力，他掏出盒药膏，道：“得罪了。”
这双腿血肉模糊。
古林小心撕开沾血的裤腿，随之摸骨确认两腿的情况。“右小腿骨骨折。我先给你简单处理。出去后，还是去医馆处理为妥。”
说毕，他一盒接骨续筋的上等药膏全给赵瑾用光，然后撕了自己干净的衬衣，将皮开肉绽的左腿先包扎。至于骨折的右腿，他不吝啬的拿装玉簪的机关盒充当木棍。
机关盒长七寸，宽两寸，赵瑾看少年取出里面的红布包裹，也不知道他捣鼓了哪里，机关盒变化了身形，成了宽三寸、厚一寸的长棍，之后少年拿它绑在受伤的小腿上以作支架。
赵瑾被对方扶坐起来，再次表达了心中的谢意。
古林却转身蹲下，道：“此地不可久留。”
赵瑾没有扭捏。
“今早醒来我就在这了。”
两人在乱石堆里前进，空气里还有未沉积的尘粒。
赵瑾趴在少年不算宽厚的背上，随着对方坚定向前、一步一步带她脱离险境，她思索着回答上个提问。“内力也被封了。伺候的丫头只露了一面，她就进屋放下点心，没有多说一句。”赵瑾又告诉少年，昨日她中了张大明等人设下的埋伏，不得已跳水逃生。“但我忘了，自己水性不好。”
那就对上了，古林暗道。
依赵瑾之言，是她落水后被人捡走了。这点与古林想的相同，对方外冷内热，不会一夜不归令同门担忧。
只不知将人“救”回又将人困于此地的主人家是何许人物。
事实上赵瑾也不知。就听她心有余悸道：“过未时，他们着人把我关在这里。一开始，我以为这落石不足为惧，但没想到它们长眼睛似的，躲也躲不开。”
古林一心两用。眼下赵三师姐重伤后气力不足，以致一句话出口，顾先而顾不得后，他便也安静地听她一句续一句，“好在他给我解了穴，否则，我等不到你来。”同时，他心中算计脚下步法。
闻听对方话里的动容，他道：“是试阵。”
少年及时解释，有人在庄院布下了后天八卦阵，之所以解开她的穴位，只是想最大限度地测试这大阵的威力。
而他亦算出，再有两步便要到中院底下，距离破石头阵不远，于是向赵瑾保证：“三师姐大可放心，布阵之人是位新手，所以，我们有的是上门讨教的机会。”
赵瑾再次听到“我们”一词，心情大不同。她拍下少年肩膀，问：“且不说武林中从未有这样的人，你呢？也是被他们抓来试阵的？”
古林把他追踪赵三师姐来此的行迹告知对方。
赵瑾微怔，随后摸上发髻，道：“所以，庄外那片芦苇荡，你是在滩涂捡到珠钗后才来了这里。是我疏忽了，谢谢。”
“珠钗在我怀……”古林察觉赵瑾的动作，于是告知。不想，话未说完，对方勾着他的脖颈，右手探入他怀里。
不一会儿她掏出了木兰簪子。
他忙道：“不是。”
赵瑾先前见红绸布一角露出里面包裹的木兰簪子，才借此机会取出一瞧，如今掂量这分量十足的木兰簪子，她直接道：“这是给心上人的？”
古林脚下一顿，却没否认。
赵瑾把它塞回少年怀里。“是我冒失了。”
古林皱眉。“三师姐何意？”
赵瑾为自己的莽撞给少年说明。“寰宇派弟子喜欢上外人，结果不落好。既然你有心上人，我担心的事，总不会发生。”她吐露心声后疲倦地伏低脑袋，似要休息一下。
古林想到脾性大的大少爷，心中一暖。但此刻不宜松懈，尤其是对重伤的赵瑾，保持清醒好过昏死过去，他迅速收敛心神，挑了个赵瑾在意的话题，道：“赵二师姐也在这里。”
“她在何处？”
“不知。”
赵瑾的脑子果真清醒了许多。
这档口，石阵中有堆垒的大石相继滚落。赵瑾匆忙回头，就瞧见它们沿各自的路径，借着高低落差，恨不得碾压每一条路径。
古林头也不回道：“有人见不得我们离开这里。”
赵瑾咬住下唇，心情沉重。
古林借着四壁昏暗的油灯，选定北偏东的入口，又道：“但我这人，最不喜被人安排。尤其是被见不得光的小人安排。”他猛地加快步伐，一头冲进黑暗里。“所以，出去的路我一定找出来。”
地下挖空了近半，自西南角到东北角，依死门、中门、生门，设置了三道石头阵。
古林带着赵瑾离开死门不久便到了中门。也是布阵之人自负，沿途有油灯在人入阵后自动点燃。倒方便了古林在“蚁穴”行进。
赵瑾不懂，见四下没有滚石声，开口道：“那落石竟自己停了？”
古林有感心中闷痛。闻言，他吞咽一口口水，声色如常道：“这地下的机关前后不能一起开启，应是怕动静大了塌方。这是它的弱点。却是我们的机会。”
对于研读过后天八卦阵法的少年而言，在里面找出生路不难，只要别半路冒出一堆石头在他屁股后头撵着，一时半刻即可出阵。
他猛提口气，接着道：“若我所料不错，这石头阵应有三段，方才居死门，我们躲过了第一段的落石，目下位居中门，乃第二段，时间上尚且不够开启落石机关。对方若是等得，可以在最后一段的生门落下巨石，于我们则是大凶。他若等不得，死门的落石结束，便要开启这里的落石机关。于我们虽大凶，生机也大。”
赵瑾听懂后立刻给了建议。“一刻内，我们赶到生门。”一刻，是赵瑾估摸落石从开始到停止的时间。“然后等。等这里的落石机关开启，再进生门。”既然机关不能同时开启，第二段落石的机关一旦开启，便是给了他们闯生门的一刻时间。
古林点头。“我也有此意。”
两人不谋而合。
此刻，赵瑾极信任少年，她不担心不能准点抵达生门，也不担心出不去。“出去后，”她按住少年的肩膀，音色虽冷，语气柔软，道：“你去找我师姐。”
这庄园似座空城，进来的人，都被丢入阵中。赵婕恐怕也在其中。
古林应下了。
客栈“一叶知秋”。沈心喊了秦骑用饭。两人过了时辰，小二给他们安排一桌新的菜色，直接送入房中。
秦骑不善饮酒，两杯佳酿下肚已有醉意，他习惯地推开酒盏，盯着沈心跃跃欲试道：“我们来一场。”
沈心梳洗后又是一副叫女人生死相许的风流模样，闻言，他摆手拒绝。“累了。”
秦骑不信。
沈心认真给大少爷布菜，语气也极认真，就听他道：“我这一下午，闭着眼睛净等那群人来‘复仇’，却愣是没有一个破窗，抑或揭了瓦片搞偷袭的。今晚仍我守着。子规便守明日。”
秦骑脸一红，忙瞥眼窗外夜色，随即不乐意地嚼着饭菜。大少爷倘若多看两本书，应该晓得此刻的心情，正是味同嚼蜡，不知滋味。
沈心目的达到，又提醒对方明日还要去梅园拜访。“子规或可与梅园的主人一较高低。”
秦骑瞪着菜肴。许久，他道：“我知道。”
地下。至生门入口，少年踌躇满志，盖因一刻内他走出了中门的石头阵。
然而身后未有动静。
身前，亦未有动静。
古林站立片刻，思忖道：“看来，我们的行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他想在我们入生门后触发落石机关。”
却听一声痛吟自耳畔响起，是赵瑾。
“冷。”她呢喃。
《内经》所著：夫百病者，多以旦慧、昼安、夕加、夜甚。不应四时之气，脏独主其病者。
赵瑾已受内伤，眼下日西而阳气虚，情况更不乐观，她竟发起高烧，是以，强忍的痛意不时从唇口溢出。
古林将她小心放在地上，解了外裳给人披上。不想，对方扒着他的手，无措地又痛呼一声。
而以赵瑾要强的性子，古林很清楚，倘若没烧糊涂，这位冰美人决计不会在外人面前流露脆弱的一面。他定睛瞧了会儿，抽回手道：“那就比比看，谁更有耐心。”
这话是对某人的宣战。
接着，他盘膝坐下，手掌贴上赵瑾后背。
少年体内瘴气发作，但他毅然给赵瑾疗伤。索性以内力驱逐体内湿寒邪气，助赵瑾退烧，于他而言不是难事。
戌时一刻，赵三师姐果真退烧醒来。
古林气力不接，下意识扶了把怀里的赵瑾，怕叫人误会了，他连说了两声“借力”。
“多谢。”
赵瑾倒不介意在少年怀里醒来，她安抚地拍下对方手臂，也是察觉两人仍在地下，于是问：“什么情况？”
古林把布阵之人的心思剖析给赵瑾听。“他因是知道我们的打算，所以中门的落石机关一直没有开启。”
少年说着，把赵瑾小心搬石墙下倚着，“办法我也想到了，三师姐在这里等我片刻。”
赵瑾不笨，当即想到了少年的打算。“你要进生门，引他主动打开机关？”
古林承认。“确实我与三师姐有默契。”
赵瑾自然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但凡生门的落实机关开启，再要开启下一轮，总需要一定时间，他们便可趁这时间段离开生门。
然而当少年转身，向来冷静的三师姐心头一热，拉住了对方的衣裳下摆。这是第一次，赵瑾在少年坚韧的性格下注意到——对方是比她还年幼的孩子。是十五六岁吧，她心道。
眼见对方不解地望过来，赵瑾松手，关心道：“小心。”
古林嘴角一咧，保证速去速回。
赵瑾点头，便也看着少年如飞蛾、决然地步入石头阵里，然后她看着尽头的油灯一盏接一盏、为迎接少年而点亮。再之后，落石的声音如期响起，赵瑾唯一能做的便成了在心里给少年祈祷。她希望少年平安。然而时间总在你独自等待时变得异常煎熬，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到她周身一片黑漆，到她两眼发涩不得不闭眼时，赵瑾终于不安地攥紧了衣袖。
到此时，这位冷静自持的寰宇派三师姐不得不靠默读门派的弟子规来转移注意。
“入则孝。晨省昏定。出必告，反必面。事小勿擅为。苟擅为，子道亏。”
“出则悌。长先幼后。尊长前，进趋，退迟。声低不闻，却非宜。”
一遍。三遍。
谨言篇。
信言篇。
到第五遍，落石声慢慢歇止。
赵瑾一颗心落在了实处。
有句诗形容的好：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赵瑾想她便是如此心情。因她知道距少年入生门也才过去一刻。而转机已经来了。
“三师姐。”
赵瑾默读的节奏一顿。
她眼也不眨，看着三岔入口终于跑出少年的身影。而随着少年的到来，不仅四周被点亮，她的内心也为少年点了束光。
“我们走。”古林一步靠近，彻底点亮了赵瑾背后的油灯。
戌时三刻，两人终于爬出地面。古林顾不上闯阵，就近挑了一间杂物房来安置赵瑾。
彼时，客栈里的三梁兄弟、铁剑门俩师兄弟，还是寰宇派等弟子，都为了三日后的比试躺床上养精蓄锐了。就连沈心与秦骑的客房也吹吸了烛火。
是夜。万籁俱静。
“我把小金留给你。”
郊外“楼外楼”的东北院一杂物房。
少年给腾了一片地儿出来。巧的是，还有张板子可以拿来给赵瑾休息。
古林放出黑甲毒虫，还教它认赵瑾的气息。“小金是只毒虫，三师姐，你们认个朋友，等我去找二师姐，小金就给你当护法。”
“小金，”赵瑾屈指轻扣板面，竟直接跟古林的新宠交流起来。“过来。”
少年一乐，掐着毒虫的脑门把它往赵瑾跟前凑。
“这是闫泗饲养的黑甲毒虫。”赵瑾倒认出了小金的身份，她抬眼询问少年：“它是少了一只翅膀才被闫泗丢弃的？”
古林松手。“是昨夜被我打落的。之后它就跟了我。”
赵瑾打量六只脚趴在板上的黑甲毒虫，忽然觉出些可爱来。她指尖一点，又命令“小金”过来。这次新宠径直来了。赵瑾心中一喜，抬头对古林道：“二师姐那里，拜托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破解西门迷局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