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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玩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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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洗衣机事件后,何沾和丁岫两人之间就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氛围,明明还是以前的相处模式,却总觉得生分不少。
丁岫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他解释说工作实在是太忙了,根本就脱不开身。
而何沾更是没心情管她,她接手的项目已经进展到后期收尾阶段了,如项目开始时所料,梁倦方提出的要求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刁钻。
他们作为乙方虽然早就习惯这样的事情了,但随着项目的深入,每个人的压力越来越大,情绪也开始出现波动。
何沾看着甲方的要求越来越离谱,便站出来把梁倦方提的无理要求给驳回去一些。
自此之后,团队的人轻松了一点,而梁倦自从跟她谈过以后,再提要求时就谨慎了很多。
两方合作还算得上愉快,但任务量却丝毫不减,尤其是到项目的收尾阶段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她跟梁倦的联系也频繁了起来。
“何主管,雨这么大,我送你回家吧。”
梁倦看了一眼咖啡厅外的雨幕,这场大雨已经下了三四个小时了,丝毫没有停的意思,而两个人早就谈论完工作上的事情了,现在坐在这里不过是消磨时间。
何沾盯着他空荡荡的右手无名指,上次见面时还有的,怎么这次没有了呢?
他出轨被发现了吧。
老婆跟他离婚了吧。
她在心里幸灾乐祸,可面上却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梁倦看着她没有回应,以为她是困倦了没有听到,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何主管,这雨不知道下到几点,我送你回家吧。”
何沾终于把目光从他的手指上移开,礼貌地笑了一下:“不用了,我开车来的。”
“这么大雨,不安全。”
何沾想到了失去孩子的那个雨夜,眼里漫上一层悲伤,无论过去多久,一想起心就会痛。
她的心越痛就越不能理解丁岫,怎么能够如此无情,为什么他一点儿都不悲伤。
梁倦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微卷的头发披在肩头,没有一丝多余的头发会散落到肩前,面部表情永远是淡淡的,永远得体,永远冷静,就算是有争论时,她也是先倾听,再反驳,而且永远是有理有据。
可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吗?
梁倦不相信,从上次在电影院里看到何沾探头探脑地往他座位上看的时候,他就觉察到了何沾是一个戴了厚面具的人。
他从进入社会后就开始伪装自己,伪装成一个冷静、得体的人,这么多年下来已经驾轻就熟了。
可他知道自己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开始他还在想难道只有他在人前人后是两张面孔吗,到后来见的人多了,才知道世界上的人都是这样。
伪装才是人生的常态,想要快乐就需要放纵,哪怕是偷偷摸摸的放纵。
所以他不遗余力地揭穿自己的假面孔,只为了让自己快活一点。
而当遇到和他一样的同类时,更是有极大的兴趣,他想知道人后的何沾是什么样的。
所以他把那枚戒指摘了下去。
虽然他早就看到了何沾手上的那枚戒指。
“梁总,项目上有任何问题,您随时联系我。”何沾看了一眼手表,又礼貌地抬起头来,“今天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回去吧。”
梁倦没再坚持送她,跟这样得体的人交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他起身和她握手告别。
抽回手时,他碰到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圈,冰凉的毫无温度,可手却是热的。
何沾微微浅笑拿着伞出了咖啡厅,来之前因为没有找到停车位,就把车停到了对面商场的停车场里,谁也没想到会突降暴雨,现在看来还得顶着暴雨骤风走到街对面开车。
她弯腰把高跟鞋脱下来提在手里,另一只手把小包里放的那把小伞撑开,心一横冲进了雨幕里。
可风又急又大,那把小伞很快就被吹翻了,仅仅过了两秒,她就成了落汤鸡。
两秒钟之后,一把黑色的大伞举在了头顶,撑伞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何沾抬头看了一眼,藏起来了刚才焦躁不安的情绪,又迅速冷静起来:“梁总,谢谢。”
“你的车也停对面了?”
“对。”
“那正好一起过去吧。”
“谢谢。”
梁倦打着那把大黑伞,刻意保持着一拳的距离,脚步都放轻了不少,生怕踩踏飞溅起的雨水落到她的小腿上,尽管她已经浑身湿透,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了。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而何沾则跟着他的步伐慢慢向前走,又腾出一只手把湿透的头发撩到肩后,心里埋怨着这鬼天气,同时想自己也要买一把这样被风吹不动的大伞,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极端天气就不至于这么狼狈了。
可转念一想,这伞这么大,自己的小包应该放不开。
送到车边之后,梁倦把早就折好的一方手帕递了过去:“何主管,雨天路滑,开车小心。”
“车上有毛毯,我一会儿擦一下就好了。”何沾没接那方手帕,只是把杵在车边的未折起的伞折好递到他的手上,“梁总,谢谢您送我过来。”
“举手之劳,何主管太客气了。”
两人再次握手告别。
何沾的车驶出地下停车场时,梁倦看着车尾笑了一下,把那方手帕重新叠好放进了裤兜里,把湿了一半的衣服脱下来叠好放进了车后座,做完这一切后才缓缓地发动了车子。
“与舒,我被淋成了落汤鸡,又冷又狼狈,你看看我的卷发啊……”
何沾缩在电梯的角落里跟周与舒抱怨这说变就变的鬼天气。
“点点,你是不是要秃啊,你的发际线都快到头顶了。”
周与舒的关注点却完全放在了她的头顶上,被雨一淋,湿漉漉的头发都贴到了头皮上。
她为了开车时不阻挡自己的视线,干脆全撩到了脑后,没有了平日的蓬松,看起来自然会显得秃一点,但远没有周与舒嘴里到头顶的那么夸张。
可却让何沾气得涨红了脸。
她本来就头发少,平时更是对头发宝贝的不得了,别人不小心碰一下都要发脾气,现在又被调侃发际线低,立马就变脸了。
“讨厌鬼!”
她说完就把电话挂掉了,到家时还在因为这件事生气。
周与舒的求和电话打过来也全被拒接了。
她拿着镜子坐在客厅的地上打量着自己的发际线,喃喃地念道:“就是头发少点,发际线可一点儿都不高,一点儿都不高,别听与舒那个讨厌鬼瞎说,一点儿都不高。”
自我安慰了一会儿后,她才有精力去准备洗漱的事情。
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从玄关到卧室这一段路全是脚印,带着水渍泥渍,沿着脚印走到卧室里,在床边看到了一双满是泥点的皮鞋,还有脱到床上的西装、衬衫。
床单是她今早刚换上的,现在因为这几件又湿又脏的衣服又得重新换。
她气得一挥手把他的衣服全部都扫到了地上,踩着他的西装裤把外面那些混杂着泥水的脚印擦干净,再回到卧室时又在他的西装外套上狠踩了两脚。
“出去穿的像个人,干干净净的,一回家就乱扔乱放,玄关是摆设吗!!”
说罢又把这几件衣服全扔到了浴室门口,皮鞋“砰”地一声砸在门上。
丁岫听见动静,毫不知情地对着门外喊了一句:“怎么了,摔倒了吗?”
“脏死了!回家能不能先换鞋!脏衣服别放到床上,扔到洗衣机能耽误你多少功夫?”
她喊完还是觉得不解气,又抓起他的公文包扔了出去,包里的文件纸张散落了一地,一个粉色的小猪玩偶滚落到地上。
她什么都能忍,让她吃过敏的鸡蛋都能忍,可这么差的卫生习惯实在让她难以忍受。
丁岫没说话,把花洒开得大了一点,哗啦啦的水声盖过了门外何沾的气急败坏。
何沾喊了两句后没得到回应,心里升起一股悲凉,她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又真实地感觉到,对牛弹琴是种多么悲伤的情绪。
她恹恹地拿起睡衣往门口走,屋漏偏逢连夜雨,脚下突然一滑摔倒了在了地上,应了丁岫刚才的猜测。
肇事者是一个毛绒绒的粉红色小猪玩偶。
何沾根本顾不得疼了,拿起那个小猪玩偶看了两眼,放到鼻子下细细地闻了一下,淡淡的玫瑰花香,应该是一款香水的味道。
何沾渐渐地觉得事情不对了,自己没有这样的玩偶,丁岫更从来买过这样的小玩意,那这个东西是谁的?
她又拿起小猪玩偶闻了一下,越发确定这淡淡的玫瑰香味是女士香水的味道了,难道丁岫……出轨了?
她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个激灵,应该不会吧,他前些天不是还想跟她要孩子吗?
而且丁岫最近对夫妻生活更是要求得很频繁,根本就不像是有外遇的样子。
丁岫一向缜密,如果真是出轨怎么会把这么明显的证据放在公文包里呢?
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止了。
她赶紧从卧室的地板上爬起来,拿着小猪玩偶放到了客厅的地板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在浴室门口。
丁岫穿着浴袍出来时,不顾何沾的一身狼狈把她抱在了怀里,轻声安慰道:“对不起,今天太冷了,我回来想赶紧冲个热水澡,什么都没顾上。”
何沾推开丁岫,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一如往常道歉时那么惹人厌,可除此之外也并无不同。
“浴室我打扫好了,你直接用就行。”
何沾关上了浴室门,花洒的热水打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开始回想这些天的每一个小细节。
丁岫是从上次出差回来开始变得不对劲的,他那晚为什么那么紧张?那么反常?为什么要提辞职?为什么后来又不提了?
为什么突然要跟她要孩子,之前备孕的时候可没见他这么主动。
为什么总说不想戴套?甚至于在快开始的时候找不到套?
明明就放在抽屉里,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消失?
为什么有时问他回来晚的原因时会那么紧张?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深夜,何沾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书房里,调出了客厅里的监控。
监控还是她流产休养请保姆时装的,丁岫说你整天躺在床上,安个监控在客厅让她不敢偷懒,咱们可是付了钱的。
当时没用上,现在倒是用上了。
视频里的丁岫捡起玩偶后神色慌张地往浴室门口看了一眼,转回头时把手放在心口轻拍了两下,继而笑着咕噜了一下那个毛绒绒的玩具又亲了一口,这才恋恋不舍地放进公文包里。
何沾把那段视频截取下来保存到了私密空间,若无其事地又躺回到了床上。